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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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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飛笑說:「我弟兄有職無官,位卑望淺,帶兵一多,容易招忌。一旦軍資缺乏,生出變故,反而不妥。若能與士卒同甘共苦,到處結納民心,儘量扶持窮苦百姓,地理敵情均易明瞭,以少勝多並非難事。自來從善政之後為善政難,從暴政之後為善政易。以前官將酒色荒淫,倚勢橫行,多招民怨。只要我軍兵不擾民,能養民力以為國用,所到之處,軍民自然成了一體。到了用時,振臂一呼,立時群起爭先。民間自有無窮兵力,要在能得民心而已。當朝權奸正在力倡和議,糧草器械常時拖延停發。以後我軍往往要由敵人那裡奪取軍糧,並非一舉可得之事。兵少而精,還可相機而動,一戰而得數月之糧。兵多勢必難顧,血戰所得,僅供旬日之需。若有缺乏,其勢不能使三軍將士得腹從軍,空手殺敵。萬一士氣因此消沉,以致潰散,就不可收拾了。我們先紮根基要緊,以後不添兵便罷,只一添兵,便要能與推心置腹,同共死生,栽培愛護,決不可少。使和植樹一樣,逐漸本固枝榮,長大起來。我看你暫時也不宜帶兵太多呢。」 牛皋聞言,立時醒悟,連說:「岳大哥說得真對。」 大家全都尊重嶽飛,私下相見,除岳雲、張憲外,連年長一點的都稱他為岳大哥,無事極少有人離開。又當晚飯之後,眾人全都在座,另外還有一些最愛聽嶽飛說話的軍校。 內中一個叫王萬的,對於嶽飛更是敬愛,在旁笑問道:「岳大哥,近日宗留守到處招收義軍,連好些搶掠州縣的盜賊也都收撫過來。如今人數有好幾十萬,內中許多烏合之眾,他怎麼就不怕難於統帶和權奸作梗呢?」 嶽飛答道:「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不能一概而論,宗留守元戎老將,眾望所歸,便當今天子也常時加以禮遇,豈是區區一二權奸所能陷害?目前各地變亂紛起,寇盜縱橫,內中雖有許多忠義之士,也有一些兇惡之徒。宗留守明知良莠難分,梟駕並集,但他還是一體全收,並無選擇。只要率眾來歸,便予好好安排,許以報國之任。其用意是忠義之士,既不應使其散在草澤,受敵人迫害;而兇惡之徒,也不應縱其焚掠州縣,為害於民間。何況這班惡徒,並非生來就為盜賊,也是饑寒無告,迫而出此,境遇所逼,情有可原。 「當今宗邦多難,二帝蒙塵,除卻非人,誰不憤恨!與其留為民患,一個不巧,還要資兵於敵,何如曉以忠義,使執干戈以衛社稷。暫時對他們雖難免還有一些優容,等經過逐漸整軍經武之後,定必嚴訂規條,明申賞罰,勤加訓練,使成勁旅。目前既可用來抵禦金兵,多殺強敵,將來更可用以收復中原,迎還二聖。真乃老成謀國,明智非常。他那招撫安置,均有成算。轉運糧械,也有專人。我們在他麾下,雖不敢說言聽計從,樣樣都有方便,前驅殺敵,必勝可期。倘在時機未到以前,先大吾軍,虛張聲勢,他日孤軍出戰,始基不固,阻礙必多,就難行我等之志了。日前宗留守還和我商議如何裁汰老弱、耕種荒田之計。以他那樣威望,對軍食尚且為難,要作預防,何況我等!這和我方才所說是兩件事,如何混為一談呢?」 王萬連忙謝過,眾人也都佩服不已。 過了些日,徐慶、湯懷、張顯因聽劉韜在金營中自殺殉國,設祭痛哭了一場,便帶著原來三百健兒,一路突圍轉戰,來投宗澤。眾弟兄久別重逢,喜慰之余,談起各人經過,俱都憤慨不置。太行山兩萬山兵也恰趕到。宗澤因牛皋也只要選帶一千人馬,把嶽飛招去密談了一陣。知道大行山眾都是訓練過的忠義健兒,便聽嶽飛之勸,分交部下大將劉衍、曲端等帶領,並照牛皋所請行事。 建炎二年二月,金人又大舉南侵,先將鄭州攻破。然後分兵連破襄陽、均、房、唐、汝、陳、蔡、鄭州、穎昌等地,並把所有的百姓全數俘虜,押往河北。金主吳乞買的第四子完顏兀朮(後改名宗弼)率領數十萬金兵,也由鄭州進軍,已快到達中牟縣。趙構害怕金兵渡淮來攻,先期避往揚州。 宗澤手下幕僚見敵勢強盛,眼看就要殺到東京,城外又駐紮著許多忠義民兵,教練的日子尚淺。另外還有許多新招撫來的盜軍,其心難測,不敢輕用,開封城內人心惶惶,便問宗澤作何打算。宗澤正和曲端在下棋,笑說:「我已派大將劉衍、宣贊、鞏成前往迎敵,以逸待勞,必勝無疑,何必多慮!」 等棋下完,才命曲端、吳玠帶領牛皋招來的數千名太行山兵繞向敵後,斷其歸路。 兀朮剛到中牟縣西的白沙鎮,人馬未定,劉衍、牛皋突然殺到。兀朮頗善用兵,手下又有好些勇將,雖是遠來匆匆迎敵,軍心並未搖動。雙方正惡鬥間,曲端、吳玖突由敵後殺來,前後夾攻,竟將金兵殺得大敗。 另一支金兵往攻胖城縣,又被党成一軍截住。嶽飛帶了原有五百輕騎,和徐慶等帶來的三百名精銳,當先破敵,將金兵殺得大敗。跟著連戰黑龍潭、龍女廟側官橋,都是大獲全勝。除殺死好些敵人兵將之外,還生擒了金兵的李千戶、渤海漢兒軍等,送往留守司獻俘,軍威大震。 河東巨寇金刀王善,有盜兵七十萬、一萬車輛,因金兵勢盛,河東、北一帶野無人煙,無處求食,意欲進犯東京,聲勢浩大。宗澤聞報,一面盛整軍容,嚴加戒備,將身後之事託付幾個共心腹的部將,意欲親往說降。曲端和眾幕僚力勸不可犯險。 宗澤慷慨說道:「此時最要緊的是保存人力,同擊外侮。若與交戰,雖可必勝,雙方必多傷亡。都是國人,心也難安。本帥年過七旬,拿一條老命去保全許多人的性命,即便盜心難測,為國捐軀,雖死九泉也無遺憾。我已安排後事和破賊之計,王善不聽良言,便是自取滅亡,何慮之有?」 說完,命將箭書射往賊營,說宗留守要與王頭領當面一談,然後往王善營中馳去。 王善等群賊久知宗澤威名,正準備一場大戰,不料竟會單騎來見。這等膽量,已自驚佩。略一商議,便率眾迎接進去。宗澤剛一坐定,便當眾發話,說:「國家多難,二帝蒙塵,敵人正圖吞併中原,非亡我國家不止。稍有血性的人,都和仇敵勢不兩立。諸位既是英雄,又有這許多的兵力,當此國勢日急之秋,正好建功立業,名標青史。如何不向敵人報仇雪恥,卻和抗敵的官軍作對,使敵人坐收漁人之利,兩敗俱傷,為親者所痛,為仇者所快。這豈不和你們河東聚義的本心違背了麼?」 宗澤詞色慷慨,說到國破家亡之痛,聲淚俱下。 盜軍頭目首被感動,王善也被問住,做聲不得,因見手下黨羽全都願降,忙說:「老元戎既然要用我等去殺仇敵,敢不遵命!」 宗澤只一席話就將七十萬盜軍收服過來。忙又專備軍糧,以忠義號召全軍將士,準備渡河,收復中原。全軍將士人人感動,爭先請命,好些感奮得流下淚來。 宗澤又上奏疏,大意說:「祖宗基業可惜,陛下父母兄弟蒙塵沙漠,日望救兵。西京陵寢為賊所占,今年寒食節,未有祭享之地,而兩河、二京、陝石、淮甸百萬生靈陷於塗炭,乃欲甫幸湖外,蓋奸邪之臣,一為賊虜方便之計,二為奸邪親屬皆已津置在南故也。今京城已增固,兵械已足備,士氣已勇銳。望陛下毋阻萬民敵愾之氣,而循東晉既覆之轍。」 這類請趙構回京抗敵的奏疏,已連上了二十餘次,均被奸相黃潛善、汪伯彥進讒作梗,未加理睬。後因宗澤統兵大多,恐其進取中原,壞了和議,又防壓抑太甚,生出變故,便和趙構商議:以糧餉郭中荀為副留守,暗中監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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