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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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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華道:「我已托人和周老師說好,就這一天見面,如果他看你是個材料,當時就可收你為徒。約好不去,此老脾氣古怪,以後求他,恐怕難呢!」 嶽飛慷慨答道:「侄兒因為家貧,無力從師,在周家門外偷聽了一年,並無一人理我。偶因射雁,遇見這位素不相識的老人家,對侄兒那樣殷勤指點,再三勉勵,倘若失約,非但辜負老人家美意,侄兒當初所說的話,豈不成了假的?人生世上,重的是信義二字,伯父與周老師的約會,侄兒先並不知,並非有意失約。周老師知道此事,也必原諒侄兒求學苦心,未必見怪。還望伯父成全,向周老師婉言相告,等侄兒向那位老人家學了射法,再去求見拜師吧。」 正華又說:「這位周老師乃今之奇士,名滿關中。拜他為師,不是容易,你不要錯過機會。」 岳飛毅然又答:「周老師文武全才,侄兒心中仰慕已非一日。不過侄兒覺著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下苦功,終有學成之日。倘若周老師因為沒有按照他所指定的日子前去,不肯收歸門下,侄兒也決不敢失信于知己!」 正華笑道:「你小小年紀,居然有此志氣,我也不再勉強,只是改期的話,不大好說,暫時作罷,將來再打主意好了。」 岳飛聽正華口氣,以後再想拜師,決非容易。心想:「周老師雖然本領高強,如果氣量這樣狹小,也就不能算是一位真正高明的人了。」 當下和李氏父女談了談別後所讀的書,便自別去。到家之後,想起周侗的本領,又捨不得。心裡很亂,拿著書也讀不下去。可是怎麼想也不應失信於人,決計先去赴約,學箭之後,看事而行,方始入睡。 第二天照舊到七裡溝旁山坡之上,對著初升起來的太陽,苦練目力。到時,天還未亮,疏星殘月,仍點綴著大片天空,只東方天邊微微現出一點紅影。跟著,日輪漸漸冒出地面,朝霞散綺,好看已極。 這正是夏天空氣最清新也最涼爽的時候。嶽飛照例蹲著一個騎馬式,面對朝陽,默數那隨風轉動的竹圈。開頭陽光一點也不刺眼,不消片刻,那輪紅日由地平線上漸漸升起,放射出萬丈光芒,映得東半天都成了紅色。嶽飛業己看慣,仍不怎樣,那三個竹圈也早數過了三百。數到後來,那伏天的太陽,仿佛億萬銀針也似,斜射過來,光芒耀眼,強烈已極。嶽飛經過多日苦練,有了經驗,知道練時不能勉強,稍微覺著眼睛有些刺痛,便避免和太陽直對,或是合上眼睛一會再數;雖不像以前那樣橫來,但因百日期近,格外用心。等最後一次數完竹圈以後,覺著當天又有長進,打算少停再試一下。 無意中把頭一偏,先瞥見相隔不遠的地面上,現出兩個又長又大的人影,正往自己身前移動。抬頭一看,由東面野地裡走來兩人,相隔還有十來丈。因是背著日光對面走來。太陽又剛升起不久,人還未到,人影已先投到了地上。目光到處,首先認出內中一人是李正華,另一人也似見過。揉了揉眼,定睛一看,不禁大喜,原來另一人竟是那日射雁時所遇的老者。忙即站起,待要迎上前去。忽又瞥見左側人影一閃,一個身穿黃葛布褂的少年已由旁邊崖坡上縱落,向來人飛馳而去,又是一個常見的熟人,隨聽正華高呼:「賢侄快來!」 等到走近,剛剛行禮,還未開口,正華已先笑說:「這位就是你朝夕盼望想要拜師的周侗老先生!」 嶽飛這一驚喜真非同小可,忙即跪倒,口稱「老師」。周侗一手拉起,連說「孺子可教」,隨令和那少年相見。岳飛早認出那是周侗之子周義。連忙行禮,叫了「師兄」! 周義笑說:「師弟真肯下苦,我奉家父之命,見了你面,故意不理,前後一年多了,真怪不過意的,你千萬不要見怪。」 嶽飛己然明白,非但周侗父子有意磨練他的志氣,最近半年,連正華也都參與在內。心中歡喜,感激不盡!急切間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周侗對周義笑說,「有話到家再談,你那些師弟們還都等著跟他見面呢。」 說罷,老少四人一同轉身,順崖坡繞過柳林,往周家走去。岳飛同了周義,跟在二老後面,走不幾步,忽覺周義暗中拉了一下,剛一停步,想問何事。 周義低聲悄說:「岳師弟,我真愛你極了。當你風雨無阻,連大雪寒天,也必去我家門外聽讀書的時候,我們真恨不能把你當時接了進去。因家父說,一個能成大事業的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再多受一些磨折苦難,才能有望,這才遲了多半年。他老人家看似中年,實則年已六十五了,所收徒弟並不多,像你這樣暗中考查最久才收的還是頭一個。莫以為他老人家心腸狠,對一個未成年的幼童全無憐惜;若非格外看重,想把平生所學,連文帶武和他所知道的山川險要、關河形勢,一齊傳授給你,他也不會這樣了。 去年臘月底,我和楊再興師兄柳林比槍,回去不多一會,家父便回了家。我們再三代你求說,家父知道你家貧苦,已打算和你見面,就便送些銀米。李四叔恰在此時來訪,二位老人家一商量,又改了主意。先由李四叔教你讀書,隨時考查你為人心性,等家父試驗出你的恒心毅力,然後收你到門下來。我每天清早,也去那邊崖上練功,不過練的方法不同,藏處你看不見罷了。你練得怎麼樣,我雖看不出來,只見你從來沒有絲毫懈怠。 有時看出你眼睛疼得厲害,又不便在這時候見面,心裡真代你著急。回去又向家父說了。他老人家第二天一早便趕了來,一直看到你練完才走。我見他臉上神氣很高興,知道無妨,才放了心。家父教射箭,單是目力就要練習上一年。這一百天只是頭段,你居然忍受勞苦,不怕艱難,人還沒有進門,就這短短不到一百天的工夫,先把那百步穿楊的目力練好,真叫人佩服極了。」 岳飛見周侗父子對他那樣熱情,自是感激非常。老少四人還未走到周家門口,眾學生已迎了出來。周侗把手一揮,陪著正華先走進去。到了書房,正華先請周侗坐好,命嶽飛正式行禮拜師,並與眾同門相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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