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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大師伯的性情商兒當早聽我說過,再求無用,休找無趣。竹樓中食物用具俱都齊全,少時可去樓上將圖解記熟,奉還師伯,今夜不必回去。由此起,每日早晚來此用功,只等冉師叔去的前一天你二人各自起身往鐵鷹寨便了。去時可報一個冉字,必是他一路,放你們進去。如有款待,也無須客氣。裡面地大人多,老賊自恃本領,手下同黨常有生人來往,只要隱藏得宜,無人過問。混到第二日,直赴中寨,與你姊姊她們互相呼應,成功無疑。」

  二人領命,便同返出。那怪物仍在原處未走,見了尹商連聲低嘯,似有乞憐之昏尹商見它怒視餘式,罵道:「你這蠢猩猩,也不想想尋常人能到這裡來麼?這是我余師兄,乃你日前所見八師叔鐵扇老人新收弟子,如何敢去傷他?我已代你求情,師伯不理,沒敢再說。鐵鷹寨中養有不少惡犬猛獸,你不會想個法子將功折罪麼?」

  怪物聞言,將頭連點,隨即起立,朝尹商胯下低頭亂拱,對餘式也不再怒視,只不時側顧平房,好似十分害怕神氣。二猿恰由裡面縱出,見面先朝怪物臉上各打了一掌。怪物立被打跌在地,柔聲低叫不已。餘式見它迥不似先前兇猛,對於二猿甚怕,心中奇怪,笑問:「此是何種猛獸?已然脫綁,怎不逃走,反比先前馴善起來?」

  尹商笑道:「此是大師伯在南疆天馬山中所收虎猩,能手捉飛鳥,生裂虎豹,動作如飛,力大無窮。前在南疆曾將一條毒蟒扯成兩段,本身也中了毒,被大師伯收來守洞。後為一事來此坐關,嫌它猛惡,不曾攜帶,竟被它由數千裡外尋來此地。這東西妒心奇重,老不服氣二猿,性又猛惡,連犯了兩次過仍不知改。大師伯本要殺它,也經師父和我求情,才用毒龍筋將它系在後洞,不令出外。它自氣悶、對主又極忠心,知大師伯有兩個仇家早晚來尋,必是午睡醒後,見你孤身樓前窺探,誤認仇敵,不料吃了大苦。現它是想隨我一起,躲師父師伯重責。適聽師父口氣,雖然有法可想,這類惡物如何敢帶它同行呢?」

  二猿在旁嬉笑拍手。尹商笑駡:「你兩個也不是好東西,分明它受你捉弄,才有此事;否則,你們只事前招呼一聲,怎會下手傷人?你們想學《三元圖解》,我偏不許你們看,省得學會之後更欺老黑。」

  虎猩聞言,朝尹商越發挨蹭,意似感謝。二猿也拉了尹商的手不住低嗚求告。尹商笑道:「既然這樣,只你們以後不打架,我拼著師伯打我一頓,擔點責任如何?」

  虎猩、二猿全都低聲喜嘯不已。

  二猿隨領二人去往樓中,由外取來一根長竹竿放在樓口。二人剛援上去,虎猩、二猿已自先到。尹商便將《圖解》打開,笑道:「前聽師父說過,此是內功上乘心法,非比尋常。上面並有一套三元劍和一套七形拳,為日無多,我們最好將它記熟,把六十三手七形拳掌練會,等我報仇之後再去練那坐功。大師伯雖最疼我,但這《圖解》關係重要,連對二位姊姊都不敢泄,如非二猿靈慧忠義,又未奉命禁止,哪敢拿它作人情?二猿已去升火煮飯,可先記上兩張,飯後無事便可演習,也許師父未走,還可得點指教。」

  說時,忽聽樓外喚道:「商兒留意,方才聞說事已鬧大,連你八師叔也許到場,你兩個正要用心呢。」

  尹商忙去窗前急喊:「師父,是哪一天?」

  隨聽空中答道:「還有二十多天,各自用功好了。」

  聽到末兩句,語聲已橫空飛渡,由近而遠,再喚便無回應。餘式仰望空中似有一道淡微的青光在斜陽返照中往東南方刺空飛去,一晃不見,才知盧隱竟是劍俠一流。師父既與同輩弟兄,當然也是劍俠,又聽還要到場,不由喜出望外。二人隨將《圖解》同觀,用心默記,均是美質,聰明穎悟,共只四十三張《圖解》,等飯煮好,已記下了一半。二猿服侍十分殷勤,虎猩也是跟前跟後。飯後二人分別強記,到了子時夜間全部記熟,互相背誦如流,一字不差,《圖解》也全領會,方始同去外面練拳。天明前又覆一遍,由尹商將書送回,一同回庵。

  燕玉、霜娥見餘式隨來,以為少坐即行,及聽尹商請餘式稍睡,背人一問,得知大概,頗代二人歡喜。二人忙著用功,睡了不多一會便同起身。燕玉因尹商不肯詳言,便問餘式二老如何傳授?餘式不善說誑,又對燕玉傾倒,便乘尹商外出,說出所練拳法圖解。二女聞言,越發驚喜。燕玉兩次微笑,欲言又止。余式見她秋波送睞,一笑嫣然,由不得生出愛意,雖守尹商之戒,不敢盡泄,心中卻是抱歉。方喜二女不曾多問,練了些日,圖解全通,拳法也自練熟。

  這日,余、尹二人正在樓前空地上與二猿對打同練,說起二位師伯,一位不曾再見,一位打坐,至今未敢驚動,鐵鷹寨之行不知應在何日?那只虎猩自從日前脫綁以後,一直不再系它,神態反極馴善,與初見時迥不相同,從未離林一步,這時忽作怒嘯,二猿過去打了他一掌。尹商罵道:「你不聽我話?不許亂動!」

  隨說:「有人來了。」

  語聲才住,便聽嬌呼「三弟」之聲,回頭一看,正是燕玉、霜娥尋來,見面說道:「我們快走,方才魏國梁命人來說,鐵鷹寨之行就在明朝,盧老前輩不說是應在頭天動身麼?」

  二人聞言,便問如何走法?燕玉笑道:「本來不想和你們一路,不過來送個信,我們想扮男裝入寨,衣服還未換呢。」

  余式近日與燕玉時常相見,已種愛根,心願同行,但又想起盧隱之言,心方躊躇。燕玉見他遲疑,眼望自己,欲言又止,一看霜娥好奇,正由尹商向二猿引見。低聲笑道:「余師兄願和我同去麼?」

  余式見她鉛華不禦,美秀入骨,橫波微笑,皓齒嫣然,心中愛極,情不自禁將頭微點。燕玉喜道:「三弟,余師兄願和我們同路,這樣也好。」

  尹商意似不願,看了餘式一眼。余式自然不便改口,笑說:「反正到了鐵鷹寨也要會合同去,人多勢眾,自然更好。」

  尹商接口道:「師父命我們分路去呢,你不知他老人家的脾氣,如何違命?」

  燕玉聞言,朝餘式看了一眼,嗔道:「三弟你當我們姊妹真非和你們同走不可麼?」

  霜娥也氣道:「好似三弟一人有師父似的,姐姐,我們走罷。」

  燕玉說「好」,又看了餘式一眼,便同走去。

  餘式忙喊:「二位師妹留步。」

  二女未答,尹商道:「莫管她們,只照師父的話做去,包你沒錯。你不聽話,只有吃苦。」

  餘式想了想,不便再說,便問:「何時起身?」

  尹商道:「你想追大姐去麼?昨夜我聽師父說,日落起身都不算晚,今晚定有好月亮,你忙做什?」

  餘式面上一紅,笑問:「師弟每日與我一起,何時得與盧師伯相見?」

  尹商笑道:「我師父神出鬼沒,來去無蹤,哪能讓你看見?虎猩本定同去,但須夜間起身。余師兄如忙,就請你一人先走。」

  餘式見他說話以前,曾呆了一呆,好似有人說話,側耳靜聽,將頭連點,忽然改口,四顧無人,也未在意。一則想早趕去探聽師父下落,又因燕玉走時生氣,心中不安,想趕上去賠話,但恐盧隱見怪,便問:「我單人走,盧師伯不見怪麼。」

  尹商道:「我既請你先走,師父就不會見怪。我還要尋師父問話,你早想走,不必遲延,都有我呢!各自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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