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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柳春見狀大是奇怪,暗忖:孫、李四人本令我入內暫避,自己好奇觀陣,立在外面,全莊老少幾輩無一庸手,地道內說話的不知是什人物,與其在此冒險呆望,還不如徑去裡面見識見識,免得妖雲毒沙驟然之間攻破雲網猛壓下來,倉猝中措手不及,將護身靈符平白用去,豈非不值?心中一動,正準備略觀天空形勢再行入內暫避,猛瞥見上空青白光華飛繞之中,太乙仙舟忽現全身,只是飛行較前更緩,金梭光外俱是妖焰碧火,明滅如潮:好似前後均有阻力牽引,青白光華卻極強烈,電掣虹飛,不住向四外妖火沖蕩,似在開路,原由東方高空斜飛過來,初飛頗慢,等將妖雲碧火蕩開了些,現出全形,飛離當頭不遠,梭尾上倏地電光雪亮,閃了一閃,方覺光芒異常強烈,悲風怒嘯中,猛聽驚天動地一聲巨震,就由梭尾銀光耀處,發出一個大霹靂來,霎時震散,化為無數大小雷火球紛紛爆散,聲勢猛惡已極,震得人耳鳴目眩神悸心搖。

  迅雷爆處,立將梭光四側的妖雲邪霧碧火綠焰震散,蕩開了一個畝許方圓的大洞,緊跟著梭光頭朝下面一沉,電也似疾由五色雲光中飛瀉下來,晃眼落地,四小俠忽在青白光華環繞的金霞光中現出身形。孫孝手指柳春厲聲急喊:「柳春還不快退,等待何時!」

  柳春原瞥見當頭妖雲碧光被雷火震散之後又複合攏追來,其勢甚急,雖以梭光降落忽轉神速,未被迫上,但是梭光穿雲而下之際,底部好似帶有一溜暗綠色的煙霧,柳春不知妖法厲害,敵已乘虛追落,以為空中那麼厲害的妖法尚且被寶光雷火衝破,區區殘煙殘縷何值介意?上空五色雲光隨分隨合,妖雲邪火仍被隔斷,不能再往下來,又見孫、李四小俠突然在金光影裡現形,認定邪不勝正,得勝而歸,只不知妖人為何還未退走,急於相見詢問鬥法經過。

  上空雷震之後,陰風仍在怒吼,孫孝語聲為其所亂,柳春沒有聽真,不特未往後退,反往降落之處迎去。容到看出孫、李四小俠一同揮手,大聲急呼「速退」,剛剛聽明,已自無及,微一遲疑之際,猛覺一片奇寒之氣迎面撲來,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心神才一迷忽,猛又覺身上一股陽熱之氣往外發散開去,緊跟著胸前透出一片紫色祥光,飛起丈許,重又向下折回,將全身包在裡面。孫孝兄妹和李暘見他鑽頭不顧尾,也不聽招呼,全無機心,連護身神符俱未取在手內,便迎面飛縱過來,知道不妙,內中李暘首由金霞光中飛起,待要搶前救護。說時遲,那時快!當柳春為邪氣所侵之際,孫孝兄妹已然發現金梭下面所附邪煙正往四下布散,柳春恰是身當其沖,一見李暘飛起,忙喝,「暘侄不可造次!」

  李晃接口說道:「無妨,表叔先收太乙舟吧。」

  身隨聲起,相繼往前飛落,同時太乙金鱗舟落在地上,柳春身畔護身靈符也由內裡發動威力,只惜事前不曾取出預防,那股寒毒之氣竟侵入頭面,雖仗靈符妙用,中邪不深,人已難於支持。

  柳春當時覺著頭臉凍木透體冰涼,心寒得亂顫,幾失知覺,因是少年好勝,生來稟賦甚好,又是純陽之體,還能強自運用師傳武功,由內裡運氣活動血脈,意欲賈勇掙扎,瞥見李暘、李晃由金光中迎面飛落,身外各有一片紫氣環繞,心中想要招呼詢問,但為寒毒所逼,口已難開了。一面李氏弟兄先後腳飛到,見他面如金紙,目光失神,牙關緊閉,立在地上,周身亂抖,搖搖欲傾之狀,初次經歷到這等驚險場面,只知靈符妙用發動大晚,雖將寒毒阻住,已被侵入頭部,誤疑邪氣攻心,中毒已深。弟兄二人恰都秉有祖父母兩代遺傳義俠天性,李暘在前,首由懷中摸出一粒紅紫色的丹九,口中說道:「柳世哥中了妖法邪毒之氣了,快把口張開,吃這一粒小還丹,當時就好。」

  隨說,手向柳春口邊輕輕一捏,見口閉難張,又道:「柳世哥,你口閉大緊,張不開來,稍微忍點痛,我好救你,由我手做,切不要強,能倒下才好呢。」

  柳春不能說話,心裡明白,本就難於支持,為顧顏面不願倒下,實是勉強,聞言正合心意,就勢往側一歪。李晃也自趕到,順手一接,扶他仰倒一旁。李暘跟著左手向他頰間揉了兩揉,往上一捏一托,下巴便脫了筍,口雖開張,牙齒仍自亂顫,嘴皮已成了烏黑色。李暘隨把右手丹丸投向喉間,嘴對嘴渡了一口氣。柳春上半身已然麻木,下巴脫筍,本未覺痛,那丹丸入喉即化,立覺一股陽和之氣下行,始而肺腑回春,齊轉溫暖,到了湧泉、地竅等穴,又循後身諸關節逆行而上,由玉海、紫府、天門等要穴流行七竅,不消半盞茶時,行完一周天,充沛全身,不特邪毒全法,奇寒盡退,並還百骸和暢,周身溫暖,精神倍長,舒服已極。柳春驚喜交集,忙自李晃手臂間躍起,待要稱謝,猛覺頰腮痛疼,滿口荷荷,話仍說不出來。

  李氏兄弟,一個剛由手腕間放他縱起,一面心忿妖僧邪法惡毒,不該冒昧上去,將上空邪氣帶了些下來,引鬼人室,惟恐尊長怪責,心中有事,柳春一好,便惦著适才那股黑氣;一個比較沉著,先是一心注視著病人面上神色,看他餘邪淨未?柳春起得又猛,孫孝兄妹正要收了太乙金鱗舟走來,一面伸手接寶入囊,一面想要詢問妖煙邪氣下落,二人全分了心,均未想到柳春的嘴還未復原。還是孫環見柳春臉轉通紅,連聲荷荷,話說不出,忙笑道:「我說你兩弟兄怎這粗心!人家下巴還掉著呢,幸先服了傷藥,不然這一跳動,還不疼死!」

  李暘聞言想起,不等說完,正要伸手。柳春這類事原是當行,未容李暘伸手,早捏定兩腮頰骨筍往上一托,克的一聲複了原狀。

  李暘笑道:「我當你所中邪毒太重,血凍骨脆,照藥之後當時復原,恐腮骨脆折,只好讓你受點痛苦,等全身溫暖之後再行合筍。先以為復原還早呢,想不到小還丹有如此靈效,居然入口回春,好得這等快法。」

  孫孝聞言,面色微現驚訝,看了李暘一眼,尚未開口,孫環笑道:「我說你兩個冒失不是?他邪氣才一上身,靈符立即生出妙用。你明看見所中邪毒本輕,隨便一粒丸藥便可治癒,你身邊沒有,回屋去取也不是來不及,你卻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手忙腳亂,不問青紅皂白,竟把明年端午祖父傳授心法時必須服用的小還丹給他服了。當年五位大公由峨眉拜別教主師長下山時所帶各類靈藥卻非少數,只這類練習身劍合一可為大助的小還丹,雖不似大還丹預有定額那等珍貴稀少,共總才得小半葫蘆,我們五家門人子孫又多,所以每人只賜一粒,那資質次的還沒有份,你的存心固然是好,可是半年不到的光陰,晃眼便來,到那應用時節,看你哪裡找這丹去?」

  說時,孫孝、李晃已然一順湖岸,一沿長廊下面的石路,分途趕去,只剩李暘一人在側。柳春聞言,才知所服小還丹不特起死回生,並還是練身劍合一上乘劍術的靈藥,有此一丸可以省卻許多功力,李暘竟為解救自己用去,心中老大不安,一面拜謝,方欲詢問有無補救之策。李暘想了想,笑對孫環道:「表姑莫替我擔心。自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就沒法子再要,少此一九靈丹,至多加上一二十年苦功也抵過了,何況那是真正修為,功候自較精純,且比乞靈草木只圖速成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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