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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柳春聽出說話小孩比己長一輩,忙躬身行禮道:「弟子柳春,現奉陸五師伯之命來求見五位老大公,面呈一物。此馬乃淳于師叔賜借,到後暫存莊中。不知師叔尊姓大名,這三位是何稱呼?望乞示知,並乞轉稟五位老大公賜見。」

  矮胖小童笑道:「我前聽人說週二哥新收徒弟柳春資質很好,只是週二哥小心,還未傳你上乘心法,近日考驗出人品心地,要你到塔平湖去見周老山主,就是你麼?看起來果然不差。我名孫孝,這三個,一是我胞妹孫環,那兩個是我李六哥跟前兩個侄子,李暘、李晃。環莊有一大寬溝,河在溝底,兩邊堤岸上栽有刺冬青,高與上面地齊,枝葉繁密,能夠載重,現被冰雪佈滿,可是下面溫暖,水也未凍,外人到此,決看不出下有溪河。樹葉上刺,毒得無比,一掉下去,不死也必重傷,刺毒更非我們的藥不能醫好。你來路必遇三個賊黨,內有一個姓譚的醜胖子,面有不少疤痕,便是那樹葉刺傷的。現在狗賊來了不少,郝五叔在全莊周圍四十裡以及通往雙柳溝的敵人來路左近設有奇門陣法,外人步步是險,即或被他誤撞進來,也是送死。只對著前莊大橋正路未設埋伏,可是你沒有小千里雪也難到此。

  今天諸位兄長姊姊連明帶暗走了好些,俱往雙柳溝對付敵人去了。爹爹嫌我幾個年小性暴,不准過橋,又放了年學,閑得難受。適我二姊卜了一卦,說一會有生人過橋入莊,只當是敵人黨羽呢,剛隱好身子,果見你騎了馬,繞著生門陣地走來,先就看出此馬像小千里雪,因不信被外人騎去,還覺不會,後見果是此馬,人卻不是本人。此馬性烈如火,淳于姊向不借乘,竟被外人騎來,不是敵黨則已,如是敵黨,必非庸手。

  橋兩側設有埋伏,雖可誘敵,終恐滑脫丟臉,一面準備應敵,一面早與我二姊發出暗號,按理接報即至,並未前來,想是先前占卦,已然算出來的是你,故意騙我們來此守候也說不定。此時五位老人必已前知。我們五老莊雖系世外之人,但與塔平湖諸位老前輩深交,情如一家,遇事決不袖手,我們小一輩的交情更密。你到這裡,和到塔平湖一樣,無須通報,由我領你進見便了。」

  隨問所送何物。

  柳春聞言,一面應諾,分別禮見,隨把背上年糕解下,捧在手上道:「那東西好似敵人所下諭旨公文之類,為防外人窺破,現藏年糕之內。」

  話未說完,孫孝也隨接過說道:「這樣拿進去不好,我代你取出來,再同進見吧。」

  柳春因那年糕紮綁甚緊,東西藏在中心凹槽以內,吃寒氣一凍,無殊一塊又大又厚的冰磚,堅如鋼鐵,非經火烤融不能取出,方欲開口。孫孝早伸手往綁索上一捏,索便斷裂,跟著一揉一扯,揭去半邊布包,露出兩片相合已然凍結為一的糕磚,再用手一斫,雙手一扯,立分兩半,然後笑間:「在哪一片內?」

  柳春忙答:「就在上半中心貼紅紙花的下面。」

  孫孝把手一陣亂摸亂捏,那麼堅厚一塊凍結的糕磚,竟應手紛裂,現出那黃龍錦緞包袱圓筒,隨手取下,把上面粘附的殘糕碎屑一齊用手撥脫,笑說道:「這本地年糕無人喜吃,由它放在這裡,少時再喚下人拾去吃了,省得糟蹋。我們走吧。」

  柳春看他貌相神情談吐一切雖顯老到,看去至多不過十五六歲,卻有如此功力,心中益發驚佩,恭恭敬敬應聲相隨。

  孫孝笑顧三童道:「你們誰還願在這裡守候?」

  李暘、李晃同道:「既是李二姑姑逗我們玩,我們本沒有事,誰願意在此呆等喝冷風呢!」

  孫環笑道:「二姊說時和我使眼色,又叫我不要和你們一起淘氣,我就疑心有假,想要不來。都是你兩個鬧的,早知如此,到後面隨各房嫂子姊妹們分配年貨,熬三姑父愛吃的年糖細點,且比隨你們呆等強呢!」

  孫孝道:「環妹終是閨門氣重,老喜歡婆婆媽媽,做那糖點針鑿的事,連淳于二姑那樣人,也會和她說個不完。你學齊、李諸位姊妹,終日飛行絕跡那樣的女中劍俠多好!休看敵人沒有等上,聽柳賢侄到裡面談陸五哥偷人東西的事,不也比你到小廚房幫人熬糖和麵強麼?」

  孫環把小嘴一撇,笑道:「哥哥曉得什麼!這幾位會飛劍的姊妹,因為諸家堂上老人飲食講究,哪一個不是一手好針線和好烹調,不過現在她們成了大人,劍術又都有了根底,家中有的是人做,又正奉命隨時修積善功,誰不喜在外走動?再遇見眼前這樣有趣的事,自然不願待在家裡了。像我們幾個年紀都小,功夫也未到家,尤其上有老親,各家弟兄姊妹人數又多,個個爭強要好,一個賽似一個,都想博取父母伯叔歡心。我又是個女兒家,這也不會那也不留心,就爹媽不說,自己也不好意思。像你們男的,只把每日文武兩課做完,便變方設計淘氣,家事一概不問,那如何能行呢!」

  說時五人已然上路,邊說邊走,不覺到了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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