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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陸霆對於次嫻感恩更切,接過靈丹,方在應諾拜謝,忽聽窗外有人厲聲喝道:「無知孽障,竟敢背師投敵。」

  聲才入耳,一片黃、白、黑三色的妖光,已似暴雨一般射將進來。陸霆聽出內有妖道口音,方自膽寒逃避;同時又有一片金光由清菬手中飛起,妖光只在窗口閃得一閃,便被擋退。彭勃首縱遁光連身飛出,同康、毓桐跟蹤趕去,隨見窗外煙光交織,虹飛電舞。緊跟著幾聲震天價的大霹雷響過,滿江光煙,相繼消滅,船也沉入水內。

  彭、孫三人相繼回轉,一同笑道:「畢竟三哥心細,想不到妖人如此膽大,差點沒有被他暗算。」

  清菬道:「我從陸霆一來,便疑來的不止一人;就是不然,時候一久,妖道也必遣人來此窺探。我想妖道對我們已然膽怯,來人只是暗中窺探,沒有想到他竟約有能手同來,敢於發難便了。來的這三妖人,可有相識的麼?」

  彭勃道:「來人除妖道外,同來兩人,一個黑衣道姑;一個道童打扮的妖人,身材矮小,卻生著一個大頭,看去頭重腳輕,上下不稱,一臉兇悍之氣。邪法也頗厲害,先被四弟妹寶鏡一照,破了邪法;又被四弟飛劍斷了半截手臂,化為一道血光逃走。跟著三弟和我連發太乙神雷,全部嚇跑:這三妖人全部不曾見過,可有人知道他的來歷麼?」

  次嫻道:「那妖婦我昔年曾在黃山見過一面,名叫黑龍女沈三妹。事隔多年,我已忘記;適由窗內注視,看她所用紫黑色交尾飛剪,才得想起。那道童好似昔年傳說中的獅首仙童苗梵,如若是他,還討厭呢!」

  清菬道:「誰說不是?此人原是華山派餘孽,乃烈火祖師師侄。以前也是異教中有名人物,因他為人機智變詐,長於取巧;因他父親火天王為武當派教主半邊老尼所殺,立誓報仇。一面專用邪法暗放冷箭,與各正教門人為難。有那不知他的,狹路相逢,立下毒手;遇上比他強的便即隱形避法。頗有不少後進之士,吃過他虧。

  「自從本門開府以後,他見各正教日益昌明,加以本身樹敵太多;五英二雲、七矮諸先進同門,到處搜戮,想要除他。知難倖免,於是匿跡銷聲,連華山那夥同黨也都不再來往,斂跡已有多年。近聽人言,他煉了兩件邪法異寶,正直本門三代師長同門功行快要圓滿,各自閉關修煉,難得有人出山之際;又複恃強為惡,到處生事。此次西洞庭鬥法便有此人在內,二哥怎未想起?」

  彭勃道:「那日乙、白二老來時,我不是接大哥去了麼?此人詭詐多端,所煉邪火十分厲害,又知我弟兄細底;已然發現我們蹤跡,就許不守信約先往鬧鬼。如非大方真人預示仙機,真想尋五弟去呢!」

  說時,船早沉入江心深處,相隔水面好幾丈。因有仙法將水逼住,一點也冒不進來,上下兩面的水,宛如晶牆壁立。加以旭日當空,陽光直射下來;照見水中大小魚介、水族之類,往來遊行,殊形異態,甚是好看。

  陸霆見事已定,方要辭別,去往後船,清菬道:「此時為免妖人發現蹤跡,另生枝節,與避世俗耳目,兩船全在水面之下行駛,四外均有禁制,你怎能過去?且到前途再說罷。」

  齊良接口道:「我們弟兄五人,所學雖都同一宗派,一切也不分彼此,但所收男女弟子各有淵源師承。陸霆尚未正式拜師,本定回山再說;我想事情反正一樣,乘此閒時,就行拜師之禮如何?」

  清菬便問陸霆願歸何人門下?可有一定心意?陸霆立刻跪稟道:「弟子多蒙彭仙師大恩成全,才得入門,意欲拜在彭仙師門下,還望開恩收錄。」

  次嫻笑道:「你這位師父最是嚴厲,以後在他門下,卻要小心謹慎呢!」

  毓桐笑道:「當陸師侄初來,二哥把他當作妖邪看待,神情何等嚴厲?膽小一點的,嚇也嚇死。按說應當害怕,不敢親近;但我暗中留神,自從試明心志以後,他便隨侍在二哥身前,甚是依戀。我們五家兄弟,大哥、三哥仁厚溫和,藹然可親,不必說了。便是同弟,也是一臉和氣,令人容易親近。他拜在二哥門下,恰是我們五人中門人最少的一位,豈非各有因緣麼?」

  彭勃也笑道:「我這人生性疾惡,他初來時,我因妖人鬧鬼,未免有氣。後便看出他的根骨心性,尚還不差;尤其膽勇過人,合我心意。只不知他心志如何,特意連次相試,故意放他逃路;竟見虔心毅力,不惜為道殉身,委實難得。否則我不似諸位弟兄好說話,平日收徒多經選擇,就他一意拜師,我豈肯輕易答應呢!」

  陸霆才知師父取才甚嚴,竟蒙另眼相看,越發感幸。清菬隨命陸霆行禮,先由彭勃中坐,陸霆按照本門規矩,由陸霆重行禮拜,跪地聽訓。等彭勃傳完了本門心法口訣,再向眾人分別見禮,眾人自然免不了勉勵幾句。

  這時江心越深,船行金、焦二山附近,江面看去雖寬,因水低山腳斜伸,犬牙相錯,更有不少暗礁伏石阻路。船行其中,有時便須繞越,不能照直前駛。清菬見山勢險惡,大小礁石星羅棋佈,仰望上面漩渦,似轉風車一般,旋轉不休。江水漸作青黃,不似先前混濁,陽光透波而下,船的四圍燦若明晶,甚是好看。笑顧毓桐道:「前面便是金山,江水發源之處。弟妹素喜品茶,我們汲些上來,煮茗清談;就便繞道揚川,一覽二分明月之勝,重尋平山堂二十四橋故跡。然後折向東南,轉入奔牛鎮,經丹陽,訪問兩家故人之子。再往蘇州,略賞吳官花草,天平夕照;就由當地入湖,直赴西洞庭。計算時日,也差不多了。」

  毓桐笑問:「三哥山中茶具帶來了麼?」

  次嫻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他素來細心,出門恨不得把家都搬走。近年他又收了吳桐那麼一個好徒弟,一點心都不要他費;只一張口,萬事俱備,你看不是來了麼?」

  話未說完,前見少年又由窗外飛進;手持一籃,中盛竹爐茶灶、壺銚茗杯之類,恭身笑道:「前面不遠便是江源泉眼,諸位師長必要品茗,弟子已準備定當了。」

  次嫻笑問毓桐:「你看如何?」

  吳桐見師父也在點頭,立把茶具取出,陳設定當。趕向窗口,轉身將足一頓,一道白光便向窗外千尋水壁之中穿波而去,一晃不見。

  船行漸緩,江水也越發澄清,上下四外一碧澄泓,清遠無際。這船逼水徐行,宛如沉在一片極廣大的碧琉璃中;水底荇藻牽絲,翠帶飄搖,各種難得見到的深水中長蝦怪魚上下翔泳,悠然自得;越覺娛目賞心,靜趣無窮。

  眾方讚美,毓桐道:「我不想水底景物如此清妙。江心已是這樣,紫雲官海底仙府、貝闕珠宮,聞說氣象萬千,更不知如何好法?」

  次嫻問道:「你今生轉世甚早,又與官中主人周、秦二位師姊交好,怎會不曾去過?」

  彭勃道:「三弟妹當是容易的麼?我們五家十人,雖然入門較晚,相差也只二三十年,都是同門。除你夫婦前生,偶因一時機緣去過一次外;不但我們,同門中未得登門的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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