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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孫毓桐似在尋思什事,未置可否。司青璜道:「大姊怎不說話?妖僧毒砂甚是陰毒,非雙鏡合璧不能破。孫道友寶鏡,雖是新得,但他得有佛門傳授,比鐵瓢以道家禁法運用要強得多。依我之見,可速命人將鏡取來,到時你二人同往,萬無一失。邪法厲害,但稍有疏忽,便即鑄錯,大姊就操必勝,也不可輕敵呢。」

  孫毓桐笑道:「好在還有兩天,且等我仔細盤算再定吧。」

  孫同康和三女相處漸熟,對方人又豪爽嫻雅,言笑無猜,再加上幾分酒意,先前拘謹忸怩之態為之一盡。對於孫毓桐,更是中心愛慕,敬如天人。好容易遇此良機,既可為友仗義,助一有道煉氣士脫難誅邪,籍報俠僧滌凡萍水相逢,慨假兼金之惠;並還可與心上人乘機親近,真乃生平未有的幸事。以為對方用人之際,定必嘉許。不料孫毓桐先是淡淡的無所表示;等司青璜二次勸說,仍似有些推諉,並無允意。暗忖:聽司青璜之言,自己明可勝任;這等兇險場面,事前應早定局。自己是客,主人相待又優,似此仗義拔刀,如以為然,必有幾句嘉許的話;怎會如此冷淡,盤算再三?明是不肯面拒,設詞推託。

  他失望之餘,心中一急,忽然想起紫青二婢曾有主人不喜臭男子上門之言;上門尚且不可,攜帶自非所願。心疑孫毓桐不願與之同行,忙插口道:「自知濁骨凡胎,孫仙姑如不便攜帶,只指明途向里程,約定時日,我自單人前往;會同應敵,也是一樣。」

  孫毓桐含笑答道:「道友資稟甚厚,並非凡骨,攜帶飛行,也無不便;要去自然同路,以免參差。不過,尚有一事躊躇未能決定。道友長途勞乏,時已不早,且先下榻安息,明日熟計如何?」

  司青璜還要開口,給石玉珠使眼色止住。

  孫同康雖不知是什麼用意,但看出孫毓桐並無不願之色,詞意也頗親切,心情重又一熱。只是貪看玉人,不舍離去;方想說是不困,石玉珠已先開口道:

  「適見孫道友飛劍已是峨媚家法,但欠精熟。以此應敵,尚還不夠;許是楊大師匆匆傳授,未及詳言之故。不問同走與否,均須勤習。好在妖僧所限四十九日之期未滿,何日均可前往。我意桐姊如煩孫道友同行,可速令青萍傳語鐵瓢;令其稍緩二三日,謀定後動,以免臨事倉卒,難竟全功。孫道友即照楊大師所傳勤習;桐姊雖非同門,專一指點運用禦敵之法,卻是大有進益。有此三數日工夫,固是桐姊一個好幫手;便不同行,孫道友日後入川,也可免卻許多顧慮,豈不是好?」

  孫毓桐道:「鐵瓢本定傷癒七日之內前往,只為孫道友急於入川拜師,他那寶鏡恰有大用;多此一鏡更操勝算,還可免卻些顧慮危害,但不便挽其久留,只好提前。二姊所說自是有理,恐孫道友未必能多留吧?」

  孫同康此時一心只在孫毓桐身上,更無二念,巳不得立功自示。又聽說還要親自指點他的劍術,早已心中服貼,萬慮皆忘,便孫毓桐不開口,也要自告奮勇;再經心上人一說,明有挽留之意,益發心花怒放。暗自忻幸,更不尋思,搶口答道:「朱仙師並未明示日限,起初雖然心急拜師,但是修道人原主內功、外行同時修積,既然遇上,稍可為力,自不能置身事外,稍延數日無妨。因此還蒙仙姑指點傳授,更是求之不得,感謝非常;敬當遵命,事完再去便了。」

  孫毓桐似喜似慍的看了他一眼這:「你那口劍,實是奇珍,只惜功力尚差;幸得峨媚真傳,稍為互相實習,便可發揮它的妙用。本意想請道友往适才走過的玉梅小榭下榻,為了演習飛劍,改請此樓暫住,以便早晚用功。東邊有一斗室恰可入定。盡頭小圓門,可通我新近所辟、平日用功養靜的石室;設有兩重禁制,除至交姊妹外,從未延過外客,道友自是例外。為了周道友的事,在家時少,如有什麼事,或想隨意遊玩,門外微呼青萍、紫燕,便有人出,只管吩咐她們。今夜道友可先入定,做完功課,隨意安歇。由明日起,早晚兩次,我再奉陪練劍吧。」

  孫同康連聲喜謝。

  司青璜笑道:「孫道友,我一向口直,你滿口仙姑仙姑的,聽去俗氣刺耳。我們平日相見,俱以姊妹相稱,既顯親切,又不俗氣。凶僧也是大姊敵人之一,只不知她隱居在此。你與大姊同舟共濟,情如一家,此時誰也不當你外人。你將這稱呼改去,叫他桐姊大姊均可,不也好麼?」

  孫同康偷覷孫毓桐,微笑不語,不禁心神一蕩。一面鎮靜,就勢答道:「三位仙姊既不鄙棄菲質,小弟遵命。」

  司青璜突道:「還是少不了個仙字,自己用功夫吧,我們走了。」

  隨和石玉珠,一同起立作別。孫毓桐隨喚紫燕:「你且引客安置,我送二姊六妹,還有點事,明早再談吧。」

  說罷,三女就在樓前,同縱遁光穿窗飛去。

  孫同康回顧紫燕,本是嬌怯怯和青萍侍立筵前,面上微帶愁慮之容。石、司、孫三女一走,青萍也收拾殘肴走去,只剩她一人在側。見孫同康看她,面上一紅,帶愧帶慍說道:「主人命陪客人,到那丹房中去打坐安歇哩。」

  孫同康先遇二婢心存敵意,沒對二婢細看。這時見她生得眉目如畫,秀媚非常,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嫋嫋婷婷,立在對面,由不得使人一見生憐。暗忖有其主必有其僕,休看她小小年紀,又是一個使女;不說法力,單那本領,江湖能手中也自少見。似此美慧,定是主人心腹愛婢無疑,便笑說道:「多謝姑娘,先前我實不知來歷,望你不要見怪。」

  紫燕朝窗外天空中,看了一看,微慍道:「你還說呢!你如果早點收風,何致被恩主撞上。恩主雖愛我們姊妹,家法極嚴,犯必無赦。幸而今天不似往常,只是記責,沒有當時行罰;否則,我們姊妹以後如何做人,不與你干休才怪,你明知我主僕來歷,為想上門,行強迫我輸口,還說事出無知,豈非鬼話。」

  孫同康見她滿面嬌嗔,不好意思駁她。只得陪笑答道:「此事怪我不好,又將你法寶飛劍損毀,萬分抱歉。此去峨媚拜師,異日修道,如獲成就,定必設法以別的賠還與你,請你不要氣了。」

  紫燕聞言,微喜道:「是真的麼?」

  孫同康道:「我此來是客,堂堂男子,如何失信於人。」

  說時,青萍也自走回,紫燕喜道:「姊姊,這客人果然好,他肯賠還我的法寶飛劍呢。」

  青萍笑道:「我說如何?別的不說,你只看恩主和石、司二位仙姑,除卻同道之交,平日最不喜與男人說話往還,何況是個外人!我們從小在此,幾曾見有男客上門?今日這等款待來客,已是從來未有之事,又特意在恩主以前獨自清修的丹室之內下榻,我至今還測不透是何原由?來客稍差一點,能這樣麼?你到這邊來,我有話說。」

  二婢隨往一旁,耳語了幾句再同走過來說道:「恩主回來,雖還有些時,但靠峰一面圓門,便是她的起居之所。此樓是她必由之路,萬一突然回轉,見還未引客人安置,難保不受責,且請去至丹室再說吧。」

  孫同康一聽,下榻之處乃心上人以前修煉之所,好生忻喜。同去一看,那丹室就在樓上東偏樓廂以外,當地原是與棲相近的一塊奇石,大約半畝,室作六角形。前半空出一片平崖,崖側另設飛僑,與樓相連。室外環列著百千竽修竹,月華皎潔,竹韻琤琮,清陰在地,曠宇高寒,置身其間,越令人有天風環佩之思。室中陳列更是高古雅潔,所有金床玉案、藥灶丹爐,全都古色古香,淨無纖塵。

  二婢先引孫同康去往石壁一個色若錦雲、不知是何異草織成的蒲團之上落座,然後雙雙下拜。孫同康連忙攔阻,已自無及。二婢拜罷起立,紫燕笑道:「我們想求你點事,能答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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