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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閑尋幽壑巧遇肉芝 獨劈華岩驚逢巨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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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蟬繼續說道:「接著一陣黃風過去,腥氣撲鼻,從山石縫中現出一個女人腦袋,披散著一頭黃髮,只是看不見她的身子。我當時覺得很奇怪,可是我心中並不怎麼害怕。她的身子好似夾在山石縫中,不能轉動。她不住地朝我點頭,意思大約是叫我把山石再炸碎一塊,她便可以脫身出來。我正要照她的懇求去做時,她見我在那裡尋思沒有表示,好似等得有些不耐煩,臉上漸漸現出怒容,兩隻眼睛一閃一閃的,發出一種暗藍的光,又朝著我呱呱的叫了兩聲,又尖又厲,非常怕人。同時一陣腥臭之氣中人欲嘔。我也漸漸覺出她的異樣來。猛然想起在這深山窮穀人跡不到的所在,怎會藏身在這崖洞之中,莫非是妖怪嗎?我後來越想越害怕,本想用金九將她打死,又恐怕她萬一是人,為妖法所困,豈不誤傷人命?一時拿不定主意。 「正在委決不下,那東西忽然震怒,猛然使勁將身子向前一躥,躥出來有五六尺長,張開大口,那個意思好似要咬我一口。幸而我同她離的地位很遠,又好似有什麼東西將她困住,躥出了幾尺光景,便不能再往前進,所以我未遭她的毒手。這時我才看出那東西是人首蛇身,躥出來的半截身體是扁的,並不像普通蛇那麼圓。周身俱是藍鱗,太陽光下,晶光耀目。我既然看出它是蛇妖,怎肯輕易放過,便將金丸放出,準備將它打死,以除後患。誰想金丸剛剛出手,便有一陣天崩地裂的聲音,把我震暈在地。等我清醒過來,我已回到此地,母親把我抱在懷中叫喚呢。想起适才事情,好似做夢一般,忙問母親是怎麼回事。母親只叫我靜養,不許說話,我才覺出渾身有些酸疼。過了幾天,才得痊癒。後來我又問姊姊,姊姊才對我說起那日情形。 「原來醉仙崖下,那個蛇身人首的妖怪,名叫美人蟒,其毒無比。想是當初為禍人間,才被有道力的仙人,將它封鎖在那醉仙崖下,用了兩道符篆鎮住。那天被我追逐的小人小馬,名叫肉芝。平常人若吃了,可以脫骨換胎,多活好幾百年;有根行的人吃了,便可少費幾百年修煉苦功。這種靈異的棲身之所,都是找那有猛獸毒蟲所在,以防人類的侵襲。我當時不知道,執意要捉回來玩,才用金丸去轟打山石。不想無意中破了頭一道的符篆,幾乎把妖蛇放出,闖下大禍。幸而當時擒蛇的人早已防到此著,又用法術將它下半身禁錮,所以只能躥出半截身子。後來我第二次要用金丸打時,那第二道符篆已發生功效,將面前一塊山石倒了下來,依舊將它鎮住。同時我已中了蛇毒,又受了極大震動,暈倒在地。 「幸而母親將我救了回來。據母親推算,說是那蛇禁錮洞內,已經數百餘年。它在內苦修,功行大長。那肉芝原是雌雄兩個:雄的年代較久,業已變化成人;雌的只能變馬。它也知道人若走到崖下,中了蛇毒,便要暈倒在地,所以擇那崖前的小洞,作藏身之所。那日雄的肉芝騎了雌的出來遊玩,被我追得慌不擇地,逃近那蛇妖身旁。那蛇妖對這兩個肉芝早已垂涎,只苦無有機會,如今送上門來的好東西,豈肯輕易放過?可憐那肉芝一時逃避不及。總算雄的跑得快,未遭毒手。雌的逃得稍慢,被那妖蛇一口吞了下去。它得此靈藥,越發厲害。原來符篆兩道又被我破掉一個,漸漸禁它不住,被它每日拼命掙扎,現在已將上半身鑽出洞外。大約不久便要出來,為禍人間了。」 孫南聽了大驚道:「那蛇妖既然厲害,難道師伯那樣大的神通,眼看它要出來為禍於世,近在本山,就不想法去消滅它,為世人除害嗎?」 金蟬笑道:「誰說我們肯輕易饒它呀?我因為這場大禍,是我闖出來的,好多次請母親去除滅它。母親總說,這裡頭有一段因果,非等一個人來相助不可。」 孫南道:「照這樣說來,那相助的人,一定是能力很大的了。」 金蟬道:「這倒不一定。據母親說,此人如今本事倒不甚大,不過應在他來之時,便是妖蛇大數已盡的時候。而且這人的生辰八字,是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時生,在生克上,是那妖蛇的硬對頭,所以等他來相助,比較容易一些。」 孫南聽了,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師伯要留我在此相助,我就是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時生的呀。」 金蟬聞言,大喜道:「我這就好放心了。不瞞你說,我為此事,非常著急。因為姊姊本事大,幾次求她瞞著母親幫我去捉妖除害,她總怕母親知道怪她。昨天母親走後,我又求她,她還是不肯去。我本打算找你幫忙,因為剛才我看你同那賊和尚打時,你的劍光並不怎麼出奇。偏偏姊姊剛才又賭氣走了,更無辦法。想不到你就是我母親所說的幫手。今日已晚,明日正午,我便同你去除妖如何?」 孫南知道金蟬性情活潑,膽大包身。自己能力有限,雖然他母親說除妖要應在自己身上,萬一到時鬥那妖不過,再要出點差錯,這千斤重責,如何擔法?欲待不答應,又恐金蟬笑他膽小。甚為兩難。只得敷衍他道:「我雖然能力有限,極願幫你的忙,前去除妖。不過師伯出門,師姐又不在洞中,我陪你去涉險,師伯回來怪罪于我,如何是好?莫如設法先將師姐尋回,三人同去,豈不盡美盡善嗎?」 金蟬聞言,好生不快道:「你們名為劍俠,作事一點不爽快,老是推三阻四。你想我頭一次到醉仙崖,當時母親就說它快要出世,到如今已經有兩個月,說不定就在這一兩天出世。我們老是遷延不決,養好貽患,將來一發,便不可收拾。古人說得好:『除惡務盡』;『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我日前在黃山,見著朱梅姊姊,談起此事,她倒很慷慨地答應幫我。也是怕她師父見怪,悄悄地將餐霞大師的法寶偷借我好幾樣。剛才同賊和尚動手,我因為恐怕像金丸一樣,被那賊和尚弄壞,將來還的時候,對不起朱梅姊姊,捨不得拿出來用,如今聽你說出生辰八字,我歡喜極了,實指望你同我一樣心理,除害安良,免去後患。誰想你也和我姊姊一樣,看不起我這個小孩子,不肯幫我的忙。你要知道,我人雖小,心卻不小。你們都不肯幫我,難道我就不會一個人去?我明天豁出一條小命,與那妖蛇拼個你死我活。你膽小怕事,我就獨自去,也不要緊。」 說時,鼓著一張小嘴,好似連珠炮一般,說個不停。說完,繃著臉,怒容滿面。孫南聽了,知道這個小孩子說得出來,便做得出來。自己也是好勝的人,見金蟬說他膽小,越發不好意思。況且在人家這裡作客,他是一個小孩子,如果讓他前去鬧出亂子,更覺難以為情。好在師父說自己生平尚無兇險,估量不妨事,莫如答應同他前去,到時見機行事,知難而退便了。當下便對金蟬道:「師弟不要生氣,我是特為試試你有膽子沒有,並不是不願同你前去。原想等你姊姊回來同去,實力更充足一些;況且她的劍術精深,我更是萬分佩服,如有她同行,便萬無一失,比較妥當得多。既然你執意要去,我們就明日去吧。」 金蟬聞言,便轉怒為喜,說道:「我原說孫師兄是好人呢!我還有幾句心腹話未對你說。你看我姊姊這個人怎麼樣?」 孫南正要答言,忽然眼前一亮,靈雲已站在面前,說道:「你這小東西,又要編排我些什麼?」 金蟬見姊姊回來,滿心歡喜,便也就不往下深說了。 原來靈雲因常聽父母說,自己尚要再墮塵劫,心中好生不痛快。偏偏孫南來時,又見母親對他特別垂青,言語之中,很覺可疑,便疑心到昔日墮劫之言怕要應驗。因為這百餘年之功行,修來不易,便處處留神,竭力避免與孫南說話。在孫南方面,並無別念,只為敬重靈雲的本領,所以時常誠心求教。靈雲的母親去時,又叫孫南跟靈雲學《劍術篇》中劍法秘訣,靈雲對母親素來孝順,從不違抗,心中雖然不願,面子上只得照辦。一個是志在請益,一個是先有成見。靈雲為人和婉,又知道孫南正直光明,見他殷殷求教,怎肯以聲音顏色拒人於千里之外。雖然知道自己也許誤會了母親的意思。自己素日本是落落大方,又加道行深厚,心如明鏡,一塵不染。不知怎的,一見孫南,莫名其妙地起了一種特別感想,也不是愛,也不是恨,說不出所以然來。欲想不理人家吧,人家光明至誠,又別無錯誤;要理吧,無緣無故,又心中不安。實則並無緣故,自己偏偏要忸怩不安,有時自己都莫名其妙。适才金蟬當著飛娘,用言語譏諷,原是小孩的口沒遮攔,隨便說說,並無成見。不知為何,自己聽了,簡直羞得無地自容。忽然想起:「我何不借個因由,避往黃山,每日在暗中窺視金蟬動靜,以免發生事端。」 所以才故意同金蟬鬥口,飛往黃山。 剛剛起在半空,便遇餐霞大師問她何往。靈雲臉色通紅,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餐霞察言觀色,即知深意。便道:「好孩子,你的心思我也知道,真可憐,和我當初入道情形簡直一樣。」 靈雲知道不能隱瞞,便跪請設法。餐霞大師道:「本山原有肉芝,可補你的功行。只要你能一塵不染,外魔來之,視如平常,便可不致墮劫,你怕它何來?」 靈雲又問肉芝怎樣才能到手。餐霞大師道:「這要視你有無仙緣。明日正是妖蛇伏誅之日,肉芝到手,看你們三人的造化如何,不過目前尚談不到。最可笑的是,你一意避免塵緣,而我那朱梅小妮子,偏偏要往情網內鑽。日前乘我不注意,將我兩件鎮洞之寶,偷偷借與你的兄弟,你說有多麼癡頑呢!」 靈雲聽了,又忙替金蟬賠罪,為朱梅講情。餐霞大師道:「這倒沒什麼,哪能怪他們兩小孩子?不過金蟬不知用法,明日我還叫朱梅前來助你們成功便了。」 靈雲謝了又謝,不便再往黃山,辭別大師回洞,藏在暗處,打算再讓金蟬著急一夜,一面偷聽他和孫南說些什麼。正聽見金蟬用言語激動孫南,孫南居然中計,不禁暗笑。後來又聽見金蟬又說到自己身上,恐他亂說,才現身出來攔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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