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⑧ | 上頁 下頁
第二九八回 寶相燦蓮花萬道霞光籠遠嶠 金針飛芒雨千重暗霧遁元兇(3)


  上次在幻波池,峨眉諸弟子用盡心力,拿話激丌南公,便為防他情急無計,下此毒手,不論勝敗,均有無數生靈遭殃之故。大概因為司空湛心中恨極,怒火無可發洩,竟不畏造孽,引發巨災,下此毒手。眾人在金蓮寶座上,又有金環佛光籠罩全身,就算全無傷害,這上下方圓千百里內,均被敵人運用邪法,就著陰、陽二氣元精所發出來的無量迅雷籠罩在內。此與尋常雷火不同,由一丸化生億萬,越往後越細,到了最後,看去細如灰沙,但震勢威力反倒更大。敵人再行法倒轉,任走何方,均難突出重圍。憲祥深知厲害,不禁大驚,忙喝:「各位道友留意!此是敵人大小十二諸天秘魔邪法。」

  虞孝三枝射陽神弩本在光海之中往來衝突,所到之處,青光針雨紛紛消散,虞孝還想加功施為。幸而陳岩也是行家,看出不妙,不等憲祥開口,暗告李洪小心戒備,如見自己揚手,速將麗山七老所賜秒鑼靈符如法施為。同時告知虞孝,將三枝射陽神弩收回,以免匆促之間,為敵人邪法所毀。

  也是虞孝不該失此前古奇珍。司空湛本來急怒攻心,正施邪法,猛下毒手,因見那三枝後羿射陽神弩沖行光海之中,竟將多年苦心祭煉的至寶庚甲天芒神針毀去不少,敵人有佛門至寶防身,正當行法緊急之際,其勢又不能將天芒針收轉。憤恨之下,心想:「神針已為金蓮寶座和射陽神弩所傷,幾乎毀去了一半,就將敵人震成粉碎,也是無法補償。反正敵人難逃羅網,對方所用又全是前古奇珍、仙佛兩門至寶,與其同歸於盡,不如奪得一件是一件。但那金蓮寶座為佛家伏魔防身的至寶,與寶主人心靈相連,未必容易下手,一個不巧,就許護了寶主人突圍逃走,都不一定。即便能震死兩個法力稍差的,將元神攝去,仍是得不償失。只這三枝神弩,不在金蓮寶光之內,比較容易得手。」

  故臨時變計,意欲順手牽羊,先用邪法將神弩收去,以致延誤了時機。原來金銀島主吳宮因當日吃虧受氣,心中痛恨,又恐妖婦許飛娘來了無顏相見,又知敵人立於有勝無敗之勢,正在氣悶,無計可施。忽見青光飛來,中雜億萬銀針,將西半島一同籠罩,知道司空湛趕來報仇,先還心喜。後漸看出對方來意不良,一半似向自己示威,不禁懷疑。正在東半島行法遙望,忽又見司空湛使出毒手,發難以前,借著青光隱蔽,並在暗中放出大片淡白色的妖雲,緊貼地面,潮水一般向全島展布開去,竟朝東半島暗中湧來。邪法陰毒,無形無聲,如非吳宮行法查看,決看不出絲毫跡兆。經此一來,越認定司空湛懷有惡意,又急又怒,暗罵:「妖道,竟想連我一起暗算。此時敵你不過,且讓你和敵人先拼死活。敗了,看你笑話;勝了,也教你落個空歡喜,平白丟人。」

  心念一動,匆促之間,頓忘前島主人所留仙偈,暗中行法,把平日準備好的幻影現出,不等妖雲展布,忙把全島沉向海底。這時雙方俱都各仗法寶神通,淩空應敵。司空湛報仇之外,還想霸佔金銀島,為防島上仙景靈藥受傷被毀,早把近地面一帶用邪法護住。又放出妖雲,想將全島籠罩,準備少時強迫吳宮降順,將島獻他居住。性太貪狠,一心三用,未免分神。吳宮在島上修煉多年,不特升降由心,並還神速隱秘,不易查見。更煉有一座與金銀島同一形狀的幻圖,只一施為,和真的一樣,不特外人難於分辨,內中並還伏有邪法異寶。司空湛一時疏忽,先被瞞過。正收神弩之際,百忙中想起吳宮師徒見自己施展這類邪法,不會不知來意。抽暇查看,東半島上景物依然,人影一個不見,心中奇怪。他畢竟修道多年,見聞、法力均非尋常妖邪可比,心一生疑,立即暗中行法試探,幻景竟被他識破,不由惱羞成怒。知道島已下沉,欲乘海眼未封閉以前,抽空先給吳宮一個厲害。忙由身上取出一件法寶,待朝海底追去。就這微一緩手之際,射陽神弩已被敵人收回,鬧了一個兩頭均未顧到。越想越氣,如非先除敵人要緊,直恨不能運用玄功變化,追人海底,將吳宮師徒一齊殺死,才快心意。

  當時司空湛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不願再尋吳宮晦氣,右手一招,那大如山海的青光銀雨,全數收去。緊跟著張口一噴,先是龍眼大小一團似光非光,似氣非氣,上具七種異彩的寶珠,急如流星,直上雲空。同時左手諸天魔訣往外一揚,那寶珠形的氣團一閃不見,大地上立變成了黑暗世界,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四望沉冥,濃黑如墨。那麼強烈的金蓮寶座佛光,雖然遠射數十百丈,光外仍是一片深黑。妖人已經無蹤,四外也無甚阻力,又不似霧,只是黑暗得怕人。所有日月星辰,海島宮室,峰巒花樹,一任佛光遠照,也看不出一絲影跡。靜蕩蕩的,休說是風,連先前所聞海濤之聲,全聽不出。隨聽黑暗中一聲大喝道:「無知鼠輩,速將所有飛劍、法寶獻出,雖仍難免一死,還可放你們元神逃去,免得形神皆滅;再若倔強,我大小十二諸天秘魔神雷一經發動,悔之晚矣!」

  說時那當空沉沉黑影中,突然現出一個七色彩氣合成的氣團。初出現時,宛如千萬丈濃厚黑雲中湧現出一輪彩月。那七色彩氣一層接一層,氖氫流轉,變幻不停。開頭只有海碗般大,越轉越急,氣團也往外暴長,轉眼便有丈許方圓。

  憲祥見那氣團突然出現,電旋星飛,停空滾轉,晃眼暴長,勢更迅速。不知李洪恃有橄穢神符,動念便能發生威力妙用,現出麗山七老的真形,多厲害的邪法也無用處,只是因那靈符只能用三次,李洪惟恐糟掉,不到萬分危急,不敢使用,故意延挨。料知邪法轉眼發動,除仗佛門至寶防身,別的法寶、飛劍還不能夠妄用。否則那億萬迅雷受了寶光激動,威力只有更大。心正發愁,想把自己飛劍、法寶全數施展出來,把眾人層層包圍,以防李洪驕敵疏忽,寶光受了巨震,稍露空隙,被其侵入,固無幸理,便那一震之威,也未必全能禁受。李洪不等憲祥施展,已大罵司空湛道:「妖孽,施此邪法,必遭天誅!」

  陳岩和虞、狄二人附和,同聲喝罵。司空湛獰笑一聲,便不再發話。眼看空中氣球己長有畝許大小,旋轉更急。本來一色接一色,隨時變幻,忽然增多,先變為二三種顏色同時出現,逐漸加多。到了五色俱備,氣團突發奇光,由當空黑暗影裡射將下來,光影閃變,耀眼生花。蘇、陳二人俱知七彩如果同時出現,那極強烈的爆炸便會立時發生。這一來,連陳岩都著了急。眼看危機瞬息,忽聽遙空中有一老人厲聲大喝道:「我容你在墨雲島棲身,原是情面。你自造孽,本來不關我事,可知我大魅山靈景要被你引起的地震毀損麼?」

  語聲來自天邊,才一入耳,便見一股五色星砂如天河倒傾,電馳飛來,將氣團裹住。緊跟著又有一片青霞在當空連閃幾閃,連氣團黑影一齊隱去,天地立轉清明。

  眾人定睛四顧,司空湛不知去向,妖法全收。發話的老人也未現形。最奇的是整座金銀島也無了蹤跡,碧波萬里,與天光雲影上下同清。海面上空蕩蕩的,一眼望出去,水天相接,一片混茫,哪有一點陸地影子。眾人先前多疑司空湛用邪法移開原地,見此情景,方覺奇怪。忽見蘇憲祥面帶驚疑之容,同問何故。憲祥答道:「金銀島以前本來隱居著一位水仙,後來仙緣巧合,得到一部道書,由旁門改歸正教。成道以前,見島上景物靈奇,更有不少靈藥,恐被妖邪發現毀壞,默用玄機推算未來,將此島封閉海眼之內。後被吳宮無意之中尋到,人居之日,又發現水仙所留偈語。

  大意是說:後來的島主與他頗有淵源,可惜誤入旁門,夙孽太重。如能在島上隱修四百八十年,便可尋到那部道書,得歸正果;如妄離島,與左道旁門勾結為惡,便有殺身滅神之禍。水仙並說,中間還有一次大劫,只看此島不滿日限,受迫沉水,便是劫難將臨之兆。事前有人來求靈藥,表面來人是個對頭,實是未來救星,萬分危難之中,全仗此一線生機。到時不問是何原因,只要此島因故下沉,必須好好將靈藥獻與來人,加意結交,不可與之為敵。由此封閉海眼,再用水仙遺留的上清靈符加以禁制,斷絕出入,不與外人相見,耐過三十七年,才可無事;否則,凶多吉少,必無倖免。吳宮每一談及此事,便多疑慮。看今日形勢,分明司空湛被一前輩散仙逼走。吳宮不是看出司空湛有甚惡意,便恐邪法毀損仙景、靈藥,故將此島沉入海底。水仙遺偈,分明應驗。不問吳宮為人如何,終是交好多年的朋友。自從他由終南移居此海,一直在海底潛修,未往中土。

  此次金銀島按時出水,雖有許飛娘等妖邪勾引,漸為所惑,也只互相結納,惡跡未張。照著司空湛先前來勢,對他實是不善,又與群邪勾結,吳宮早晚必敗。我與他相交多年,不忍坐視其危亡。他又驕狂自恃,不聽忠言。我欲追往海底,加以力勸,不知能否挽回。還有眾人所須靈藥也未采到,陳岩又是非此不可,如堅拒不允,決不罷休,雙方再一破臉,立成不解之仇,勢難兩立,因此為難。」

  陳岩一聽金銀島已經下沉海眼之內,好生愁急。冷笑道:「此人毫無信義,欺軟怕硬,與群邪勾結,早晚自取滅亡。島上靈藥本是天生,並由前島主人仙法培植。他不過暫居此地,據為己有,又故意設下十三門惡陣,表面上要人通行全陣,便可隨意採取,等到來人成功以後,無法刁難,又將此島暗沉海底。這等無恥行徑,實是容他不得。他以靈藥為餌,設此惡陣,海內外修道之士,每隔六十年必有許多人來此受害。道兄此去,他如好好獻出,或由小弟自往採取,我們來者是客,暫時還可寬容;如若居心鄙吝,言而無信,休說他那海眼禁制重重,我只一人前往,如不將藥取到,永不再回中土。」

  李洪見他情急之狀,因是借體重生,外表上仍是一個秀美幼童,這一急,把一張美如冠玉的俊臉氣得通紅。忙笑勸道:「陳哥哥,你往日何等溫文和氣,今日為了前生好友,氣得這個神氣,可見『情』之一字累人不淺。我看你情關一念,決難勘破,難道當真要『願作鴛鴦不羨仙麼』?」

  陳岩也覺自己心亂氣浮,不似修道人的襟度,聞言心中一動。尚未及答,憲祥接口笑道:「桓真人且莫著急,包在我的身上,決不誤你的事。真要不行,我豁出重作馮婦,把多年未曾再用的法寶,由海眼旁攻穿一洞,隱形入內,不論明暗,都為你把藥采來如何?」

  陳岩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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