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七七回 斜日荒山悲獨活 他年遼海喜雙清(2)


  屍毗老人自恃法力,一時大意,明知朱文持有專破魔光之寶,沒想到人已被擒攝起,竟會這樣膽大,作那困獸之鬥。如非功力高深,這兩雷便吃不住。就這樣,元氣也受了點損傷,不由大怒。正待二次施為,朱文身已脫出黃光之外,見老人二次現身,知他魔法甚高,來去如電。心想:「一不作,二不休,索性與之一拼。」

  左手天遁鏡剛發出百丈金虹,往前沖去,二次又取霹靂子要發時,宮琳忽又二次急呼:「文妹!此是應有劫難,千萬不可恃強,法寶白送。」

  自從黃光上身,朱文便不見宮琳人影,這時忽見宮琳現身急呼,剛要趕往會合,宮琳身形又隱。同時眼前一暗,伸手不見五指。只聽罡風呼呼亂響,甚是勁急,只不吹上身來,也不見人。心終不死,又用天遁鏡向前照看,不知怎的,鏡光忽然減退好些,護身寶光更全失了靈效,一片混茫,什麼也看不見。試用霹靂子打將出去,豆大一點紫光,微微晃動,宛如石投大海,無影無蹤。隨聽雷聲微微一震,相隔甚遠,知道無效。這一急真非小可。萬般無奈之中,只得回鏡自照,護住全身。身上仙衣忽發紫色祥光,想起女仙之言,心中略寬。幾次想要回飛,左右衝突,俱都無效,始終不能沖出黑影之外。宮琳早已不見蹤跡,連聲呼喚,均無回音。自知柬帖之言已驗,因為語焉不詳,只知對頭名叫屍毗老人,自己該有一場劫難,雖有仙衣、寶鏡、朱環防身,仍須格外謹慎,應變神速,方可兔害,別的全未提及。正在愁急,隔不多時,眼前一花,暗去明來,身子已落在主人魔宮法台之上。

  這地方乃是屍毗老人所設天欲宮魔陣最兇險之處。朱文如非性剛冒失,老人本心只為出氣,不想傷害這些少年男女性命。因朱文詞色不遜,又用神雷震散魔光,由此激怒,立意將她困禁法台之上,欲使受那魔火焚身,金刀刺體的毒刑。不料朱文雖然該有這場劫難,近日行動冒失,改了常度,一經入困,立時警覺。一到法台之上,忽然福至心靈,自知不妙,先把仙衣妙用施展出來,紫光立即大盛。剛護住全身,臺上已經發火,魔火熊熊,帶著千百把金刀,由四面潮湧而來,頭上又現出一朵畝許大的血蓮花,由花瓣上射出萬道魔火,朝頂壓到。

  幸而朱文事前有了戒備,見勢不佳,天遁鏡、朱環已早飛將起來,護住頭身,才保無事。可是上下四外,金刀血焰層層包圍,雖吃護身寶光擋住,不得近前,其重如山,只中間丈許方圓空地,休想移動分毫。當時無計可施,心中稍懈,便覺魔火奇熱,炙膚如焚。雖仗仙衣護體,不曾受傷,也受感應,難於忍受。想起通行左元洞火宅嚴關景象,與此大同小異,立時醒悟。只得鎮定心神,索性在上運用玄功,打起坐來,這樣果然要好得多。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魔火、金刀還未減退,幻象又起,隨見金蟬現身飛來,同時靈雲傳音警告。等到發覺幻象以後,靈雲傳聲便被魔法隔斷,心中一犯愁慮,立有諸般幻象現將出來。自知危險萬分,除卻按照本門心法虔心默運,一切付之不聞不見而外,別無善法。又過了不少時候,連經過無數次魔難幻景,一時也說它不完。仗著夙根深厚,始終守定心神,先還出於強制之功。到了後來,由靜生明,神與天合,宛如一個智球,表裡通明,通無塵滓,功力無形中大有進境,身外苦痛已如無覺。

  正在澄神定慮,返虛生明之際,忽聽一聲大震,金蟬用本門傳聲急呼:「姊姊!」

  先仍當是幻景,未加理睬。後聽到呼聲越急,心想:「本門傳聲之法,外人不知,怎會使用?」

  覺出有異。方想試用傳聲之法試探真假,猛聽到太乙神雷連聲爆炸,甚是猛烈,身上好似輕了好多。猛想起:「先前不合妄用法牌傳聲求援,金蟬又曾發出必來信號,焉知不是本人到來?」

  忍不住定睛一看,果是金蟬,相貌裝束均與平日所見以及幻象無異,只頭上插著一片青竹葉,奇光閃閃,出於意外。只見他獨自附身在玉虎銀光之上,所有法寶全數施展出來,將身護住,口中急呼「姊姊」,雙手連發大乙神雷,霹靂之聲宛如連珠,殿頂已被揭去一大半,法臺上的魔火、金刀已被虎口所噴銀色毫光連同雷火衝破了一面。一見朱文睜眼,金蟬便喊:「姊姊,快來與我會合。老魔頭厲害,好容易被我徒兒冒險引開,特來陪你受難。艱危尚多,還不到出困時候。這魔火、金刀生生不已,難於消滅。你如不敢移動,只把天遁鏡敵住頭上血蓮,不令下壓,等我沖到台前,速飛過來與我一起。否則,時機瞬息,老魔頭因見你和大姊、靈嶠請仙女一個未傷,惱羞成怒,對於大姊和孫師兄還好,對你卻是恨極,立意制死,必將大阿修羅法發動。如非有一老前輩暗助,你此時非重傷不可,稍為遲延便來不及了。」

  說時,金蟬身外已成血海刀山,四面受圍,只虎口前面銀光射向臺上,將正面魔火、金刀沖散,成了一條血衖,相去朱文只兩三丈,好似被那血光粘住,怎麼也沖不過來。朱文見狀與平日心想情形迥不相同,知非幻象,仍不放心。試用昔年相約同遊,為避外人而所說隱語一探,金蟬立用隱語回答,並即喊道:「此時千鈞一髮,我捨命來此,與姊姊同共患難,以應夙孽。幸蒙前輩仙人憐助,持有護神之主,決不累你。渡過難關,便和嚴師兄、周師姊他們一樣,同我去天外神山永享仙福,如何還不信我?」

  朱文聽出決不是假,不禁傷心,急道:「我法力全失,法寶無功,只仗天孫錦和朱環、天遁鏡護身,如何可以飛將過去?你又沖不過來,時機坐誤,如何是好?」

  金蟬初來時原極順手,哪知神雷剛將正面魔火驅散,四外火焰便如潮湧而來,雖仗高人指點,靈光護體,法寶、飛劍不曾失效,魔火不能侵入寶光之內,但是四面全被粘住,一任運用玄功,無法沖到台前。今聽朱文之言,不禁大驚。想起她法力失效,知道危機頃刻,稍為延誤,自己或者無妨,朱文凶多吉少。一時情急,怒吼一聲,正待拼命前沖,忽聽空中一聲鳩嗚,甚是洪亮。剛聽出是古神鳩的嘯聲,丈許粗一股紫焰,已由殿頂缺口斜射下來。

  跟著,一片鏗鏘鳴玉的巨響過處,下餘半邊殿頂全被揭去。古神鳩突在空中現身,比平常所見大過十倍。兩翅橫張,宛如垂天之雲,將殿頂全部遮蓋,淩空翔止不動;兩隻鐵爪比樹幹還粗,拳向胸前;頭有小房般大;兩眼宛如鬥大明燈,金光下射。身上環繞著十八團拷栳大的佛光,祥輝朗如日星。口中所噴紫焰,宛如星河倒瀉,剛一射下,大片血光魔火立似血龍一般,被紫焰裹住吸起。

  金蟬身子立時一輕。隱聞有人喝罵之聲,也未聽清。一心救人,乘機衝破殘煙,只一沖,便到了法台之上,揚手一雷,將台震成粉碎。緊跟著,一把抱起朱文,同附玉虎之上,往殿外急飛。朱文見被金蟬抱緊,未免羞澀,無如一手運用天遁鏡,難於掙脫,離開金蟬又是危險,好生為難,金蟬見她撐拒,緊抱不放,急喊:「姊姊,當此危急之際,避甚嫌疑?又無外人在此,難道還信我不過?」

  話未說完,兩道黃光已如電掣飛來。空中神鳩雖將血焰吸去,並未入口。一見黃光飛到,突把身形一收,晃眼由大而小。同時身也破空飛起,帶著那血龍也似的百丈火焰,向遙天空中飛去,其急如電,晃眼便剩了一個帶著一二十點金星的黑影,投入遙空密雲之中不見。血焰依然甚長,斜射空中,似已脫離鳩口,那兩道黃光也已破空追去,快要迫上,那條血龍忽似朱虹飛墮,往下射去,黃光也跟蹤下落。

  這時,朱文因聽金蟬這等說法,想起累世深情,以及适才孤身犯險、捨命來救情形,不禁感動。知他心地光明,道力堅定,儘管愛好,從無別念,便不再強掙。金蟬本是防她萬一疏忽,為殘餘魔火所傷,只要沾身,便無幸理,忘了仙衣護體,並無妨害,關心過切,將她抱緊。及見不再強掙,又看出身外紫光甚強,一想自己從未這樣抱過,又在魔陣被困之際,易陷情網,難怪多心,也就鬆手,只將袖子緊緊抓住。朱文當他又和平日一樣賭氣,頗悔先前不該強拒,自覺對他不起,反倒用手拉緊他的膀臂,傳聲說道:「我並不是多心,以前也非對你冷淡,只為仙緣不再,你又情分太深,為防兩誤,不得不狠心一點。你怪我麼?」

  金蟬本未怪她,笑答:「姊姊心思,我全知道,怎會怪你?大概還有幾天危難,這次難關一過,功行便快圓滿。我想暫時還難脫困,且先沖他一下試試。申屠師兄、洪弟、石生和新交好友幹神蛛、朱靈夫婦,還有新收弟子錢萊,先後都來魔宮,分頭下手。他們各有一道神符,敵人查探推算不出他們蹤跡。只要老魔頭被他們絆住,我們也許能逃出去,少受好些苦難。」

  說時,二人附身玉虎銀光祥霞之上,直往前沖,先前只顧說話,不曾留意。後見只三畝大一片殿堂殘址,竟會沖不出去。心想:「少說飛行已過百里,就有殘餘魔火阻路,因較前弱,寶光一擋便退,怎麼也不應有此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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