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七五回 繡穀雙飛喜得天孫錦 江皋獨步驚逢海嶠仙(5)


  朱文關心若蘭安危太甚,本定先去武昌訪查。分手以後,越想越不放心,中途變計,仍往漢陽飛去。始而尚記仙示,隱身訪查。等趕到龜山上面一看,因地當江邊要衝之地,上有真武廟宇,香客遊人絡繹不斷,找遍全山,哪有什麼洞穴。也無一人談到當地有什奇跡,所說均是尋常迷信神權的話。在人叢中,暗中查訪了一陣,毫無所得。未了在後山和臨江山崖之上,尋到幾處山洞,俱都污穢窄小,蝙蝠亂飛,蛛網四布,決不似有人出入光景。又用法力隱身入江,見江中礁石林立,無路可通,也找不著妖窟門戶。心想還有半日,何必冒失行事?勉強忍耐,飛出水面,又往附近幾處窮苦人家現身打聽,也問不出一點消息,當地也無一人失蹤遇害以及民女走失之事,才知訪問不出。仰望日光已經偏西,忽想起林、莊二人所說口氣,妖道雖未見過,來歷底細以及出入門戶,似已得知。所說隔江遙望,也頗有理。心想:「既查訪不出下落,莫如還去尋他們商議,至少也將人口問出。次日天色微明,便即下手,反正早一刻是一刻。」

  朱文主意打定,先往鸚鵡洲上飛去。見人不在,因為所約之處相隔都近,試用傳聲一問,並無回音。注視龜山上下,仍未發現邪氣。心想:「若蘭真要萬分危急,必用法牌求救。始終未接信號,也許人雖被困,尚還無害。法牌只能用一次,非到存亡關頭,誰也不舍輕用。既未求救,當無大害。林、莊二人所論甚是,自己這次行事,怎會心神不定,舉動粗疏?」

  心雖一動,哪知大難將臨,此是預兆。當時想過,也未在意,徑往黃鶴樓飛去。先是隱形尋人,見又不在,朱文賭氣,索性現身下樓,走往武昌市上和江邊一帶,遊玩訪查。本意想誘妖人師徒出面,並使林、莊二人望見來會。便在沿途留神訪查,並隨時暗用傳聲向二人通話,令其約地相會。

  朱文萬沒想到,林、莊二人先前已接傳聲,因遇兩個怪人,看出厲害,口氣又惡,分明是本門強敵,恐被發現尋蹤,另生枝節,誤了明日之事。林寒人最穩重,恐被對方警覺,仗著身形已隱,等其離開,方始飛走,也未回答。朱文由鸚鵡洲剛走,二人也就尋去,先後相差才半盞茶的工夫,往來途向不對,以致錯過。二人見朱文不在,以為是在龜山發現敵蹤,或是有甚急事,來約同往,便往對江尋去,沒想到會往黃鶴樓去尋他們。經此一來,本就不免被兩怪人發現,朱文再在江邊現身走動,自然更容易生事。林、莊二人在龜山左近尋了一遍,又聽朱文傳聲,說是人在江邊等候,不禁大驚,連忙回飛。

  這裡朱文信步前行,已到江邊無人之處。因喚二人不應,心疑人已走遠。方覺不耐,待要離去,忽見前邊樹林中青光一閃,斜陽影裡似有兩條相貌醜怪的人影一閃。行處恰是江邊野地,發光所在乃是一片大墳地,相隔約有半裡多路。朱文本來想往左近臨江人家訪問武昌城內外可有奇事發生,見狀情知有異,立即跟蹤尋去。剛一起步,忽想起人單勢孤,對方深淺難知,前面地雖僻靜,相隔民家均不甚遠,蹤跡還須隱秘。剛把身形隱起,似聽身後有人「咦」了一聲,相隔甚近,晃眼人已飛近。

  峨眉隱形法本極神妙,除卻本門中人,對方多高法力也難看見。這次下山,共只十多人領了傳授,朱文還是近一年來才煉到功候。本來起飛時,已有警兆,只為命中註定災厄,不能避免,只顧尋查妖蹤,飛得太急,一時粗心,忽略過去。否則,只要聞聲回顧,立可發現身後對頭。一有戒心,為防驚動俗人耳目,誤傷好人,就動手也必引往深山無人之處。屆時林、莊二人自必趕到,將其喚走,何致破去隱形法,生出許多事來?朱文這一疏忽,剛剛趕到林內,四面查看,並無妖人影跡。相隔這麼近,才一發現,立即趕到,又未見有妖光邪氣飛起。心想:「怎麼也不會逃得如此快法,何況自己獨步江邊,和常人差不多。倉促間看不出來歷深淺,怎會望即隱避?」

  料定妖人未走,也許藏向巢穴之內。但那墳場甚是寬大,四外翠柏森森,當中一片空地,十幾座墳頭錯落對立,祭壇完整,打掃也極清潔,絕非妖人隱藏之地。方在奇怪,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丫頭果是峨眉門下賤婢,容她不得!」

  朱文不知竟被對頭循聲追來,兩下裡合力暗將隱形法破去。聞聲連忙回顧,見面前站定一個豹頭圓眼,獅鼻虎口,面如黃金,形容醜怪,穿著一身金黃色華美短裝,臂腿赤裸的矮胖道童。另外還有一個高髻宮裝,年約十八九,容光甚美,一雙秀目,隱蘊威嚴的女子。二人正指自己說話,滿面輕鄙之容。

  朱文方要發作,猛想起這兩人看去功力甚深,女的又與那年峨眉開府所見冷雲仙子余媧門人打扮相似。這裡離民家近,還是不要造次,等問明瞭來歷再說。心念才動,猛覺出隱形法已失效用,不禁大驚,忙把心神鎮定,也作藐視之狀。同時暗中戒備,冷笑一聲,說道:「我與你們素昧平生,為何出口傷人?即便尋事,這裡離城市近,難免殃及無辜,也須約在無人之處一分高下。真正修道人有這等鬼祟行徑麼?」

  道童似甚暴烈,話未聽完,怒喝一聲,便要發作,手已揚起,因聽離城市近,女的再搖手一攔,方始停止。朱文說時,忽聽林寒傳音急呼:「此是余媧門人,明早我們還要救人,此時不宜與之動手。師妹先不小心,隱形法被他們暗用法寶破去。乘他們當地不會下手,可惜說話遲延,暗中準備。我二人仍用隱形法護你脫身,見面再說,不可造次。」

  聽完,正想詢問對方姓名,忽然一片祥霞在面前一閃,耳聽莊易傳聲低喝:「師妹隨我往東方遁走。」

  朱文本極機警,祥霞一現,乘著敵人驟出不意,立即飛起。瞥見林、莊二人一個手指祥霞,擋向前面,等將敵人驚退,立時飛走;一個護了自己同飛。二人全都隱身,逃時卻分東南兩面。中途回顧,林寒仍向南飛,那片銀霞卻往西北飛走。因為隱形神妙,行動神速,對方那麼高法力竟未看出。銀霞又在西北方天空密雲之中時隱時現。對方似知來人分路逃走,女的方一停頓,道童已經暴怒。那樣霞乃林寒玉玖寶光所化,曾經上方山無名禪師佛法煉過,加以近年本門仙法重煉,威力甚大,不是幻影。道童只當有人在內,另兩起敵人身形已隱,非等看准地方,暗中掩去,不能破那隱身法,更難捉摸。將女的手一拉,雙雙化成一道青虹,刺空追去。聲光強烈神速,從來罕見,晃眼便被迫近,祥霞忽然不見。朱文才知林寒功力竟不在嶽雯以下,自愧弗如,好生贊佩。人也飛出老遠,隨同莊易落向深山之中。林寒也已尋來。

  見面一說,才知二人在武昌市上遊行了一陣,先未隱形。午後去往黃鶴樓眺望,忽發現上來兩人,裝束奇古,雖將衣上光華隱去,但在二人眼裡,一望而知不是人間綢帛,身上又無妖氣,看去功力甚深,先還當是散仙中的有名人物。繼一想,開府時,余媧門下女弟子也是這等裝束,便留了心,乘其未見,隱身查聽。當日樓上的遊人不多,對方這等裝束,全都奇怪,未免多看了兩眼。女的還未在意,道童已是不快,將手一揮,一片白影微閃。眾遊客便說:「好好天氣,為何這麼大的霧,什麼也看不見?方才男女兩人怎會失蹤?定是神仙下凡,莫要衝撞了他們。」

  紛紛議論而去,全都走光。有的還向空禮拜才走。凡是禮拜的人,均被道童伸手一指,打了一個冷戰。隨見對方憑欄望江,說是日前在雁蕩追趕兩個峨眉後輩,本想擒往海外,臊臊他們的臉。飛過括蒼山上空,又有兩個同黨追來,本想一同下手,眼看成功,不料斜刺裡飛來一片佛光,擋住去路,因看出是佛家大旃檀法,退了下來。後來佛光自撤,四處搜尋,不見逃人蹤跡。日前算出人在漢陽江中,尚未查看出一個底細。因先追兩人十分可惡,曾受暗算,非要擒回海外處治不可,為此前來查看。並說乃師冷雲仙子得道千年,從未受過人氣,只在上次峨眉開府當眾吃虧,又傷了許多法寶,說什麼也非報此仇不可,只要遇見他的門下,決不放過。二人一聽口氣不善,知道對方得道年久,不是好惹,又當救人之際,始終隱在一旁,聞得朱文傳聲,俱都未動。直等對方離開,方始往鸚鵡洲趕去。

  三人說完,因見月上中天,夜色漸深,且喜對頭不曾尋來,救人要緊。好在當地景物荒寒,對頭不會尋來。朱文又問出那妖道名叫呼侗,師徒五人,不特擅長水遁,並還煉就獨門邪法,善於移山換岳,叱石開壁。所居龜山下面,上下兩洞設有極厲害的埋伏。內中洞徑縱橫交錯,密如蛛網,多半細不過尺,外人只能順著幾條大路出入,妖道師徒卻能變化通行。水洞之中,除邪法禁制外,更有所煉法水邪霧,陰毒非常。龜山上下共有七處出口,多半都似一個尺許方圓的洞穴,內裡又甚曲折,連狐狸之類均難通行。又均深藏崖縫古樹腹內,所以觀察不到,就發現了也無法進去。內中只有兩個出入門戶:一是真武廟大殿后大深井中;一在江底大別山腳峽縫之內,相隔龜山還有五六裡,外有礁石林立,泉眼所在水湧如沸,恰將入口遮住,形勢隱秘,極難尋到。

  妖人刁狡異常,初來中土,不知底細。近聽同黨說起,漢陽白龍庵近在咫尺,庵主素因大師佛法高深,決不容他們在此為惡。想起神尼優曇師徒的威名,十分膽寒。後來訪出大師雲遊未歸,又捨不得離此他去。於是改變主意,在方圓千里之內不再生事,所有婦女均由千里之外攝來,比前斂跡得多。就這樣,仍然膽怯,特意開通全洞甬道水路,以為事急逃身之用。要想除他們,事前如不通盤籌算,決難成功。來時,幸遇淩真人夫婦和黃龍山猿長老。淩真人賜了一道靈符,只命到時施為,非到萬分無法不用。猿長老賜了一套子母針,吩咐到時用此針將他七處出口一齊封閉,妖人逃時無須追趕,只將母針如法施為,妖人不死必傷,終於伏誅,連元神也逃不出去。本來二人如非在孤山遇見妖徒,早已起身,因向來敬奉各位師長前輩,既奉仙示指點,如何敢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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