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七四回 惆悵古今情魔火焚身驚鬼魅 纏綿生死孽花光如海拜仙靈(5)


  朱文重又警覺。回問靈雲說:「先前曾用法牌求救,眼前所見乃是七矮弟兄,並有小神僧佛光,大姊可看出全是假的?」

  靈雲忙答:「七矮一個未見,全是魔影。前月遇見采蔽大師,還說小神僧在小南極有難,須往救其回山;並且阮師兄為七矮之長,日內坐鎮神山,便來也不會全來,小神僧怎會在內?」

  朱文聞言,心方一驚,金蟬已撲上身來,似要摟抱親熱,越發斷定是假,不去理睬。一面強攝心神,一面把連日所遇告知靈雲。因和靈雲傳音回答,必須運用玄功仙法,心神專注,又按本門心法與自己道力,付之無覺,反倒比前好些。魔頭照例纏擾一陣,技無所施,便自退去,變個花樣再來。朱文居然能把話說完,除刀、火、蓮焰仍在環攻不休,與前一樣外,並無他異。由此又悟出了一些玄機與抵禦之法。想起方才奇險,不禁驚心。靈雲忽說:「眼前魔光一閃,你便不能再見我了,恐被主人看破,又生枝節。」

  跟著語聲便斷,再問也無回答。料知對頭發覺,底下必有殺手,脫身無計,沒奈何,只得運用玄功,專心應付,以待救援。不提。

  朱文原是自從移居莽蒼山後,因想內功外行同時並進,與三英二雲一爭短長,平日一點光陰不肯荒廢,功力固是精進,所積善功也真多。這日正在山中修煉,女空空吳文琪忽由外面回轉,進門便道:「我來問你:你這兩月未出山,可知諸位男女同門的奇遇麼?」

  朱文問故。文琪說道:「方才途中遇到楊瑾師叔,說起易靜、癩姑、李英瓊師徒已入居幻波池。其他一班同門,除女殃神鄭八姑賦性恬退,仍和陸蓉波、廉紅藥三人近在鄧尉山中築了一所道觀,比較最次而外,餘人多就各地名山勝景建立洞府。其中最好的,是蟬弟等七矮,小小年紀,不久就要開府天外神山,在光明境建立仙府。聽說景物靈奇,與紫雲宮先後輝映,各擅勝場。阮征師兄也要前往與之會合。那地方孤懸天中,附於宙極之外。到處玉樹瓊林,琪花瑤草,仙山樓閣,不下千百。海中碧水千尋,奇魚萬種。最難得的是通體地如晶玉,不見纖塵,終古光明如晝,永無黑夜。不特本門仙府多一靈境,也是從古未有之奇,為神仙傳籍中添一佳話。你道喜是不喜?」

  朱文人最愛群,尤其金蟬至交密友,情分深厚,聞言自是驚喜。又聽說眾同門多半收了徒弟,心想:「自己與吳文琪,一個謹慎,惟恐多事;一個眼界太高,無暇及此,至今連個守山門人都沒有,以致二人難得同出。近年洞中設下丹爐,更須有人坐鎮,更番行道,都是孤身。」

  因吳文琪語焉不詳,意欲尋人打聽金蟬,到底何時才得成功?所受四十九日險難,此時是否渡過?就便物色一兩個門人:真要美質難得,便和英瓊、寒萼二人一樣,收個把奇禽猛獸,或是猩猿之類,用來守洞也好。心念一動,便和文琪說好,獨自出山。本意玉清大師與鄭八姑見多識廣,所知最多,交情又厚,一個並是同門師姊,當可問知底細,便往成都辟邪村飛去。朱文行至中途,遙望前面飛來一道遁光,看出是本門中人。迎上前去一看,正是黑鳳凰申若蘭。二人也是久別,見面喜慰,一同覓地降下,互詢來意。若蘭說是近年遇一惹厭之事。先是對方兩人到處追蹤,糾纏不舍。中有一人,並還約有同黨將自己困住。又不願用法牌求助,正在為難,忽被另一個趕來解圍,由此居功,越發討厭。因他曾有解圍之德,不願傷他,偏是糾纏不舍。又說:「起初和靈雲大姊與姊姊定交時,本欲追隨,永不離開,便為了這兩個冤孽。偏生師父另有使命,不令與齊大姊一起,有心請求,又不敢冒昧請求。如與齊大姊一起,同住紫雲宮,哪有此事?昨日去尋玉清大師求教,人已他出,連門人都不在。轉往峨眉解脫坡,訪看寶相夫人,請她代我占算未來之事。她也沒有深說,只令我照她所說途向飛行,不久便有遇合。剛飛出不遠,便遇姊姊,不知能助我一臂麼?」

  雙方本來交厚,朱文知她性情溫柔,所結同伴吳玫、崔綺,都是性剛喜事的人,法力還不如她。雖然同門情分,都是一樣,終不如自己和靈雲姊弟屢共患難的交情,遇事也無力相助。看她獨自出來求人和所說口氣,必有難言之隱,便問何事。若蘭頰暈紅潮,只不肯說。朱文再三盤問,才吞吞吐吐說了個大概。

  原來那兩人一名李厚,一名丁汝林,與若蘭是師兄妹,前生同在一散仙門下,二人均對若蘭苦戀。若蘭雖然志大心高,不願嫁人,無奈生性柔和,不肯與人難堪,只是設法躲避。丁、李二人見對方從未以疾聲厲色堅拒,俱認為事情有望,互相用盡心機追逐不舍,結局誰也不曾如願。若蘭在師父坐化以後,為了躲避二人,遠走滇、緬交界深山之中。本欲覓地清修,不料又遇魔教門人屠沙,一見傾心,和丁、李二人一樣情癡,逼得若蘭逃回舊居。屠沙自是不舍,跟蹤追來。丁、李二人一同合力,將屠沙用計殺死。本身也為魔法所傷,一同喪命。事前各對若蘭哭訴相思,說是來生無論如何,也要結為夫妻,為此形神消滅,也非所計。

  不久屠沙同門得信尋來,若蘭為魔火環攻之下,自行兵解,轉世投到紅花姥姥門下。師父兵解前,曾示仙機,說這三人均是夙孽,糾纏已好幾世。屠沙應為若蘭而死,丁汝林也還無妨,李厚卻是她命中魔障,必須善處。如非累世修積,兩在旁門,均以心性仁厚,不曾為惡,反多善行,因此仙緣遇合,借著齊、朱三人來取烏風草的機緣,投到峨眉門下,得有玄門上乘心法,簡直不能倖免。

  若蘭每一想起,便自發愁,幾次想和眾人提說,羞於出口。不料剛下山不久,便與丁、李二人先後相遇,已經糾纏了兩年多。若蘭既恐誤己修為,又以李厚熱戀已曆四世,雖是左道中人,不忍加以殺害。而丁汝林邪法甚高,又非其敵,新近約了好些妖黨圍困自己,意欲行強。又是李厚由旁處得信,約人趕往解圍,並用邪法異寶,甘犯眾怒,冷不防將丁汝林殺死,代自己除了一個大害,本身也為此受傷,斷去一手。由此起,一味軟磨,也不動手,只是到處追尋,一見面便跪哭求告。近因自己堅決拒絕,忽變初衷,去向前師紅花姥姥的老友、左道中妖人司空湛求助。

  妖道因知峨眉勢盛,表面不應,卻將寵姬愛徒忉利仙子方玉柔所煉諸天攝形鏡轉借與李,說是若被此鏡一照,人便昏迷,聽其擺佈。若蘭並不知道,所幸下山時節,妙一夫人賜了三件法寶,內中一件便是幻波池聖姑留賜的天寧珠,此寶專破這類邪法,立將妖鏡震破。當時因見李厚取出妖鏡一照,心神便自搖動,不由膽小情急,把所有法寶、飛劍全施出來,威力太大,李厚竟遭波及,身受重傷。他非但毫無怨恨,反說自己實是該死。此時失卻妖婦至寶,必不肯容。念在幾世相思,身已殘廢,不再求愛,只求稍加詞色,將他殺死,以免妖婦師徒尋來翻臉,受那煉魂之慘。並且死在心上人手上,也所甘心。

  若蘭想起對方除癡心熱愛之外,從未使自己難堪,這次雖用邪法暗算,也是有激而發。及見自己發現中邪,向其怒駡,立即賠罪。正想收去妖鏡,自己身藏法寶已隨心運用,發出威力。他當時逃避並非不能,因見自己生氣,心中惶恐,只顧賠話,忘了逃退,始受重傷。似此情形,如何還忍親手殺他?勸又不聽,一味求死,詞意淒苦,說什麼也不肯離去。傷也真重,難於飛行。跟著,吳、崔二女回山,問知前事,也覺對方可憐。迫於無奈,只得給他服了兩顆靈丹,移往洞後石窟之中養息。石窟甚為黑暗狹小,又當山陰,終年不見陽光,他卻認作天堂樂土,喜幸非常。常說:「此後別無他求,只望常住在此,早晚能得一見顏色,於願已足。」

  若蘭起初也頗憐他,日子一久,漸漸覺出對方並未死心,日夜守伺求見,已是厭煩。洞外風景甚好,偶出閑眺,或與同伴閒遊,他必緊隨身側,不肯離開。若蘭平素不願與人難堪,氣在心裡,說不出來。對方深知若蘭性情,一見快要發作,向其責問,便即遠避,等若蘭氣消再來。除在身側癡望外,又說不出別的過處,越發難於翻臉。只好賭氣,不是洞中修煉,便是遠出行道,懶得回去。李厚倒也守信,又恐妖人尋仇,並不似前如影隨形。即此若蘭已覺是未來一個大累。

  新近妖人師徒見借寶久未歸還,妖婦行法一收,才知已毀。又查知李厚已立誓改邪歸正,永不再與妖人為伍,甘心守定若蘭,永為臣僕之事。妖婦水性楊花,早想勾引李厚,因為對方情有獨鍾,不為所動,當著妖師,勉強借他寶鏡,心實不願。及見這等情形,以為自己秋姿奇豔,誰都一見傾心,色授魂與,李厚獨不受其誘惑,認為奇恥大辱。又因法寶毀在若蘭手內,越發大怒,當時便要尋來,把二人置於死地。無奈妖師因與神駝乙休結怨,吃了大虧,僅以身免,惟恐又生枝節。說:「李厚失寶,非出本心,不敢見你,也是常情。他與對方幾生熱愛,乘機進身,也難責怪。我法寶尚未煉成,此時不宜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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