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五九回 驀地起驚霆電漩星砂誅老魅 淩空呈寶相繽紛花雨警真靈(1)


  前文說到李洪遇見淩渾、猿長老相助,得到一件佛門至寶,為了小寒山二女盜取心燈去煉毒手摩什,事關緊要,便先走去。申屠宏、花無邪立照淩渾所說,合力攻入內洞。申屠宏先在二門上收得一枚金環,又用阮征所借至寶二相環,將大雄禪師昔年護經之寶,西方八功德池中一丸神泥收去,與天璿神砂融合一體,為二相環增加了許多威力。跟著玉壁神碑出現,所取貝葉禪經也在玉壁層中現出。花無邪立用師傳佛法,由中指上射出一道毫光,朝著貝葉四邊徐徐轉動,隨聽壁中發出禪唱之聲。正在虔心默記,忽聽得洞頂上面迅雷連震,動地驚天,風火怒鳴,響成一片,甚是驚人。申屠宏知是雲南二惡將有相神魔煉成趕來,見花無邪仍在面壁靜聽,若無其事,不禁贊她定力甚高。

  洞外風雷交哄中,忽又夾著一種極淒厲的顫聲哀嗚,隱隱傳來,與烏頭婆呼音攝神邪法大略相似。才一入耳,立覺魄悸神驚,心旌搖搖,不能自製。尚幸功力堅定,忙運玄功鎮攝心神,未為所算。再看花無邪,面色已帶惶急,同時壁中禪唱也已中斷。忽然一陣萌檀異香過處,眼前倏地奇亮,耀眼欲花,滿洞風雷暴作,由內而外,向前湧去,上下洞壁一齊震撼,勢欲崩塌之狀。倉猝之間,不知底細,惟恐有失,忙將二相環往外一拋,那與神泥化合一體的天璿神砂,立化為五色金星,狂濤也似湧出。

  剛想先將內層碑室封閉,忽聽身後花無邪急呼道:「道友快收法寶,我禪經已得到手。此時神僧佛法已經發動,井蒙神僧慈悲,佛光照體之後,頓悟玄機,因此得知佛法妙用。固然結局必不能免難,但不到我將前後兩部經文、經解全數記下以及我應劫時限到來,任他天大邪法也難攻進。時機緊迫,不暇多言。只等道友取走貝葉靈符,後半部梵唱二次又起,大功即可告成。前得伏魔金環,乃昔年禪師降魔之寶,用法簡便,只要將前洞六字靈符記住,照我所習佛家訣印,再以本身真靈主持,便能由心運用了。出時可用此寶防身,許能為我除去一害,也未可知。快請習此訣印,由我倒轉禁法,送道友出洞,往後山為二老解圍便了。」

  說時,申屠宏已經取寶回身,第一次見到花無邪滿面驚喜之容,暗贊佛法神奇,不可思議。就這轉眼之間,此女竟能悟徹玄機,並連洞中佛法也能由心運用。聞言足代欣慰,但知她大功雖成,十四年苦難魔劫仍所不免,定數所限,無法挽救。方覺可憐可敬,花無邪話已說完,將貝葉靈符遞過,催習伏魔金環用法。知時迫勢急,難於久延。好在禪師千年前早有準備,來時見洞外六字真訣,因防異日或許有用,已經記下。佛道兩家降魔法寶,多由本身元靈主馭,大略相同,所差只這訣印。既然易學,又可為此女驅除妖婦,自應學了再走為是。見那貝葉靈符形如一片手掌大的翠綠樹葉,並無符號字跡在上,只是金光隱隱,祥輝浮泛。

  用法恩師已經示知,便不再細看,隨手藏起。花無邪立傳訣印,告以用法出於禪師遺偈留音。並說:「道友不是佛門弟子,好些無關,故未聽出。适才風雷祥光,便是佛家威力。三五日內,我與道友尚有一面之緣,但必無暇長談。且等過十四年,劫後重逢,面謝大德,再行奉告吧。」

  申屠宏無可勸慰,只得舉手作別,說聲:「道友珍重,行再相見。」

  隨將先得金環取出,如法一試,立有一環金光套向身上,看去只將腰間圍住,但是佛光遠射,全身均有祥輝籠護。知道威力至大,少時如與二相環合用,多厲害的妖邪也不是對手。如非花無邪夙孽太重,必須經此一劫始能成道,後山之行又奉有師命,不敢違背的話,便助此女脫離,也非無望。略一尋思,花無邪又催道:「道友盛情心領,此時不必管我,請快去吧。」

  說時,滿洞祥光閃變,二次風雷又起。申屠宏知正倒轉禁法,忙縱遁光往外沖去。覺著所過處阻力絕大,如魚穿波,身外焰光萬道,祥霞變滅如電,不容一絲縫隙。知道花無邪防範周密,佛法威力至大,已與主持人心靈相合,神妙已極。這還是有意放走,更有佛門至寶防身,這才不覺飛過兩層門戶,一看前面,已是頭層出口。忽然想起:「洞外現有雲南二惡;又聽哀呼之聲,與烏頭婆邪法相似,也許妖婦也捲土重來。這兩起妖邪均極厲害,又都性情乖戾,有己無人,雙方均把禪經珍逾性命,寧冒險難,勢欲必得。但知正教中人已經出手,天殘、地缺不容外人在此猖撅,日前已經出手,大有左袒花無邪之勢。這類妖邪平日雖不相下,一到事急,照例同惡相濟。也不知雙方聯合與否?自己如若現形飛出,定必群起夾攻。何如仍用天蟬葉隱身?雙方如未合謀,必在外面先自火並,樂得任其相持,耽延時候,等後山事完,再作計較。如已聯合,二惡氣運未終,又擅魔教中小金剛不壞身法,除之甚難。仗著隱形突出,冷不防將妖婦除去,想可辦到。」

  沿途光焰雜遝,飛行遲滯,直到主意打好,才到洞口。立將天蟬葉取出,並用大乙潛光之法,連護身寶光也同隱去。哪知到了洞外一看,珠靈澗對面平地之上,竟設有一座法台,上面各色幡幢林立。另有十八個身高丈六,相貌獰惡,威風凜凜的神將,手持各種奇怪兵刃法器,按九官方位立定。當中兩個身材高大,相貌兇惡,手持戒刀、金鐘、火輪、法牌等法器的紅衣蠻僧,坐在兩朵丈許大小,血也似紅的千葉蓮花之上。花瓣上面,各有一股血色焰光朝上激射,高起丈許,合成兩幢血光,將兩蠻僧全身一起籠罩在內。法台周圍,也有一層血光環護。上首手持火輪、令牌的麻面蠻僧,由牌上發出一道金碧光華,長約百丈,直射身後崖壁頂上,神態甚是緊張。

  台前不遠,一片愁雲慘霧,籠罩著日前所見妖婦烏頭婆和一個形似鬼怪的妖人。這妖人生得尖頭尖腦,頭上短髮稀疏,根根倒立;臉作暗綠色,前額下面不見眉毛,好似生病爛掉;一雙圓眼,怒凸在外,碧瞳閃閃,直射凶光;高顴削鼻,尖嘴縮腮。上穿綠色短衣,下穿短褲,赤露出黑瘦如鐵的腿足;胸前掛著一個拳頭般大的死人骷髏,背插三叉,腰系葫蘆。面向台前懸空而立,似與二蠻僧在爭論。下首妖僧喝道:「侯道友,你我彼此聞名,井河不犯,久聞三位道友言行如一。那盜取禪經的女子,已成網中之魚。來時大師兄曾用晶球視影,此時兩老怪物正準備與勁敵鬥法,無暇及此;又以日前此女心粗糊塗,未肯應他所求,決不會和我們作梗。你並不需此經,不過受人慫恿而來。如肯依我先前所說,我們事後必將你想得到的兩件法寶奉上,從此交個朋友。否則,暫請回去,我弟兄回到雲南,恭候光臨如何?」

  話未說完,形如鬼怪的妖人似要變臉,一隻雞爪般的怪手已經揚起。旁立妖婦似與配合,作勢欲發。二蠻僧也似在暗中戒備神氣。不知怎的,妖人面色遽變,好似有甚警兆,吃了一驚,厲聲答道:「我弟兄三人,說到必行,永無更改。無如此時大哥、三弟忽然催我回去,無暇與你兩個不知死活好歹的蠻人糾纏。總之,禪經如落人手,我自會去尋他,不值與你們計較。如落你們之手,不獻出來,休想活命!」

  下首蠻僧見他聲色暴戾,令人難堪,不由大怒,方一揚手中戒刀,麻面蠻僧嘴皮微動,竟似不令輕舉。剛剛止住,妖人也似事情緊急,連未句話都未及說完,竟化作一條綠氣,刺空激射而去,其疾如電,餘音尚在搖曳,人已飛向遙空雲層之中,一晃不見。妖婦見幫手一走,神情更轉獰厲,口、眼、耳、鼻似抽風一般,不住亂動,厲聲喝道:「我向不服人,只為我子殘魂不能重聚,苦痛日深,心如刀割,明知劫數將臨,依然來此拼命。早知你們必來犯險作梗,特請侯道友同來,與你們商量。此事合則兩利,分則難成。只求保全我兒一命,暫借此經,並不據為己有,終於歸你們。已經再四言明,你們偏不聽。休看侯道友已走,照樣能壞你們的事,不過不願兩敗俱傷而已。休再固執。」

  話未說完,麻面蠻僧本來目注前面晶球,全未理睬,忽然一聲詭笑道:「我弟兄向不與外人聯手行事。念你為子心切,暫寬一線,聯手仍是休想。你既吹大氣,我且將攻山神魔暫止,讓你先去下手。你如不行,或是為人所殺,我們再行下手如何?此事並非容易,便我兩弟兄來此,能否如願,也還未定。但我二人劫數未臨,法力又高,雖還有未盡算出之處,早已防備周密。不似你這老妖婦,為了孽子,明明大劫臨頭,還敢膽大妄為罷了。」

  妖婦聞言,立被激怒,厲聲喝道:「我本心防你們作梗,鬧得兩敗俱傷,為了我兒,忍氣吞聲。否則,我已將量尤三友吸取真神之寶白骨吹借來。你們先前也曾嘗到厲害,如非預坐小金剛禪,心魂早已被它攝去。何況此女微未道行,我只一吹,她必由我擺弄,自將禪經獻出。話須言明,到時不要作梗。」

  說時,申屠宏因聽蠻僧口氣,後山鬥法似剛開始,稍遲無妨,意欲相機下手除害。仗著隱形神妙,便往側面繞去,早看出妖婦胸前掛著一個白骨哨子。先聽飛去妖人姓侯,本就疑是量尤墓中三怪之一。再聽妖婦說出白骨吹,益發驚異,先前異聲悲嘯必是此物無疑,怪不得連自己也幾乎支持不住。為防花無邪聞聲閃失,心中忿恨,忽聽蠻僧喝道:「無恥妖婦!讓你先下手,盡說廢話作甚?想挨到神魔攻破山頂,撿便宜麼?直是作夢,此地三日之內,決無人來作梗。現且停手讓你,再如拖延,我們前言便作罷了。」

  申屠宏出時,風雷之勢並未停止。再稍往前,便見崖頂之上焰光騰湧中,另有十八神將與臺上所立相同,正用手中法器發出百丈風雷,在麻面蠻僧右手令牌妖光指揮之下,猛力攻山。這時忽然一閃不見,山頂仍是好好的,心方稍放。妖婦也是惡貫滿盈,明知前路凶危,仍想因人成事。素日又極兇橫自大,本想借著說話延宕,等山頂稍被攻出一點裂痕,再行運用玄功變化,入內奪經。及被蠻僧道破,怒火上升,自覺難堪,不由犯了兇狂之性,怒喝:「蠻人休狂,此時無暇多言,早晚必取爾等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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