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五六回 佛火滅餘氛咫尺違顏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宮牆在望感師恩(6)


  申屠宏知道師門最重性行,此子多半能獲恩允,便將柬帖取出。待要供向案上,通誠遙拜,忽見柬上金霞一閃,知已現字,好生驚喜。忙即拜恩祝告,起立一看,果然現出開示日期,正是當天。恭恭敬敬抽出一看,共有三張,均是絹帖,兩張仍是空白。那現字的一張,預示機宜:明日花女即至,應於黃昏前遣走生徒,去往門外相待,必能遇上。對於收徒之事,也曾提起。並說申屠宏近年功力精進,語多獎勉。在重返師門以前,一切均准許便宜行事。不禁大喜,感激非常。隨令龍娃隨同謝恩,把此來用意和自己來歷略為告知,並傳以初步坐功。令先回家暗告乃母,切忌洩露。龍娃一聽,老師果是神仙中人,心中狂喜,依命拜別回去。

  申屠宏設館之地,在山口外坡上,通著一條穀徑,共只兩戶人家,均是務農為業,人數不多,又因平日常受先生好處,對申屠宏甚是親切。此外村集相隔最近的,也有二裡多路,地曠人稀,甚是荒寒。學生多是附近村童,連龍娃不過六人。次日一早,便向眾生說,要去看山中紅葉,那地方常有野獸出沒,恐帶人多,照顧不過來,命各放學回家。學童去後,便命龍娃在附近眺望,有無形跡可疑之人出現,到了申正再來。自將室門外鎖,隱形入內,在室中行法,查看來人是否已在途中,並查山中妖黨有無動作。

  申屠宏所習,乃窮神淩渾因代說情未允,一時負氣,傳與他一種預防仇敵侵害的法術,名為環中宇宙,與佛教蠻僧和毒龍尊者所用晶球視影,異曲同工。一經施為,照行法人的心意而為遠近,由十裡以上到三百六十裡以內,人物往來,了如指掌。不過此法近看尚可,一到三十裡以上便耗精神,無故不輕使用。門外山谷,乃是花女必由之路,相去咫尺,本無須乎看遠。只為昨日龍娃拾來麻柬,得知妖女已知珠靈峽寶穴機密,並還得到一紙秘圖。雖只是內層禁圖,沒有外圖,但這最關重要的已被得去。只須邪法較高的人相助,不由外層開禁而入,徑由崖頂下攻,等將內層埋伏引發,再照圖說解破,一樣有成功之望。不知怎會粗心失落?大是不解。

  還有,妖女到底是本山原有妖黨,還是僅與崆峒派餘孽有交情的外來妖邪,也須查看明白。此事關係重大,反正要耗一點元氣,索性先由來人看起。及至行法細查來人,並無影跡。只龍娃拾取柬帖的危崖之下有一石洞,石室五間,陳設極為富麗。內有一個相貌癡肥的妖道和昨日龍娃所見妖女,面帶愁急,正在計議。妖人居處地勢隱秘,外壁並無門戶,平日似用邪法破壁出入,看去邪法頗高。五龍岩那面,雖有幾個崆峒派餘孽,均在打坐練法,不似有事情景。恐天殘、地缺兩老怪覺察,又知老怪師徒此時不會出手,未往烏牙洞查看。再四推詳,料那妖人必是崆峒派中有名人物,一向獨居崖中,潛伏修煉。妖女乃他密友,不知由何處取來禁圖,覺著獨力難成,去尋妖人相助,無心遺失,在彼發急商議。昨日曾見綠光飛往後山,與龍娃所見時地相同。也許妖女心疑五龍岩妖人路過拾去,前往查探。照眾妖人安靜形勢,必是妖女恐人生心,還不曾吐口,明言來意。花女來路必遠,不到時候,故看不出影跡。觀察了好些時,不覺已是未正,花女仍然未現。

  忽見龍娃如飛往門前跑來,門已外鎖,又有法術禁閉,心想時限將到,便收法起身。剛把門一開,龍娃已是趕到,見面便悄聲急語道:「老師,那少女來了,果然姓花。」

  申屠宏因自己剛才還在行法觀察,所見均是土著婦女,並無此人,心疑龍娃誤認,忙問:「你怎知是此女?」

  龍娃悄答:「平涼府只這一帶人少荒涼,幾個村子的人,我全認得。連日隨老師一起,在家時少,每早一起床,娘便催我快來,村裡來了外人,也不知道。方才老師命我隨便在附近五裡之內留心查看,沒限地方,又教不要老在一處。我怕老師就要離開此地,想借此回家和娘說幾句話。為想順便看看有無可疑之人,特意和娘同立門外。不料走來一個青布包頭,穿得極破的年輕女子,先還不知就是老師所說少女。因她臉生,又向娘打聽附近山中可曾見有兩個不論冬夏老穿著一身黃麻布短衣,面如白紙,各生著三絡黃須的孿生怪人?我忽然想起,昨天無心中曾向那丟柬帖的怪女子說起穿黃麻布短衣矮子,她便驚慌的事。

  心中一動,細朝此女一看,我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女子。尤其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毫光射人,來得奇怪。我娘在此居久,知她問的是山裡兩個最厲害的怪人,我母子全未見過,只是傳言,怎敢亂說,答以不知。她便走去,行時看了我一眼。我見娘和她相識,一問,才知住在隔壁趙家。前五日,趙家夫妻由城裡帶她同來,說是他們親戚,姓花,因許了軒轅廟的心願來燒香的。趙家幾門遠近親戚我娘全都相識,哪有這姓花的?又是外路口音。我想十九是老師所說的人,趕忙跑來報信。走時,分明見她人在前面,晃眼便無蹤影。迎頭遇見趙老漢,強將我喚住,說花姑姑是他親戚,家裡很有錢,為了還願扮成貧女,最恨人知道,叫我別向人提說,回來給我糖吃。我說誰管女人家閒事?就跑來了。」

  申屠宏聞言,料知所說多半不差。只奇怪相隔這麼近,來了五日,竟未看出,不禁大驚。恐怕誤事,便不等黃昏,徑帶龍娃去往門外鄰近穀口的坡上守候。因那地方是往山陰的一條僻徑,不是入山正路,平日只有一二樵夫獵戶偶然出入,極少人行。一晃已至酉時,並無人過。方想恩師凡事前知,每有預示,不差分毫,也許時還未到。倚在一株古松之下,正在假裝閑眺,暗中守望。龍娃看出乃師盼望甚切,以為先前見過,一味討好,獨往谷口石上坐下,故意編草為戲,前後張望。申屠宏見他忠實,也未禁止。待了一會,穀中忽然走出兩人。穀徑甚直,長約二裡,龍娃眼尖,又正留心往裡偷覷,見那兩人身材矮胖,由穀中最前面轉角才一出現,也未見怎走快,晃眼已到面前。那相貌正與花女向乃母打聽的雙生怪人一般無二,心中一驚,仍舊故作不知,低頭拔草。

  那兩黃衣怪人快要走過,看了龍娃一眼,忽然立定,同聲說道:「娃娃,我們明日回來,收你做徒弟,包你有許多好處。你父母全家,也從此安樂享福。你願意麼?」

  龍娃已知他們乃妖邪一流,忙把心神一定,裝呆答道:「我不認得你們,為何去做你徒弟?我已有老師,還要讀書呢。」

  其實,這兩個黃衣人正是天殘、地缺門下最心愛的怪徒,雖然驕橫狂傲,照著師規,對於凡人並不一定強其所難。當時不過由山裡出來,看出龍娃氣定神閑,分明見自己用潛光遁法飛過,竟如無覺,心中奇怪。想起連年物色門人,一個也未尋到。前些時,受人慫恿去往峨眉,意欲相機擾鬧,就便物色美質。哪知峨眉聲勢浩大,不特未敢妄動,反吃師父的硬對頭采薇僧朱由穆用金剛手大擒拿法甩出好幾百里,受了生平未有之辱,仇深似海。已經稟告師父,定約與仇人在本山鬥法,不久即要上門尋事。為了峨眉之行,知道只要是美好資質,均被正教中收羅了去。

  一賭氣,決計不問根骨如何,只要聰明膽大,投緣就收。無如天生怪脾氣,說話任性,開門見山,長得又極醜怪,休說龍娃已經拜師,胸有成見,便不遇申屠宏,就此一說也就疑慮,不肯依從。不過當時如只說不肯,黃衣人也必走去。因終是年幼,見對方相貌醜怪,一張死人臉子,未免有點膽怯,以為老師是神仙中人,事急可以相助,多了這一句口。兩黃衣人聞言,便問:「你老師是誰?我們和他說去。」

  龍娃心想:「老師法力多高,莫非怕你?」

  便朝坡上指道:「那不是教我書的老師?不信,你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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