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⑥ | 上頁 下頁
第二四三回 雙脫重圍無心鑄錯 獨尋良友巧意逢真(3)


  主意打定,一直就注意在他身上。适才見他獨自向前開路,剛過甬道拐彎,便有一道紫電飛來,知難躲避,趕緊戒備時,人已運用玄功拼舍一臂,保了活命,遁退回來。現成法物,再好沒有。又自持玄功奧妙,竟化青煙上前,將斷臂拾起。沙亮初意後有妖黨緊追,到處遇伏,無不險惡異常,對面偏又來了這等勁敵。本想與新來二敵略微交手,稍見不利,立即下手,用斷臂行法,外役丁甲,內驅諸般神魔,並發自煉神煞陰雷,拼耗一點元氣,裂山破石而出。及見來人一個停立未動,並還出聲喝止;另一個傷人以後,不與一行四人對敵,反倒越向身後,相助辛淩霄禦火。這兩人的一紫一青兩道劍光,已是從來未見之奇,頭上又有佛家祥光照護,那厲害的丙宮真火,竟吃一粒小金丸所化玄霧阻住,大有受克之勢,不禁大為驚奇。沙亮又看出來人便是入洞不久,由東洞退出時所見峨眉二女弟子,與衛氏夫妻雙方結怨。不由暗忖:

  「前聽妹子紅燕說過,對方原無惡意,實是衛仙客夫妻量小心窄所致。自己兄妹為想坐收漁人之利,加以慫恿,未曾勸阻。看此情勢,分明誤傷,只是面嫩,又有以前過節,不肯賠話而已。久聞峨眉新收男女弟子頗多異材,果非虛語。即以二女相論,适才木宮被困,原也是她攻破。後被妖屍倒轉門戶,誘入火宮以後,辛淩霄兩三次傳聲誘為己用,均未答理。嗣見妖屍憤怒,連向同黨斥駡,暴跳非常,好似二女已然攻入重地,因與一行苦鬥,脫身不得之狀。辛淩霄屢用言語激動妖屍,當時雖未離開,神情似更憂急。妖屍去後,滿擬二女必遭毒手,哪知竟由東北二洞要地從容到此,不特人未受傷,身後也未見妖黨追趕。所用法寶、飛劍,無不具有極上威力妙用。既非有意為仇,今正需人相助,合力出險,如與為敵,豈非至愚?」

  見衛仙客神色不善,方想點醒,東方皓已先開口,隨插口道:「東方道友玄功奧妙,雖受誤傷,少時即可復原。五遁禁制中樞是在水宮,此宮不破,多大法力也是徒勞。最好先離此地,想好破法除妖之策,再來不遲。據我觀察,妖屍分明又使故智,倒轉火宮,誘我們去入水宮埋伏。這裡當離水宮不遠,這二位道友適由木宮進攻,今忽至此,想由北洞水宮轉來。如我料得不差,由此破洞出去,就不難了。」

  東方皓立即乘機附和。衛仙客聞言雖被提醒,無如大難不久將臨,仍在固執成見,恥於轉口。

  輕雲知道峨眉與昆侖原有淵源,但盼不與結仇最好,一聽話音,頗有事急求合之意,正如所願,立即接口笑答道:「愚姊妹果由北洞攻出,已將近把甬道走完。因聞風火之聲,一時好事,循聲窺探。剛進門不遠,便見四位道長飛來,倉猝之間,誤認為妖屍妖黨發動火遁追來。李師妹見來勢猛惡,未免心急了些,致有此失,愧歉萬分。此時也無暇多談,如蒙鑒諒,且先合力攻出洞去再說,如何?」

  東方皓和沙亮剛覺同仇敵愾,自應如此,忽見前面烏光玄霧蕩漾中,一聲斷喝,飛來兩個通體煙光環繞,赤身露體的男女妖人。才一對面,手各一揚,首先飛出兩團血焰紅霧,脫手展開暴脹,潮湧一般朝眾人身前飛來,還未近身,便覺血腥奇穢之氣刺鼻難耐。東方皓大怒,喝道:「無恥妖孽,豬狗不如,憑著一點穢血餘腥,也敢猖狂!」

  說時遲,那時快,話才出口,獨手一揚,一片玄霧夾著數十點酒杯大小晶瑩奇亮的青色精光,當先飛起,迎著血焰只一裹,那數十點青光便紛紛爆裂開來,聲甚清脆,不似雷聲猛烈。每有一點爆散,便化為百千青色光芒,雨箭一般四下飛射,光卻強烈。那血焰紅霧立即燃燒,化為暗赤色的濃煙,四下飛散。東方皓手再一指,外面那片玄霧立即將他包沒在內。女妖人披髮赤身,一絲未掛,身白如玉,粉膩若酥,生相妖豔已極。雖在對敵,仍是媚眼流波,巧笑盈盈。見妖法破去,也未發急,一聲媚笑,喜孜孜望著東方皓和衛仙客、沙亮三人,口誦邪咒,待要施為。那男妖人身後,背著一個大黑葫蘆,生相卻極醜陋:膚作紫黑,身材高大,狼面鷹目,頷繞虯須,身上青筋怒凸,宛若蚯蚓,胸前一簇黑毛,直達下部,臂腿等處也是長而黑硬的汗毛,手足十分粗大,神態凶野,望去直似一個怪毛人。見狀卻是大怒,振起手臂往上一揚,身後大葫蘆中便有無數極亮的箭形黑光飛出。同時女妖人櫻口一張,一股溫香起處,飛出一片粉紅色的香霧。雙方恰是一齊發動。

  當妖人血焰初破未破時,天煞真人沙亮已然發覺危機密佈,就要發作,又認出男女二妖人的來歷,知道再不脫身,就與周、李二人合力,恐也艱難。眼前兩起人,自己這一起先前幾乎上當,被妖屍誘入重圍,此時雖已識破機關,但是法寶威力不如那雙劍一珠;她們雖得峨眉劍術真傳,劍寶威力並極神奇,但又看去年輕識淺,未必深悉洞中禁制玄妙和門戶的向背。如在平日,這兩個女子一樣也是敵人,自然容她們不得。當此危急之際,卻是不然。一則二女並無為仇之意,先前誤傷東方皓,實出無知,如同脫困出去,至多分道揚鑣,各行其是。縱然全是想奪池中藏珍,也是各憑法力,捷足先登。只有自己這面暗算對方,對方決不至於一出困便即反戈相向。二則二女有此雙劍一珠,脫困既較容易,就算誤進為退,深陷重圍,仗以防身,決保無害。自己這一起人,除了昧良負義施展毒法,拼葬送一個同黨,只顧自己一人脫身或可辦得到而外,想全數逃走,多半無望。為今之計,只有權且化除私見,兩家合力,速急遁走,才可彼此保全。就是這樣,遲了仍恐無及。沙亮念頭一轉,立用傳音之法,向眾說道:

  「這兩個無恥妖人,定是昔年赤身教下犯規被逐的兩個孽徒。雖然不堪我們一擊,但是後面火遁被我們一擋,立即退去,未生變化,二妖人忽來興妖作怪,看似攔阻去路,實是妖屍誘敵詭謀。此時門戶必已倒轉,妖孽邪法無功,必要詐敗,我們稍微一追,便入重圍。你們聽上下兩面風雷之聲已起,發動必快。我們不可再沖過去一步,就在此地除這兩個無恥妖孽,表面相持,暗中準備。妖屍性暴,不耐持久,必先發難。只要稍現跡象,便可料出門戶向背。我一說走,便請峨眉二位道友與我一起,仗她雙劍一珠和我法力,當先開路,東方道友與衛道友夫婦緊隨斷後,定必沖出無疑。只是說走便走,人隨聲起,愈速愈妙。稍微延誤,聖姑禁法神妙無窮,妖屍黨羽又眾,再想脫身,便要多費心力了。」

  說時,男女二妖人邪法已經發動。東方皓法力本高,見識也多,初見妖人赤身而來,用極污穢淫毒的邪法,己疑心是赤身教下妖徒。繼一尋思:「鳩盤婆門下弟子俱是少女,休說男弟子,連婦人都沒有,教規管束甚嚴。近年因為劫數將臨,心中內怯,恐與正教中人結怨,輕易不許一人下山。並且所有門人無論相貌美惡,見了外人俱是冷冰冰的。所習魔法儘管邪惡,對敵時,除了行法時不免赤身,從無上來便是這等赤裸無恥,又施出這等妖淫蕩態。如說是別派中妖邪,又多不似。」

  心甚奇怪。及將血焰破去以後,聽沙亮傳聲警告,猛想起昔年鳩盤婆初創赤身教時,曾收過幾個男弟子,後以這些男弟子相繼敗于色欲,犯了第一條教規;有的還勾引同門犯了姦淫,在外淫惡,更不必說。由此大怒,把這些孽徒十九處死。內中只一個叫胡覽的,原是漢人,最為刁狡。他先勾引好一個生性淫蕩而又得寵的女同門,名叫陰四娘,見眾孽徒相繼犯規慘死,做了魔頭,心畏本門法嚴,彼此會心,沒敢成奸。卻故意先後犯些小過,等互相逐出門牆之後,再行結合。照著教規,犯這類小過的門人雖被逐出,只要自己愧悔,仍可請求師父開恩收回,只是一種形式上的懲罰,但是必須本人虔心祝告,方獲恩允。

  鳩盤婆那麼高的法力智慧,竟為所愚,自是生氣。無如她那規例,如當時不加重處,未將法力法寶收回,活著逐出教外,師徒之誼雖絕,餘情猶在。無論多麼可惡,只要在教中不曾發現,除了犯上,或與本門結仇修怨,便聽其自去,無故不再傷害。天性又極好勝,覺著受了孽徒愚弄,再如計較,越發坐實自己愚昧,心雖恨極,只得聽之。為此遷怒,收徒越發審慎,男的更是不要。胡、陰二人也知此事犯惡太甚,當時色膽如天,事後卻極膽寒,離開師門不久,便自隱匿,不再聽人說起。一般傳說,已在暗中受了鳩盤婆戮神之誅。事隔多年,久已遺忘,想不到會與妖屍一氣。聞言不禁也生了幾分戒心。

  東方皓一見妖人二次施為,便不再攻敵,一面暗攝心神,以防邪法潛侵;一面又由身畔取出一件法寶,化為一片青色光牆,將那黑光妖箭和粉紅色妖霧一齊隔斷,相機進止。這一面周、李二人表面雖與四人相合,一則因為衛、辛等四人本是對頭,此時急難聯合,實出無奈,決非本心,況又誤傷了他一個同黨,不得不加小心;二則想就便觀察這四人的法力深淺,以防脫困出去,突又反戈相向時可為應付。同時卻又惟恐夜長夢多,或是辛、衛等四人不是妖黨之敵,暫時旁觀,雖未上前,實在暗中戒備,躍躍欲試。嗣見東方皓突然破了邪法,妖党又有施為,那赤裸淫邪形態實在看不下去。二人俱都疾惡,英瓊尤甚,見東方皓二次只能應付,並未占上風,本就按捺不住忿火,待要出手。再聽沙亮那麼一說,觀察神情語意,實非虛假。心想:

  「衛、辛二人雖然以德報怨,私心太重,到底是昆侖派中知名人物,不能過於昧良無恥。那和男女二妖人動手的一個,劍光法寶,神情動作,均不似左道中人。只這一人,急切間看不出來路,說話卻極中聽,法力也似不弱。聖姑禁法,妖屍已全能運用,在此相持終是可慮。轉不如聽了此人的話,合力往外沖出為是。好在衛、辛等四人即或乘隙暗算,自己雙劍合壁,加上牟尼珠佛門至寶,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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