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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回 絕豔迷人尤物原禍水 行波入地聖池走神嬰(4)


  說時,手指處,滅魔彈月弩相繼朝紅光迎去。同時回手正取六陽神火鑒,待將妖人元神罩住,以免逃遁,不料取寶稍晚一瞬。妖人知道易靜元嬰煉成,已是成道之身,先發二寶定難傷害,只是藉以掩蔽暗算。天瘟球到了空中,便不去撞它,也要自行炸裂。易靜又只聽一真大師說妖人法寶多被長眉真人破去,殘餘有限。內有一件發黃光,乃是瘟疫奇毒之氣煉成的散瘟之寶,遇時須要留意,未知底細。牟尼散光丸一撞,立化為一片極濃密的暗黃色氤氳之氣。易靜方覺黃煙太濃,倏見散光丸銀光亂瀑如雨,黃煙激蕩飛散中,眼前大片寸許長的暗赤血光,飛蝗一般射上身來。因有光煙掩蔽,驟出不意,竟未覺察。知道抵禦已是無及,忙運玄功縱起,饒是飛遁神速,肩臂上仍被打中了兩處。如非元嬰煉成,就不死也萬難禁受。又見萬千飛釘一般的血光仍然飛灑追來,當時負痛大怒,一面略微閃退,一面忙取兜率寶傘抵禦。

  丙融見化血神釘打中敵人,竟似無什傷害,心中大驚。傘光一起,知更難於取勝,忙把神釘收回,待要遁走。易靜多年來不曾受傷,心中恨極,連傷也顧不得醫,只運玄功略閉了左臂氣脈,以防萬一,同時六陽神火鑒已朝妖人照去。此寶自受師傳以來,因是專為日後對付赤身教主鳩盤婆之用,屢遇強敵均未輕易施為。這時因為受傷恨極,必欲誅滅妖人元神,方快心意,更不尋思,施展出來。這師傳降魔七寶同時已用其四,丙融如何能支。又因見散光丸、彈月弩厲害,一片爆音過去,天瘟球本來收發由心,竟吃震炸分裂,那赤蛟剪也被彈月弩擊中,光芒減去好些。跟著敵人飛劍便已飛過,兩下裡鬥在一起。

  心中痛惜,惟恐有失,正在忙於收回,想就此遁走。不料就在這略微緩得一緩之際,敵人手上忽發出六道相連的青光,恰是兩個乾卦重在一起,合為乾上乾下六交之象。先由手上一面圓鏡發出,每道光長只數寸,粗才如指,光雖晶明,並不強烈,可是越往外發射,展布越大。天瘟球黃色煙光未及凝聚復原,吃鏡光一照,突然發火自燃,宛然薄紙之投洪爐,一瞥而盡。緊跟著護身光華又被照中,立覺身上奇熱如焚。百忙中,易靜恨極妖人,又是一粒散光丸、一粒彈月弩同時打到,妖光立被震破。幸是元神化身,如換尋常妖人,不必用六陽神火鑒,就這一丸一弩,也是九死一生了。丙融萬想不到如此厲害,嚇得心膽皆寒,哪裡還敢停留,忙收赤蛟剪,帶著殘餘妖光急飛遁去。

  易靜見禁制無用,妖人已然逃走,怒火上頭,必欲殺以泄忿,忙縱遁光急追過去。丙融元神飛遁本極迅速,又在驚懼憂疑情急之下,自覺敵人厲害,既不能勝,便須速回,以防本身有什閃失,連赤蛟剪都未顧得收到手內,便先加緊遁走,剪光反在妖人的身後,神速可想。易靜追到池下,丙融才把赤蛟剪收去。易靜見他投入池中心水柱之中,順流飛瀉,四旁飛泉重又乾涸,只剩那根水柱淩空飛墮。好似洞中妖屍已有覺察,接引妖人入洞神氣。本來早想入洞窺探妖屍虛實,一則奉有師命,時機未到;二則下面洞門緊閉,必有妖法制禁,不易進入;況且正是兩不相犯之際,也許妖屍和諸妖黨還不知道嶺穀有敵人居住,一旦勾動,從此多事;癩姑、英瓊又時加勸阻,故屢次欲行又止。這時妖人已然尋上門來,蹤跡已露,反正日後糾纏,不得安寧;又以妖人暗算,受了微傷,忿氣難消。一見水柱下落,認為有機可乘,可以乘虛而入,更不尋思,忙將身形隱去,跟蹤直下,也借水遁入內。

  身剛沾水,忽聞上面雕鳴,知在示警攔阻,自恃法力高強,法寶神妙,也未在意。水柱降落又是極快,未容轉念,已然落入池中深潭水眼之內。一鼓勇氣,更不反顧,徑駕水遁到了潭底,順著洞壁水道往上逆行。暗中查看所經之處,俱是夾壁,最細之處只有兩三寸。那壁間水路本與衛仙客夫妻昔日陷身的小池相通,易靜曾聽李寧說過,池中設有金水之禁。雖知道禁忌,可以防範抵禦,又系女身,不致觸怒聖姑,然而一旦被陷在內,畢竟厲害,不比尋常。先想尾隨妖人一同出遁,不料對方入水較前,只遠遠望見紅影飛馳,沒有追上。說時遲,那時快,就這略一尋思之際,前面紅光忽隱,水勢也由進而退,知道妖人已然出水。忙催遁法,往前略進,果然到了上次所見小池之內。本要隱形飛出,猛然靈機一動,暗忖:「久聞妖屍厲害,所勾結的妖党連李伯父的封洞禁制俱吃破去,妖法可想。便是適遇妖人也非弱者,初遇時,隱形法好似被識破。身入險地,勢子太孤;師父仙示,更戒輕率。終是小心行事,看准再動的好。」

  想到這裡,便即暫停,隱伏池中,暗用耳目察聽。微聞寶鼎前面有一女子與人笑語之聲,甚是柔媚。跟著又聽一個男子厲聲歎息,似極悲憤,好似前追妖人丙融口音。底下便聽兩男一女,一路說笑著往前走去,聲音已遠。待了一會,上面不再有人聲息。

  易靜正想出水窺探,猛覺池面之水重如山嶽,緊壓頭上,要想鑽出,真是萬難。再試回路,水源已絕,與外隔斷,那水竟成了一泓死水,無路可通。才悟出此水與夾壁間靈泉雖然通連卻被妖屍隔斷,怪不得妖人紅影一不見,水便倒退回來。如非遁法神速,快到以前趕了一程,直還不能到此。可是那樣前進無路,還可退了回去,此時鬧得進退兩難。上有禁制封閉水面,如用法寶強行沖波出去,未始不能辦到,但必驚動妖屍。一則與來意不符,洞中虛實尚未探得,一被覺察,要添出好些危機,於事還未必有濟。二則洞裡埋伏禁制重重,聖姑性情古怪,自己伏在池內,金水之禁必因自己是女身,又看師門情面之故,沒有發動。如再與鬥法,縱有七寶護身,識得五行生克妙用,不致似衛仙客夫妻一樣損喪真元,脫出必更艱難。連試兩次,不特不能穿出水面,四外反生出極大阻力,知不服輸不行。

  沒奈何,只得忍氣默祝道:「弟子易靜,現奉家師妙一真人之命,來此探查妖屍動靜虛實,以備日後為聖姑清除妖屍,去此孽累。現被五行真水禁閉池內,因恐聖姑昔年所設禁法現被妖屍借用,未敢造次。茲敬通誠求告,伏乞聖姑鑒察弟子除害誅邪之意,收了禁法,令弟子得以出水,不勝感激。如久不撤禁,便是聖姑現在坐關無暇於此,或是妖屍仗著聖姑昔年傳授所設,弟子只好施用法寶,破禁而出。因是不知底細,急於脫身,行事難保不冒昧。尚望聖姑略跡原心,加以寬宥,勿以為罪,不勝感謝。」

  祝告未完,忽然身輕,試一行法,竟然離水飛出,落向池外。心方暗笑:「聖姑佛法已到上乘,行即證果,依然如此好勝,令人不解。」

  心正尋思,忽然聽前面有兩男子說笑走來。身形雖隱,仍恐被他們警覺,忙即屏息斂氣,趕緊躲閃在那藏寶鑰的鼎後,靜立相待。一會走到,乃是兩個相貌奸猾的中年道裝妖人,同去池邊仔細看了看。只聽那個穿黃的道:「這廝真活見鬼,他出水時我正在池旁守候,分明見玉娘子行法開池時,只有他一個人影,他卻硬說易家賤婢也借水遁追來。這水不比常水,玉娘子又在行法接引,遁法多快,如有人追來,來人又決不知此池底細,哪有不尾隨同出之理?偏又說是出時不知玉娘子要用他生魂效力,還曾回看,賤婢並未隨出,當時心中懷恨,所以未說,來人必然困在池底。你看池中空空,哪有影子?我們終日對著一塊肥肉,不能到口,今日好容易陪她對飲一回,雖解不了饞癆,到底得點幹親熱也好。他偏說些假話,害我們空跑一趟。玉娘子還說,擒不到來人,不許回她房去,這不作難麼?」

  另一穿青的道:「我看丙融那廝也是色蒙了心,也不問自己到底有什法力,煉了幾面黑煞旗門,連個護主幡的神魔都沒湊齊,便跑上門來強要送死。玉娘子本心不想傷他,偏是不知進退,始而行法猖狂,竟欲破洞而入;繼而玉娘子勉強延進,又偏不知自量,妄想人、寶兩得。玉娘子忿他說話可惡,目中無人,正好所獻旗門主幡缺一神魔,用他本人再合適也沒有,這才給他當上的。自己軀殼已毀,不知悔恨,适才席上玉娘子微說了幾句不得已的好聽話,答應將來不特放他,還給他代尋一個比他本身勝強十倍的廬舍,又許上些好處,他便蒙了心,不但不記仇,反倒甘心為之效死,只求事成之後一親肌體,隨就吐出遇敵之事。玉娘子認以為真,斷定人在池內。其實沒有此事,有什法子?這廝不是說他耳目鼻子靈,出時還聽身後水遁之聲麼?我們就叫他來看看,如若有人,認罰如何?」

  穿黃的道:「余道兄,先不必忙著回去。那廝見玉娘子問完詳情,立時變臉,將他禁向所煉主幡之下,已然二次中計。他便果真在此看出有人追來,現在也不會再出來加以指點,何況決無其事。我看易家賤婢必是快到以前,發覺水遁,恐怕深入斷了歸路,隨水急退回去,也說不定。這都無關,倒是我二人原本患難至交,自從到此不久,你雖不似旁人那樣視我如仇,比起昔日患難生死交情,卻差得多了,究是為何?

  實不相瞞,我也被她逗得迷戀欲死,但有時背人靜坐,卻能回想,覺出這尤物必是我們禍水,如不留意,稍一失足,便成千古之恨。近來見她口甜心毒,行事越狠,更加警惕。我看你入迷更甚。你我數百年苦煉之功,豈是容易?像她這等人百世難遇,如若真心相愛,為她死了也值。只恐本來無情,口蜜腹劍,得不到她半點真心,連皮肉也未沾上,便把平生功行付與流水,豈非至愚?如非今日見她行事過於兇殘,我也不會動心。她以前曾向我離間你,背著我對你也必如此。查看池中敵人,你我原無須同來,此舉好似有意把我二人調開,以便向龍道友獻媚蠱惑。她近日已能複體,所說仇人法力厲害,不脫困以前不能與人交合的話,未必可信。龍道友既善容成之術,品貌又好,我看她對他才是真親熱。背後對我卻說,志在用以出力,全是假意,顯然是謊言。你沒見前洞那幾個曾受他牢籠的幾個殘廢麼?初來多麼寵愛尊崇,如今落得是什可憐神氣?你想她為龍道友,甯甘激走毒手摩什那等好幫手,必有幾分意思無疑。适才席上,沒見她對龍道友那眉花眼笑的妖媚情景,許是特意將我二人支開,好遂她的心意都不一定。我二人以後必須小心一二呢。」

  說到後半,聲音更低,換了別人,決聽不出。那穿青的起初聞言似不在意,後聽提起姓龍的,面色驟變,竟似有些警覺,只比穿黃的較有城府,濃眉剛往上揚,面色忽又突轉,以手掩口,搖頭示意。穿黃的忿道:「我如怕她,也不在此了。別人可以由她宰割,我卻無此容易呢。依我之見,少時便與她開門見山,不相愛無妨,但要彼此相見以誠,我們為她出力,事成送我二人兩件法寶,兩不虧負,省得彼此各用心機,互相忌恨,反為仇敵所乘。你看好麼?」

  穿青的還未及答,忽聽曼聲長吟,遠遠傳來,聲音詞意淫豔無倫。易靜方在暗罵:「妖屍也曾在聖姑門下多年,怎的這等淫賤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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