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⑥ | 上頁 下頁
第二三五回 一徑入晶宮廣殿通明參極主 橫空張綠網長天無際遁飛人(2)


  內一侍者,便將架旁所設六角形的鐵牌扳回正面。靈奇便自飄然下落,面上苦容雖仍未斂,神態依舊倔強,一言不發,走到易靜等十人面前,卻恭恭敬敬分別行禮,各叫了聲師叔。這時雙方面對面,易靜等十人見他不特一身仙骨道氣,是個上等根器,並且相貌身材,均有幾分與嶽雯相似,比起英瓊的米、劉二徒要強得多,無怪乙休要為引進。自己這一輩同門中師兄弟,剛下山不久,便收到上官紅和他這類人物為男女弟子,好不歡喜。

  易靜見他的面上忿容未斂,心料主人居室密邇,靈威叟又連話都不敢和愛子說,可知威嚴。自己不便明言,只得借著和來人說話,示意道:「後輩等愚妄無知,以為奉有島主明令,率意行事,冒犯威嚴。多蒙島主念著家師情面,愛屋及烏,寬恕靈奇,感謝無極。現在靈藥求到,急於回山醫治傷人。敬煩二位引往拜見島主,敬伸謝忱,並領教誨如何?」

  那修士笑道:「諸位道友人見島主,應由大師兄引往。不過此時忽有仙客到來,尚煩少待,尊意當為轉達。貧道覆命去了。」

  說時,看了靈威叟父子一眼。靈威叟也略舉手,示意相謝。那修士微微點首,返身往門內走去,門隨關閉。那刑架兩旁的侍者,也各往壁間走了兩步,身形便隱。易靜才知各宮至長廊,均有輪值之人,另有隱形之法,只是看不出來。适才宮中奏樂,乃是天乾山小男到來。先那五下鐘聲,許是召見信號。因靈威叟儘管面轉喜容,依然不發一言,神態莊嚴,也就不便多問。金、石、阿童、易震等五人,幾次要想張口問話,均吃易靜示意止住,俱各站立當地。等有刻許工夫,眾人方想對方畢竟不是玄門正宗,故有許多排場做作,彼此微笑相看。樂聲再奏,一會止住,圓門二次開放。門內又走出兩個第一次入島所見侏儒,朝靈威叟和眾人各舉手一讓,分立兩旁。靈威叟道:「天乾山主已行,眾位道友請入宮吧。」

  隨引眾人入內。

  眾人進門一看,裡面乃一座外五內一,六間合聚一起,形如梅花的宮殿。外五間,俱作花瓣形,分向五面。當中一間圓殿,各有一門,與五間對通,比外層高出三十餘丈。殿門外,設有四十級半圓形的臺階。因每間宮室均有百餘丈寬深,靠近殿階一面雖然較窄,也有四五十丈。殿階與外室裡進一般寬度。這殿因是居中,每面各寬四五十丈,又有三十多丈玉階直達下面。各室雖然隔斷,兩邊都是晶牆,一望通明,全景畢現,一目了然。這七八百丈方圓,一座通體玉柱晶牆,銀輝如雪,空明如鏡,不著纖塵,端的偉大莊嚴,清麗雄奇到了極點。至於陳設之珍奇,儀仗之瑰異,珠光寶氣,眩目奪神,猶其餘事。令人置身其中,直疑月中仙府,亦複不過如是。宮中侍者,除在階前持儀仗的甲士身材高大外,多是侏儒,為數不下二三百人,分在五間宮室之內排列侍立。

  等到曆階而升,進入殿門再看殿中心梅花形寶座上,跌坐著一個身著白色道袍的矮胖老者。生得面如冠玉,突額豐頸。兩道細長的眉往兩邊斜垂,其勁若針,配著一雙長而且細的神目、藍電也似,光射數尺。大鼻露孔,闊口掀唇,略帶著微笑之容。除卻唇紅如朱外,通身形貌衣著,更無絲毫雜色。身後站立著一排甲士,各持羽葆霓旌,也是寒輝照人,其白如霜。適見寒光、玄玉二童,也分立在寶座左右。全宮甲士、侍者以及道童之類,各有各的服飾,全都一律,連身材大小都差不多。此外,寶座兩旁,還分三行侍立著數十個弟子,前見修士也在其內。後面兩行似是兩代徒孫,多近似道童打扮。高矮胖瘦雖不同樣,裝束卻都一式羽衣星冠,雲肩道髻,備極清麗華美。獨頭排弟子不足十人,多是純道家的打扮,服色既非一律,質地也極平常,決非鮫綃冰蠶織成,比起末兩代徒孫和那些侍者道童所著質料,相差天地。

  眾人見了這等勢派,心裡雖不甚佩服,表面也不得不裝作恭敬。對面寶座上端坐的便是陷空島主,威儀棣棣,自身終是後輩。又見靈威叟已先上前拜倒,口稱:「峨眉齊真人門下十位道友,率領靈奇進見。」

  陷空老祖微一點首,靈奇便起立侍側。眾人不便再多張望,隨同上前,正待躬身下拜,陷空老祖將手一擺,笑道:「我與令師只是神交,易賢侄的令尊與我交厚,雖是後輩,先來已然禮拜,此時毋須太謙。我僻居極荒,終日靜坐,久習疏懶。各方道友來訪,多不離座,只以奏樂迎送,也不作客套。請各就座吧。」

  說時,眾人覺對方手伸處,立有一股奇寒而勁的大力逼來,將身擋住,不令下拜。知他天性奇特,不應違忤。又見座左設有一排十個玉墩,上鋪海草織成的白色軟席,便同稱謝,分別就座。易震年幼輩低,坐於末位。靈奇便侍立在他身後。靈奇之事已了,無庸癩姑解說。仍由易靜為首起立,躬身敬謝賜藥,指點成全,以及寬宥靈奇之德,並請教誨。

  陷空老祖道:「我承令師不遺荒遠,附於交末。又知他和各同門道友閉戶修煉,無暇分身。諸位小友是他門下,既然需要,理合相贈。一則,此藥所存無多,愛人以德,不願來人得之不易;二則我將來有一為難之事。因我閉門靜修,地處僻荒,為免煩擾,在本島周圍設有禁制;加上玄冥界天生阻隔,又借極光真磁之力顛倒陰陽。外人固不易推算我的虛實動靜,我也不願與聞外事,作法自蔽,益複孤陋寡聞。那巽宮冰蠶和萬年溫王,落在諸位小友手中,尚無聞知,适才才聽天乾山小男道友說起,真乃快事。只是得信稍遲,因欲試諸位小友道力,致有盜藥之舉,白白多此一番辛勞,實為愧對。尚幸有此一番經歷,將來不為無益,令師當已知我用意,想也不致笑我量小。此番所取的靈藥,乃我最初采煉,取材配製,極為精純,所以深藏丹室之內。那丹井,乃元磁真精所萃,與極光發源之地直對相應,酷寒烈冷,無與倫比。如不得我心許,便到時不另發動,這兩間混元精氣與他為難,也難如願相償,並要視若仇敵,更憑多大道力,也盜不去了。

  「靈奇所得,實比以前孽徒所盜靈效遠勝。靈奇之父,是我嫡傳大弟子。靈奇平日妄冀天仙位業,不願隨乃父歸入本門,人各有志,也還罷了。最不合是心存鄙薄,急難來投,又不安分,屢在外面生事,以致乃父為彼憂勞。我以前不許他入境,也由於此。這次更是膽大妄為,勾串乃父,得知陣中機密,私入丹室。已然將我備贈的靈藥取到手內,臨行又起貪心。卻不知兩間混元精氣何等威力,連我在此修煉多年,深悉微妙,尚且只能以法力運行,小心謹慎利用,不敢和它相抗。他一末學後進,新近不過乃師坐化,得了幾件遺傳的法寶,便不知自量,輕犯凶鋒,幾為妖邪所殺,僥倖才脫毒手。日前乙道友夫婦于四萬裡外追逐二妖人來此,被他無心巧遇,幸蒙成全,賜以靈丹,方得復原。又複不知利害輕重,任性胡為。如非佛光神妙,應變迅速,那元磁精氣剛被引動,便逃上來,太陰真火未被引燃,不特諸位道友功虧一貫,丹井下層穴口為混元真氣封閉,急切間連我也難為力,便他本身也必化成灰燼了。此時形勢奇險,他那幾件法寶雖不尋常,但無一件可與諸位小友相提並論,稍差瞬息,立肇巨變。

  「大弟子雖然犯規,一則,念他從我多年,一向忠誠,功足補過;二則,父子天性,舐犢之情,賢者不免,尚可略施小罰,加以原宥。此子卻是萬容不得。如非小男道友代乙道友向我致意,又是齊道友第二代徒孫,照他被擒見我時,那等桀騖不馴的情景,縱看乃父情面,不戮形神,至少也應打他三百寒鞭,日受冷焰之刑,三年之後方始逐出,永不許他父子相見。現我雖因乙道友和令師之故,將他釋放,但我丹井二圖機密,已被他知悉,與諸位小友只知鎮制五行宮位不同。他又逞能賣好,儘管事前曾向乃父立有重誓,決不再告他人,洩漏大約不敢,但異日再如有人需要此藥,難保不自告奮勇,又來盜取。其實齊道友為人,我本敬服,如再需用,只憑一介之使,立可取奉。此子如再行險,那時被我擒到,我話已說在前,休怪我不講情面。

  「至於我向令師借寶,並在今日來人中約一二小友相助之事,此時尚難明言。已然拜託小男道友,或是由他親往峨眉面談,或以飛書向令師請借,到時自知,毋須先說。此藥用法極簡,只須將萬年續斷所制煉的藥錠,先由一道力較深之人運用本身純陽之火,融化一頭,使化成真氣,透入斷骨筋脈之中。等其充滿經絡,再將靈玉膏在接樣處敷上一圈。晃眼氣血貫通,精髓充沛,視各人本身功候如何,至多兩三個時辰過去,便可復原。在四十五日以內,任多厲害惡毒的邪法飛刀,也自無妨。痊後,筋骨之力反倒比前健強輕靈,並無殘痕。何況事前又有大荒神嫗的靈藥,先為保全,便隔百年,也可接上了。我想峨眉開府,門人四出行道,強敵眾多,異日難保不需此藥,而數萬里冰山雪海,往返艱難,跋涉不易,此次所得,足供十人之用,餘藥善自保藏,留備不虞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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