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⑥ | 上頁 下頁
第二三一回 佈陣遏妖氛霞影千重由地起 飛身援道侶彩雲一片自天來(4)


  齊霞兒說時,早向身畔取出一張妙一真人的紙條,與眾傳觀。另外附有六粒盧嫗所贈丹藥。那紙條大意是說:「先後受傷九人,數中應有此劫。不久湖上禁制必為敵人所破,但眾人只可進入內洞慎守,不可出敵,不消片刻,便有一前輩散仙來此解圍。五雲毒瘴與化血神刀均極厲害,中人必死。中毒諸人雖仗事前盜有靈藥解救回生,但是元氣大傷,幸有盧嫗所賜靈丹,可用三粒分與大眾,各服半粒,即可復原。化血神刀更是陰毒,也非此丹不救,剩了三粒,恰好應用。但是此丹只能保得不死,將所斷之處接上,終不能似陷空島萬年續斷和靈玉膏,治這類毒傷巨創具有特效。必須三年零六個月以後,始得復舊如初。

  本來可以無礙,偏生後年端午便有一件大事,為眾同門建立外功良機。如欲參與,便須去往陷空島求取萬年續斷和靈玉膏。陷空老祖本來與我無怨,開府之時,並派他大弟子靈威叟前來觀禮,照說似可求得。但是此老遠隱北海窮荒,已曆千年,性情孤僻,也非常理可喻。島宮深居海底,為防外人擾他清修,禁閉嚴密,行動虛實,均難推算。仙府諸位尊長無暇及此,沿途恐還有阻。如往求藥,可由眾中推出數人前往,量力行事。對方雖也旁門水仙,多年來獨善其身,不曾為惡。以禮往求,不允便罷,至多受傷三人少積一場功德,仍可修為。如不獲允,無須強求。此老喜收義子,內中頗多妖邪,散居附近各島,卻非善良,眼前各異派妖人,難保不與之勾結。途中如有險阻,可往尋天乾山小男,必有道理。不時來的那位散仙,道法極高,恐有一事相難,此時不便與之相見。請眾照書行事,自己必須離去,以免難處。」

  此外並注有六粒靈丹用法。

  這時寒萼、李文衎各斷了一手一臂,向芳淑是將雙足刖去。傷斷之處點血不見,只冒微煙。雖仗各人俱會玄功,強自運用真氣,勉力掙扎,人已面如烏金,痛徹心骨。眾人匆匆,立即依言分頭行事。尚幸斷落的手足俱已搶回,否則,仍非殘廢不可。向芳淑身有救命靈丹,先連服了幾粒。秦寒萼持有乃母一粒內丹,也覺稍好。只苦了李文衎一人,傷勢較輕,受苦卻大,雖只不多一會,人已奄奄待斃。盧嫗靈藥端的神效,口服不怎顯,治外傷卻是靈極,也不用什方法,只將藥嵌在傷處,斷肢便接好,一口真氣吹上去,立化一股五色彩煙,異香撲鼻。將傷處裹好,眼看痛止,汙血流出,自然生肌接骨,皮肉長合。一會便漸平復,精血也已通行,只不能運用真氣,一切均與常人無異。中毒六人本已回醒,服藥之後,也覺靈府清明,心身輕快,有異尋常,俱各大喜,起謝眾同門不迭。

  治癒受傷九人,霞兒也把話說完,向眾略微敘闊,與方、元二人互相禮見,略微敘談。另給易、李、癩姑三人留了一封小柬,道聲:「行再相見。」

  便要起身。

  元皓道:「老怪物不聽良言,見我們退守不出,還當怕他。此時湖中禁制已全發動,不怕他來攻。反正是這麼回事,正好借送姊姊為由,氣他一氣。」

  霞兒匆匆不知何意,含笑點頭。方瑛想攔,元皓話已出口,只得如法施為,將陣勢變化。一片靈旗招展中,五色煙光連變滅了幾次,立時全湖現出。只是煙雲變幻,光霞浮空,靈旗隱現,氣象森嚴,備見仙法神妙。霞兒才知他將九宮五行陣位,連湖面一齊現出。雖然敵人識破來歷,也不易攻進,如似先前不令測見高深,豈不更好?方在尋思欲語,元皓手指處,一道長虹般的金橋已往對岸緩緩突伸過去,同時舉手肅客,意欲相送。霞兒知道陣法已現,再隱無用,主人禮意殷殷,樂得借此讓對方見點顏色也好。便把手一舉,重向眾人作別,往虹橋上去。元皓陪送同行。湖形一現,雙方動作隔湖相望,無不畢現。

  紅發老祖正在大施法力,想將前面青霧破去,忽見煙光變滅,現出陣形,才知對面乃是一片湖水,上設禁制,自己在施法力,分毫沒法進攻。再定睛一看,兩次所傷仇敵俱都無恙,正在指點自己,說笑不已。昨日中毒諸人,還可說是靈藥被盜,因而獲救;這化血神刀中人必死,多高法力的人,也耐不了一時三刻,一日之後,便化劫灰,屍骨無存,怎會當時救轉?便陷空島萬年續斷,也須數日始能復原,也無如此神速。正在又驚又愧,忽見水上又有一道金虹由對崖飛來,上有兩人:一個是齊霞兒,一個是兩次用太乙青靈箭傷人的仇敵,從容談笑而來。看那情景,分明有心現出原景、飛橋送客,分毫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勃然震怒。正待下手,耳聽元皓嬌聲說道:「齊姊姊請行。你不叫我傷老怪物,只好不遠送了。」

  說時,橋已飛到。

  紅發老祖心中憤急,身形一晃,化作一隻血手影,想連人帶橋一齊抓住;同時放出化血神刀,朝霞兒飛去。哪知金橋撤得比電還疾,手剛飛起,便已急收回去。湖上立有千百丈金光,夾著風雷之聲湧來。紅發老祖識得厲害,未破法以前,不敢冒進,只得含憤將血手收回。化血神刀剛飛出去,眾妖人已各施威相助,一時煙光交織,法寶齊飛。霞兒冷笑一聲,左手將鼎一舉,鼎口內一聲龍吟,飛出百丈光霞,將化血神刀敵住。同時右手一指,飛出太乙神雷,將四外煙光邪法,連同當空暗赤色的妖雲一齊蕩開,飛身直上。等紅發老祖收回血手追趕時,只聽霹靂連聲,數百丈雷火金光飛舞中,霞兒已化作一道匹練般長虹,破空飛去,一閃不見。眾妖人和門下徒党圍攻太急,沒料敵人這等厲害,又傷了兩三個,折卻了好幾件法寶。怒氣填胸,無從發洩,把所有怨毒俱種在對湖諸人身上,誓不與之並立,重又去到湖邊查看。

  紅發老祖先前連次無功,本已看出一些端倪,因見對方俱是峨眉門下,不應有這類法術,心中還在遲疑。及至元皓輕敵現出湖面,追敵回來,細一觀察,果如所料,對方用的竟是奇門七絕惡陣,乍見大吃一驚。知道此陣共有七層禁制,中藏先天奇門五遁之禁,比起正教中的兩儀六合陣,雖有正反順逆之差,靈效威力俱都弗如,但以旁門法術來論,已是登峰造極,無以比擬。因此陣法逆運五行真氣以為己用,上幹造物之忌,習此法的人如非連經天劫,本身功力深厚,道法高強,便精此法,也輕易無人敢用。迄今各異派中長老,以及海內外散仙中有名人物,除卻兩個大對頭外,只三四人有此法力。

  照此看來,對方必還另有旁門中的高人相助無疑,連日所遇那男女二幼童,大為可疑。據門人稟說,以前曾與之結仇,後忽失蹤,只知是兩個修士,始終不知他們的來歷。看其所用法寶,極似對頭門下,弄巧就許那五百年前所遇老怪又來中土,都不一定。幸是适才不曾冒失,否則吃虧更大。憑著自己法力和玄功變化,要將這七層禁制相繼破去,並非不能辦到。只怕萬一對頭藏在對面崖洞,陣法一破,突然出現,卻是大糟。還有昨日收去五雲桃花瘴,誘激自己窮追未獲的那人,分明與仇敵一黨,法力甚高,至今未見此人出現,更可疑可慮。

  紅發老祖想到這裡,不禁又急又憤,方有一點氣餒,再一留神查看敵人形跡,除在崖石坪上主持陣法的男女二幼童外,俱是昨日見到過的峨眉弟子,別無面生可疑之人在內。想起前情,再見敵人朝著自己指點嘲笑之狀,重又勾動忿怒,暗忖:「那對頭行事,素來強傲,目中無人,決不會令兩幼童主持出面,自己卻在暗中賣弄。性又古怪,不喜管人閒事,如若有心為難,必定尋上門來生事。他雖旁門,行輩最尊,威望法力,一時無兩,萬不會不惜身分,與峨眉門下這類未學後輩的小狗男女打成一片。並且此老已五百餘年不履中土,怎會忽然來此討好敵人?那男女二幼童也許另有傳授,法術相近,功力卻是大差。只要不是老怪物在此,任是何人,我也不怕。此時已成騎虎之勢,再如畏難縱敵,此仇不報,不但多年聲威敗於一旦,也無面目再見門人同道。」

  念頭一轉,惡氣大壯,便從法寶囊內取出五面妖幡,分五方五行擲向空中,與湖遙對;然後手掐靈訣,施展法力,布下一陣。一會佈置停當,將雙手合攏,一搓一揚,立時煙雲滾滾,佈滿全陣,彩光四射,滿空暗赤焰雲,齊泛星彩,直似一片極鮮豔的濃血,將湖對岸天空掩了個風雨不透。湖水上空,卻是星月交輝,碧空雲淨,兩兩相映,頓成奇觀。

  坪上眾峨眉弟子見紅發老祖所布陣勢占地不大,滿臉獰厲之色,在陣中上下盤旋,往來飛舞,行法甚疾。除易靜、癩姑等有限三四人,連方、元二人,因只知照那無名散仙傳授,如法施為,也都不知厲害,反以為敵人連番施展邪法異寶來攻,俱未闖入湖面一步。又見行法時那等急躁,頗似力竭智窮之狀。儘管知道陣法多半會被破去,一則禁制共有七層,還未開始,就能破去,也費時費力,不是容易。又如陣法一經破完,還可避入洞中,那奇門五遁,重又相生反應,將全崖封鎖,不久救援即到。即使不能如期而來,對方不過毒瘴、飛刀厲害,眾人已有不少異寶可以抵禦。只有那元神化血玄功變化,隱現無常,勢逾雷電,法寶、飛劍稍微疏忽,或是功力稍差,便被攝去,容易受他暗算。現時不與對敵,也是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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