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二〇回 巽語度金針大道同修功參內外 乾焰生火宅玄關一渡業判仙凡(5)


  「妖女本就神通廣大,元神又在洞中苦煉多年,玄功幻化,更非昔比。銅椰島歸來,我和各位師伯叔便輕易不再出山,倘有疏失,卻是不能往援,千萬大意不得。這次下山諸弟子,均有道書一冊,共分三章二十七頁。除首章所載乃本門口訣心法,彼此相同而外,其餘均按著各人資稟功力,傳授多半不同。爾等三人功力,此時雖有高低,根骨緣福和將來成就卻是一樣。為此只賜一部,由易靜執掌,互相觀摩,一同修煉。如肯加功勤習,到了明年去時,當可不致有什大兇險了。還有南疆紅發老祖結仇一事,易靜、英瓊固然冒失,但他本為邪教,門下徒弟多非善類,形跡本易使人誤認。又當爾等追戮妖婦蒲妙妙之際,他那門下突然出頭護庇,異言異服,身有邪氣,爾等從未見過,又不知道他們的來歷淵源,認作妖婦同黨,欲加誅戮,並非安心故意,逞強欺人。只不合上陣不問對方來歷,失之心粗躁妄而已。

  至於後來得知底細,仍還動手,本心未始不知鑄錯,只為勢成騎虎,對方法力高強,惟恐被人擒送回山,玷辱師門,甘受師責,一心逃遁,情急還手,在爾等出於不得已,情有可原。在他以堂堂一派宗主,當著眾門弟子,為爾等後輩所挫,自是難堪,因此與爾等結下仇恨。在紅發老祖初意,雖懷盛怒,並未怪及爾等師長,只想親自登門告發,使我重責爾等了事。他如這樣行事,我為息事寧人,顧全他的顏面,爾等委實也有幾分錯處,自必稍受責罰,令往登門負荊,雙方交誼仍在,豈不是好?也是他末劫將臨,本身雖不為惡,終以所習不正,平日又喜縱容惡徒在外橫行為惡,罪孽太重。儘管白道友感他舊德,用盡心力暗中維護,欲為保全,使他到日能免度難關,終難挽回數運。他也明知我峨眉派應運昌明,爾眾弟子各有自來,便少數功力修為不齊,難免應劫兵解,也都應在若干年後。修道應有的災難,自是不免,如欲違天,妄肆殘殺,如何能夠?

  「並且上次紫玲谷暗算淩道友,乙、淩二位曾和他說末劫厲害,不可思議,必須到時諸人合力同心,還得有外人相助;白道友更屢次勸他結納正派中人,以備緩急。他不是不知利害所關,本來只要遣一介之使,便可出氣的事,竟會受了惡徒蠱惑激將,為此一朝之忿,妄動無明,改了初心。而爾眾弟子,也有數人該當應此一劫,難於避免。如今仇怨已成,他信惡徒之言,開府後百日之內,如無人前往負荊請罪,便和本派絕交成仇,以後只要遇上,決不放過。我已算定,此時他信讒已深,即使我命爾等卑禮前往請罪,仍是難解仇恨,不肯甘休。本可不去理他,但此事終是爾等之過,又是後輩,在未與我公然破臉為敵之前,禮須盡到。如若無人謝過,其曲在我,他更振振有詞;便是外人,也難免不道我峨眉驕狂自大,縱容門人侮慢尊長。爾等此行實少不得。

  但此人邪法厲害,門下徒党又無不咬牙切齒,爾等一到,必要百計屈辱,使爾等難堪。稍不容忍,立即群起而攻;乃師也必以極厲害之法術,猛下毒手。以爾等的功力,前次乃僥倖。現乃成心相向,早已羅網密佈,如何能敵?去是必去。海外歸來,爾等即覓靜地,照我道書所傳,除心法口訣必須下苦功精習外,再將中篇所載降魔防身之法勤練四十九日。如還未到功候,可再加功勤習,務在第四十九日以前趕到,只要他絕交書使未發,便不誤事。去時不必人多,只有英瓊、易靜二人前往。到後未見紅發以前,任受辱駡,務要勉為忍受。等見紅發,易靜善於言詞,可由她一人相機應付。如能忍受,將他說服,安然退回,自是上策,但事實極難,數定難移;如真不能忍受,還手無妨。

  「大師伯因靈雲、紫玲、輕雲三女弟子未返紫雲宮以前,尚無傳音告急之寶,在東海時,特為爾等煉了百餘道告急信火,以防在外行道遇險危難之時,可以報警求救。此寶雖只可用一次,但可傳音帶話,千里如相晤對,甚是神妙。只有一件短處:不似異日紫雲神金所煉傳音之寶可以專指一處。攜帶此寶的人,各有一面法牌,一人有難告急,無論以外的人散在何方,各人身邊法牌全受感應,發出告急人的語聲。同門之誼,自無坐視,往援與否,頗關利害。此寶少時由大師伯親自傳授,對於此層,務要留意。對於求救的人,自問力所能及,始可前往;如若自知不行,仍以不顧為是。否則去了,轉為人多一累,無益有害,大是不可。爾眾弟子各有一份,你二人如為所困,不妨如法施為。

  另外,我尚派有人領我機宜,前往接應。如若有人受傷,也不可驚慌,去的人自會照我柬帖行事。先機難泄,只要緊記師言,不要躁妄求勝,便可免難。英瓊所收米、劉、袁三徒,連同神雕鋼羽,可俱帶去,聽候驅策,隨同修積內外功行,不必留此。爾等三人只須留心考查,無須稟請。幻波池所得,分賜眾弟子之寶,用法名目均在書中,自去體會。曠世仙緣,務各自愛。」

  妙一真人說罷,遞與易靜一本道書,柬帖卻交與癩姑收執。三人聞命感激,敬謹拜謝。真人命起。隨令齊靈雲、秦紫玲、周輕雲三人近前,命先修積外功,等時機到來,再移往紫雲宮海底仙府,同修仙業。另賜輕雲兩封柬帖,命其到日開看。所賜道書,也和易、李等三人一樣,共同一本。三人領命起去。又喚鄭八姑、陸蓉波、廉紅藥三人近前,命領道書,另覓仙府一起修煉。如接易、李三人在南疆傳聲告急,無須前往。海外歸來,專心物色洞府,只未指明地點。道書也是兩冊,紅藥獨得其一。八姑知有緣故,敬謹謝命起立。下余諸人多在諸葛警我等四人未出時,領了訓示,準備海外歸途,各照師命,分途行事。此時只秦寒萼、淩雲鳳二人不在殿內。

  原來寒萼是與乃姊紫玲結伴同行在右元洞內,因為萬珍前車之鑒,一心謹畏,倒也不敢疏懈。紫玲向來謹慎,道心堅定,更不必說。姊妹二人在彌塵幡法寶、飛劍護身之下,緩緩前駛。畢竟寒萼因真元已失,根骨又差,前半雖無什阻滯,一到出口火宅玄關緊要關頭,便顯道淺魔高,由不得萬念雜呈。平時有什經歷思慮,到此齊化幻景,一一出現。始而寒萼還能忍受苦難,只管澄神定智,不去理它。本來再要稍忍須臾,即可過去。不料忽現出紫玲穀遇難,與司徒平好合情景,已知是幻景中應有景象,不知怎的一來,心神微一鬆懈,立受搖動,神智迷惑,竟然認假作真。以致遁光一暗,乾焰隨即發動。本是外火勾引內火,一同燃燒,局中人卻情思昏昏,如醉如癡。眼看入魔,不特寒萼要遭大難,連紫玲也要連帶受累。猛聽震天價一聲霹靂當頭打下,有人在耳邊大喝:「外魔已侵,還不速醒!」

  紫玲未起妄念,可是二人同路一起,休戚相關,乾焰魔火已被寒萼引動,何等厲害,雖然內火未燃,一樣也難於禁受。紫玲又誤把乾焰認作幻象,強忍苦痛,不以為意。這樣下去,即使道心始終堅定,不致被牽累到走火入魔地步,但到了時限,人卻非受重傷不可。正在咬牙忍受,聽出是妙一夫人口音,當即警覺,知為妹子所累。念頭剛動,心神便自搖盪不寧,急忙按捺下去,正不知如何是好。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思潮微一起伏之際,寒萼也已聞聲驚醒轉來,覺出身心火燒如焚,知道不妙,趕緊用強制功夫,澄神反照,複歸空明。神智一清,遁光由暗轉明,內火不生,外火隨以熄滅。但別的幻象又起。

  寒萼如驚弓之鳥,自然不敢絲毫大意。無如危機瞬息,雖因為時極短,才將內火勾動,立即醒悟,未遭焚身之慘,受傷已是不輕,元神也受了一點耗損。時候一久,依然難於支持。正在息機定念,忍痛苦熬,忽然一片金霞迎面飛進洞來,將她卷了出去。同時,紫玲始終神智清明,乾焰止後痛苦一失,益發慧珠活潑,反照空靈。倏地面前祥光一起,身便能動,知已脫了險境,忙即向前飛去。姊妹二人恰是同時飛到前殿平臺之上落下。

  紫玲知道二人同去,成敗相連,還當寒萼也和自己一樣,安然脫臉,方在暗幸。及至定晴一看,人已面容灰敗,委頓不支,心中大驚。方欲詰問,女神嬰易靜忽自殿內走出,傳話道:「師父命紫玲師妹進殿待命。令妹已在火宅入定時,為乾焰所傷,如非師尊垂憐,將她救出,再遲須臾,便遭大難了。今以眾弟子下山在即,寒萼師妹必須奉命下山,身受重傷如何能行?掌教師尊格外加恩,賜有靈符一道,靈丹一粒,命愚妹送往太元洞內,即隨淩雲鳳師妹在洞中面壁入定,將所耗元神恢復。等各位師長從銅椰島回來,自有後命。」

  紫玲聞言,首先跪謝師恩,又向易靜匆匆謝說了兩句,忙即上殿去訖。寒萼也忙忍痛謝恩,拜伏在地。易靜說完,先將靈符一揚,一片祥氛向寒萼繞身而過,身上熱痛立止。易靜隨將寒萼扶起,將靈丹與她服下。然後駕起遁光,同往太元洞中飛去。寒萼只元氣略有耗損,傷癒以後便可無恙,以為雲鳳必也如此。哪知到太元洞一看,雲鳳本來先在,竟是神氣蕭索,滿面愁苦之容,仿佛受傷甚重,心中驚異。因正入定,不便驚擾,悄拉易靜去至隔室一問,才知師恩深厚,逾格矜全,否則所受苦厄,必較雲鳳尤甚。不由衷心感激,立志奮發,必為師門爭光,百死不二,把素日驕矜偏狹之念為之一掃。

  至於淩雲鳳,本來根骨不夠。雖然白髮龍女崔五姑刻意成全,在她未入門以前,先送往白陽洞內,參悟白陽真人所留洞壁上的圖解,以期異日不落人後。哪知雲鳳一時疏忽,全壁圖解十九精習,單把前半道家紮根基的幾個坐圖忽略過去,不曾參悟。事後和崔五姑相見,兩次俱是匆匆一晤,未暇詳陳經歷。這一來,始基未固,猶如不學。雲鳳自和楊瑾同斬妖屍,合鬥姬繁,連經幾次大敵之後,未免心高氣壯。見先行諸同門俱都過去,又聽諸葛警我囑咐的話,越把事情看易,以為師長只是借此試驗門人向道堅決與否。照大師兄所說,只和平日打坐入定一樣,便可過去。本來入定時心神動搖,魔念一起,不能自製,也會受害。

  這等景象,平日做功課時常有,均未為害,至多幻象多些,有甚難處?雖不視如具文,心卻自以為是。哪知妙一真人玄機奧妙,無隱弗燭,念動即知,即此已應降罰。雲鳳偏又好勝,到了緊要關頭,身被蓮台吸住,不知謹慎敬畏,妄想仗著法寶飛劍之力,強行闖過。上去便由貪嗔二念引動,魔火乾焰一起,心神立即迷糊,跟著妄念紛呈,竟連和俞允中那段情緣魔念,也被引起。論起道力,連寒萼都不如,所以受害較烈。眼看走火入魔,幸得楊瑾早就料她不能通過,代向妙一真人力為關說,得了特允,親持芬陀大師靈符前往救助,才免形神齊危之險。無如定力不堅,上來便錯,乾焰發作太快,救援不及。雖然免卻一場大難,所受的傷,卻比寒萼要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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