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一六回 熊血兒喜得陰雷珠 小仙童初涉人天界(5)


  諸葛警我道:「左元洞位於地底,上面凡是危峰峭壁,鳥道羊腸,遍佈蛇獸水火等各色各樣的危機險境。入口之處,名為小人天界,所曆景物甚多。人行其中,只要心志不純,立時地棘天荊,寸步難行。可以使經歷的人,在那暗無天日,地獄一般的危境中,逃竄上三五個月走不出來。必須憑著定力靈慧,才可從容脫出。這是將來連闖十三限的初基,雖無這裡兇險,早晚終可脫出,但那定力不堅的人走了進去,稍微疏忽,那苦難也夠受了。現今這兩處仙法尚未發動,左元洞那些危峰峭壁,鳥道羊腸,俱是實境,尚可一觀。此洞雖設有十三層難關大限,全洞長大不過十餘丈,此時內中空空,有甚意思?」

  熊血兒暗忖:「以前常覺旁門災難太多,尤其天劫厲害,正宗玄門得天獨厚。今到峨眉赴會,見這些末學新進,為日不久,竟有好深功力,令人妒羨。哪知他們也還有這麼多難處,無一容易得來。人家先難後易,早把根基打好,不畏魔擾,所以天劫也不去尋他了。」

  方想如何到這兩處洞中見識,儘管仙法不曾發動,也可增長閱歷。虞孝和鐵鼓吏狄鳴歧已向諸葛警我商請,引入洞中見識。正要從旁隨聲附和,諸葛警我已笑對二人道:「二位道兄,此時還不是進洞的時候。再者兩洞均非延賓之地,洞口已經封禁,來客只在附近遊玩,無進洞者。既是二位道兄必欲先往一觀,我略微擔點責任,連熊道友一起同往好了。」

  虞、狄二人聽他語氣稱謂,好似含有深意,心中一動。諸葛警我已引三人轉到前峰,說聲:「請稍等待。」

  連忙飛身直上。

  三人見他搶先引導,料知洞中必有一些現在外面的機密佈置,不欲外人看見。裝作不解,不等招呼,跟著飛上。到了洞中一看,由前洞口直望後洞口,空無一物。就這慢得一步的工夫,諸葛警我已不見蹤跡。洞與外觀孤峰一般大小,比起兩邊洞門卻高得多,地也凹下,洞壁仿佛甚薄,看去不似石土凝成。用手微叩,淵淵作金鐵聲。心想:「後洞門外,壁有符篆,諸葛警我也許故弄狡猾,由此穿出。」

  心中尋思,同往後洞門走去。剛往前走不到兩丈,三人相繼回顧洞中,只剩了自己一個,同行二人不知何往,喚也不應,心中一驚,方覺奇怪。再看前後洞門,俱已隱去,神志也似有點迷糊,思潮全集。熊血兒道力較高,覺出情形不妙,知是自己不聽招呼,冒失所致。自身是客,再如恃強亂闖,觸動洞中禁制,失陷在此,師門面子難看。趕緊寧靜心神,高呼:「諸葛道友何往?請即現身。」

  腳便停住,不再前進。這一來,果然好些,雖仍進退兩難,尚未現出別的幻象。鐵鼓吏狄鳴歧人較平和,發覺身側二人忽然失蹤,現出上述景象,情知落在對方禁制之內,事前原囑少待,不能怪來人賣弄神通為難。心想:「此洞既是峨眉門下弟子成敗關頭,定必玄妙莫測,憑自己這點法力,萬沖不出。既是來客,主人不能坐看出醜,久置不問。」

  於是也不再前進,強攝心神,停在當地,靜候主人解救,和熊血兒一樣,也未見甚異處。

  惟獨小仙童虞孝,生性好勝。前在白陽山妖屍墓穴受挫之後,因恨嵩山二老,兼及峨眉,心中先存敵意。見狀認作諸葛警我故弄玄虛,心中大怒。暗忖:「此洞共只三數十丈方圓,洞壁甚薄,眼前無非幻景,估量方向不曾走錯,何不給它一個硬沖。沖出固好,即使破壁飛出,主人自己不在此接待,有意賣弄家私,隱在一旁,發動埋伏欺人,先失禮貌,也難怪我,怕他何來?」

  心雖這麼想,畢竟久聞峨眉威名,終是有點內怯。為防萬一,特意放出飛劍,護住全身,並將身畔法寶取出備用,駕起遁光,朝前急駛。滿擬飛行迅速,這數十丈之隔,眨眼即至,否則便該埋伏發動,有了阻擋。哪知飛行了一陣,別無跡兆,不特前後洞口和兩同伴不見,而且四顧空空,上不見天,下不見地,身在其中,加緊飛駛,渺無涯際。又急又恨之下,一發狠,便將師傳至寶風雷鏨取將出來,欲將洞壁震破。平日此寶一發,便是一道火光,挾著風雷之聲飛出,無堅不摧,聲勢甚是猛烈。及至這時揚手飛出,僅止一溜火光,朝前飛去,略閃即隱,聲影皆無。知道不好,趕緊收寶,已收不回,心中一驚。猛覺身落實地,定睛一看,護身飛劍也沒了蹤跡。當時天旋地轉,神志漸昏,似要暈倒。正驚急害怕間,猛覺眼前一花,金霞亂閃,照眼生輝,突現出十余個朱書古篆,大約徑丈,都是光華四射,飄忽如電,一個接一個,連是甚字也未認清,一閃即滅,字盡光消。諸葛警我忽在前面現身,前面洞口也自現出,回了原狀。再看熊血兒和狄鳴歧,也在身側站定,和适才同行情形一樣。回顧前洞,就在身後,直似做了一場幻夢,根本不曾前進。飛劍法寶已失,心中愁急。暗察熊、狄二人,神情卻似泰然,若無其事。不禁驚疑愁急,不知如何是好。

  忽聽諸葛警我說道:「虞道友,法寶飛劍怎不收起,放在地上作甚?」

  虞孝趕緊隨手指處一看,果然一寶一劍,俱似未用時原形,遺放在身側地上,忙即收起,羞了個面紅過耳。忍不住向狄鳴歧問道:「适才狄師兄可曾見我嗎?」

  熊血兒見他惶愧情景,猜知就裡,笑道:「我們自己性急,不聽諸葛道友的招呼,冒失先上。如非主人手下留情,正不知如何獻醜呢!」

  諸葛警我忙道:「道友想錯了。小弟因此洞禁制雖未全設,規模已是初具。自身法力淺薄,惟恐件犯嘉客,僥倖事前隨侍家師,得蒙指點秘奧,意欲先將禁法止住,再請入觀。哪知三位道友心急先上,埋伏一經觸動,收起來便稍費事,為此略微耽延,也只盞茶工夫。掌教師尊所設禁制,尚無十分之一,入伏人只要心略定,不再作前行敵視之想,立可無事。小弟雖然無狀,焉有忤犯尊客之理?」

  三人自覺被困時久,少說也有半日,一聽只有盞茶工夫,又聽所設禁法不足十一,已有如此神妙,如果全設,威力可想。好生敬佩,各自拿話探詢此中玄妙。諸葛警我只答此與佛門中殊途同歸,一切景象身受,皆由心念引發,只要明心見性,神智澄明,不為七情六欲所擾,便可通行無阻。自己不過適逢機會,隨侍在側,略窺皮毛。如待全設,自知薄質淺學,本身尚難通行,如何告人?三人料他不肯詳說,只得罷了。隨同走遍全洞,仍是空無跡象可尋。適見霞光古篆,竟查不出一絲跡兆,不知何來,不知何去,如此厲害,端的神妙無窮,令人莫測。無可留連,只得退了下來。虞孝對於峨眉,先是又嫉又畏,經此一來,更知萬不如人,由不得生了敬服之意。狄鳴歧更是早已心服口服,都只為師門恩厚,不肯嚮往外人,舍舊投新罷了。

  四人下來之後,正商議往右元洞去,觀賞景物,並窺火宅妙用。忽見朱鸞面容悲憤,同了癩姑、向芳淑、申若蘭並肩密語,由側走過,四人也不做理會。跟著路上又遇見東海鮫人島散仙巫啟明的門人神風使者項紀,他和熊血兒原是熟人。見了血兒,喚至一旁,問可知道前行三美一醜四女來歷姓名與否。血兒答道:「內有三個,俱是主人門下,難道你看不出服飾?問她們則甚?」

  項紀不知血兒現時已和乃師一樣,與峨眉成了一氣。便答:「峨眉三人我知道,只問那穿杏黃雲肩的一個,還有那外來的一個。」

  血兒心性剛直,有德必報。知他師徒雖然得道多年,仍是旁門故態,這次來作不速之客,就許受了許飛娘等人慫恿,未必安甚好心,适才未曾出手,定是自覺無力,知難而退。這時打聽二女,不知又想出甚花樣?想起向芳淑贈陰雷珠恩惠,便向他道:「這兩個,一名向芳淑;一個似是金鐘島主門下,不知姓名。你尾隨她們何意?」

  項紀答道:「這是她們自己不好,鬼鬼祟祟。四個賤人,隨在師父身後窺探,一同指著師父咒駡,好似有仇神氣。當時師父正離了主人,和幾位同道閑立談說,她們以為隔遠,可以任性咒駡。不知師父早已留心,故意離開主人,便為暗查她們動靜。剛聽出一點,便被醜女覺察,一同走開。師父疑心內有仇人之女,命我來探。正要隱身追近,便遇見你。我因那金鐘島來的一個和穿杏黃雲肩的長得最美,故此朝你打聽。你往日不也恨她們?何不助我一臂,日後得便,弄她一個快活,豈不是好?」

  血兒知他素來冒失,乃師法力也確實不弱,惟恐向芳淑吃虧,便先告誡道:「這幾個少女雖是年輕,一個也不好惹,莫要自尋無趣。」

  項紀哪知血兒心意,笑答:「誰還不知此時身在虎穴,只不過先探一點虛實,到底誰是師父仇人,等離開這裡再作打算。你這樣膽小則甚?」

  說罷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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