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一三回 隱跡戲群兇惡犯伏誅妖徒授命 對枰淩大敵窮神妙法駝叟玄功(5)


  金、石二人聞言,忙令神鷲和佛奴將死屍由凝碧崖上空運走。並說:「如因仙法禁制,飛不出去,或先覓地藏好,或由我去請乙師伯暫撤禁制,放你們出去,免得污穢仙府。」

  眾仙禽紛紛鳴叫點頭。沙、米、健兒三人也要隨行。金蟬道:「凝碧崖有芝仙在彼,關係重大,開府以前,不可無人防守。你們那兩件法寶頗好,只可隨我們崖上遙觀,時刻留心老捕巢那邊,不可離開,以免來了能手,袁化和眾仙禽萬一有甚須助之處。」

  二小忙答遵命。

  眾人隨即起身,飛到凝碧崖頂一看,乙、淩諸人和二妖女、一白鬚髮的老妖人正鬥得不可開交。原來眾妖徒都是凶狡一流,儘管彼此同門,卻是互相傾軋忌妒,面和心違。尤其獨角金剛陽健稟性乖僻,與誰都合不來。行時見常鶴和洪大肚、朱赤午和召富互使眼色,各自結伴同行,無人理會,心中有氣。心想:「隨眾同去,既顯不出自己,遇上禍事卻是有份。本領又不如人,反正有功勞也輪不上。敵人如此厲害,梟、猿一去不歸,弄巧就許被敵人困住,師父尚有戒心。他們既不要我,樂得偷懶。」

  於是緩緩前進,試穩了步再走。飛到左側崖下,回覷師父,已被山石遮住,便即降落。一邊觀看景致和過往人物,一邊順路往凝碧崖一面走去。

  也是命不該絕。陽健法力雖然不濟,心思卻極細密、不似那些妖猿驕狂。自到仙府,便處處留心,又喜觀看美景。眾妖人仙館聚議盜取芝仙之事,複又和猿長老、龍山二女起了內訌,俱沒留神外面景物,獨他一到,便憑窗四望,凝碧崖一帶與九宮岩相隔本近,看得尤為真切。初出時,未覺異樣。這一落後,正趕上眾妖徒入伏,神駝乙休施展仙法,變了原來形勢。又當四仙對弈構思之際,本沒把妖人師徒放在眼裡,不曾防到會步行走來。陽健還沒走到,便覺前面山形似與前見不同,心中奇怪。及至走近,為防師父看見,特意尋一隱僻之處立定,再往前路細一觀察,越覺情形有異。暗忖:「适才分明見這裡還有一條瀑布,又有山石,怎都不見?」

  不由生了戒心。方在尋思,忽見一醜一俊兩個道裝童子,突自身後危崖上降落。二童正是易鼎、易震,原為乙休送信飛落。

  陽健貼崖而立,又將身形隱去,所以當時連乙、淩諸仙俱未發現。陽健知道崖頂無人,怎會二童由上飛落?正想回頭上望,忽聽一人哈哈笑道:「妖猿伏誅,老怪物此時必已警覺。駝子,你這棋老下不夠,拿老怪物開心多好。你再不把禁法撤去,我的時候一到,就不奉陪了。」

  陽健聞言,知道妖猿既死,梟、麅必也凶多吉少,哪裡還敢停留,飛起便逃。半路途中,又聽另一人喝道:「我駝子向來不殺漏網之魚,你既在我眼底逃過,不必驚慌。歸告汝師,梟。麅已經伏誅,這都是我駝子命人做的。他那四個徒弟也難活命。如不服氣,只管尋我。我和淩花子卻不似主人好說話,量不寬厚,勸他及早縮頭,免找晦氣。」

  陽健聽那說話的聲音就在耳邊,嚇得心寒膽戰,連頭都沒敢回,晃眼飛回。見黃、卓等四人正立九宮岩頂前眺,面現驚疑之色。回頭一看,適來之處,崖頂老松之下,現出老少五人。內中有一身材高大的駝子,極似平日所聞神駝乙休。忙把前事說了。

  黃猛怒道:「都是你們這些孽畜,受了五台、華山兩派所愚,硬說這裡有芝人、芝馬,內中主腦多是末學新進,只會一口飛劍,便即夜郎自大,妄開仙府,可以手到成功。我雖是覺得無此容易,以為總有幾分真實,哪知上此大當。敵人不是易與,來時已經看出。想不到這壓不死的駝賊和百禽道人公冶黃,也是他們羽黨。那打扮像花子的,定是怪叫花淩渾無疑。還有一個和駝子對弈的少年、一個道童,想必也非常流。如照駝賊所說,不特梟、麅、五猿,連眾同門也全遇害。此仇不報,如何出去見人?說不得,只好和他們一拼了。」

  惡彌勒觀在一聽妖麅被殺,遙望仙籟頂上,敵人現身以後,仍和沒事人一般,自在下棋,神情甚是從容。越發憤怒,當時便要飛身過去,拼個死活。屠神子吳訟忙拉住道:「道兄莫忙。老怪物出現了,五猿一死,他必不甘休,我們樂得坐山觀虎鬥。他如勝得過敵人,索性鬧他一個大的,搶些美人,仗著你我法寶遁法,沖將出去,回山受用,以報今日之仇;否則,我們也是白白吃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索性忍氣到底。當時能走更好,如不能走,便忍辱負重,推說眾弟子違背師命,自尋死路。既與主人無干,冤有頭,債有主,事後自會尋他。我們硬挨到開府之後再離去。」

  說時,猿長老已在所居小樓臺上現身,意似怒極,滿頭鬚髮皆張。一出面,雙手齊揚,由十根長爪上發出五青、五白十道光華,宛如十道長虹,由指尖起,直達對崖,並不離手飛起。眾妖人見他情急拼命,竟把他采煉西方太乙真金,苦煉數百年,與本身真元融會,從來難得一用的太乙天罡劍氣施展出來。知道非同小可,便都停手觀戰,相機應付。說時遲,那時快,這裡青白光華飛出,乙、淩二人還未抵禦,對崖觀弈的道童已先笑道:「乙道友殘局未終,莫為妖孽擾了清興。我不喜傷人,且代抵擋片時,等到完局,再由諸位發放吧。」

  話還未了,伸手由左肩上拔出一根珊瑚短杖,往前連指,立有十團宛如初出日輪的火球,放出萬道霞光,恰將那十道青白光華擋住。晶芒四射,流照崖谷,左近許多仙館樓臺,相與輝映,幻成一片異彩,耀眼生纈,好看已極。

  這時乙休正和公冶黃對局,好似全神貫注棋上,竟連理也未理。猿長老見狀,越發怒極,手招處,十道青白光華倏地收回。隨由身畔取出三支形如鐵釘的法寶,剛揚手發放,猛覺對面崖上少了一人,心方一動,釘也同時離手。就在這一瞬之間,猛又覺眼前人影一閃,微風颯然。猿長老畢竟法力高強,應變神速,一覺有警,忙張口一噴,一道白光首先飛出,將全身護住。然後定晴看時,對崖的怪叫花淩渾突在前面出現,已用分光捉影之法,驟出不意,將三支天狼釘在手邊搶去。哈哈笑道:「老怪物不要害怕,我不打你。這棺材釘,現時頗有用處,想向你借,又知你小氣,不願白費口舌,只好不告而取,暫時借我一用。如要用它給你下葬,十五日後,可去青螺峪向我討還好了。」

  猿長老原是人與猿交合而生,修煉數百年,劍術法力俱頗高強。雖習采補之術,卻知畏懼天劫。一向隱居陝西黃龍山中,專擇山中有點氣候的母猿,來充爐鼎。除像龍山雙豔這類自甘俯就的淫女外,以前從不侵害生人。自從近來僥倖躲過了一次四九天劫,才日漸驕狂自大,遇上有根器的少女,便思染指,不過山居多年,習靜已慣,難得出山。雖毀了幾個女子,也是旁門左道,多半被他迷戀,出於甘心,也非強求。直到日前受了別的妖人蠱惑,才對峨眉諸女生心,以前惡跡無多。門下五妖猿,卻是無惡不作。乙、淩二人覺他修為不易,尤其所習劍術乃越女正宗,並非旁門,與所習邪法不同,只此一支。意欲做戒保全,使其改邪歸正,並無除他之念。

  可是猿長老天性好勝喜鬥,幾曾受過這等氣。那天狼釘又是新近得到手的一件前古異寶。先見赤杖仙童法寶神奇,知道此寶妙用無窮,欲取一試。不料還未發出,便被敵人由手上奪去。到手不久,只能運用,還沒到與身相合的功候,不似別的法寶,可由敵方強收過來。不由急怒交加,沒等渾淩把話說完,手揚處,又是五道青光發出。淩渾也將手一揚,飛起一道金光敵住。還待往下說時,忽聽對崖百禽道人公冶黃道:「天已不早,那話快應點了。淩道友還不去辦正事,與這老猴精糾纏則甚?」

  淩渾隨笑喝道:「老怪物,我本想試試你的越女劍法,無如我還受人之托,要去辦事。休看我借用你的東西,還代你報殺徒奪寶之仇呢。莫把好心當作惡意。我失陪了。」

  說罷,人影一晃,便已無蹤。

  猿長老的徒子徒孫俱是猿猴,內中只有一個大弟子是人,名叫宗德。本欲隨師同來觀光,猿長老因洞內有玉版天書和越女劍訣,惟恐萬一有人乘虛竊奪,一干妖猿不足應付,強令留守,宗德神色甚是不快。猿長老聽了淩渾之言,心中一動,暗忖:「五猿已為敵人所殺,此言決不是指五猿。莫非真個有人往盜天書,宗德遭了暗害?但是自己才來不久,敵人怎會知道?再者,宗德乃嫡傳大弟子,如有不測,元神也必飛遁,來此報警。适才雖然心驚肉跳,乃是五猿被害,與此無關。宗德不但元神不見,也未行法告急。」

  方覺斷無此事,敵人蹤跡已失。再看對崖,道童已將赤玉杖插向背後,淩渾未回,乙休、公冶黃對弈自若,重又勃然暴怒。自知那赤玉杖不破,飛劍無功,敵人神情最為可氣。心想一不作,二不休,一面仍將十道青白光放出,手指對崖大罵,去分敵人心神;一面放起一片劍光,將身護住,以防中人暗算。暗中運用玄功變化,將元神遁出竅去,直飛對崖,猛然下擊。滿擬敵人狂傲托大,目中無人,自己元神已隱,驟出不意,至不濟也須傷他一個。

  哪知到了乙休等人頭上,剛化成一道青白光華,往下射去,卻擊了一個空,在把崖石穿了一個大洞。如非收勢得快,幾乎將元神穿向山腹中去。趕忙定睛看時,敵人仍然對弈,自己還在兩丈以外。知道敵人用移形換影之法,使己丟醜。隱身法竟瞞不過敵人的眼睛,好生愧憤。神光已現,再隱又無用處,只得咬牙切齒,怒衝衝就勢往前沖去。這次不似頭回冒失,看清下手,敵人位置也未認錯,晃眼沖到。忽然面前祥光一閃,覺出厲害,忙即飛退下來一看,仍是先前所見道童,一手用赤玉杖敵住那十道劍光,一手放出一片彩霞,將自己去路擋住。笑道:「我與你無仇無怨,本不想攔你的高興,只為我這朋友殘局未終。他們除卻誅戮那惡貫滿盈的妖邪,另當別論,尋常對敵,不喜兩打一。我已動手,只好暫時奉陪,只等乙道友殘局一完,由你二人對敵,我決不插手。你的仇人還未逃走,還有你兩個同伴也被我擋住,俱等乙休道友發付,稍安勿躁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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