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一三回 隱跡戲群兇惡犯伏誅妖徒授命 對枰淩大敵窮神妙法駝叟玄功(3)


  眾妖徒原隨黃猛、觀在等妖人裝作玩景,出觀妖禽怪獸動靜,以備萬一接應之計。正在九宮崖前眺望,先見二妖禽遠遠飛來,忽似有什警覺,往南飛去。一會又見一隻金眼麅在左近現身,似往崖前飛回,晃眼又往土內鑽去。跟著又見五妖猿空中飛過,看那神氣,所去之處,竟和二妖禽走的是同一方向。眾妖人初來,不知哪裡是凝碧崖。因見各地祥雲繚繞,玉樓紛起,時有本洞主人陪引仙賓,往就館舍。仙侶遊行,往來不絕,看出內中道法高深之人甚多。

  妖禽等所去之處,沿途更是仙館林立,不便公然往探。等了些時,妖禽妖獸一個也未見回轉,也無蹤跡。暗忖:「這裡俱是強敵,梟、麅蹤跡隱秘,外人當不至於看出。猿長老大過托大,手下猿竟連身也未隱,滿空亂飛,敵人自無不見之理。老怪驕橫,不但不能相助,反有倒戈相向之勢。此時除了對付敵人,還得防他先下手將芝仙盜去,端的可惡已極。如若吃虧,原是快心之事。不過他那五猿俱精劍術,功力還在梟、麅之上,如若受挫,梟、麅自然更是不行。它們又這等公然放肆,又偏是走成一路。一與梟、麅變友為仇,既須防它們捷足先登,暗算梟、麅;又恐受它們牽累,為敵所傷。」

  越想越不放心,便令常鶴等眾妖徒持本門隱形神符,前往探看。芝仙如真在彼,急速偷偷下手。妖猿如若作梗,或是侵害梟、麅,便拼著和老怪反目,暗中下手,除得一個是一個。如見敵人防備周密,道法高強,速率梟、麅隱形,任五猿自去犯險。如它們失陷,急速回來,另打主意。如若得手,便出不意,合力搶奪,不可令其得去。行事務要隱秘,知進知退。

  眾妖徒立即依言行事。內中洪大肚粗魯,常鶴兇橫刁狡。二人偏最交厚,和別的同門俱都不和。哪知神駝乙休和淩渾、公治黃早在對崖隱形瞭望,暗中主持。崖前景物已變,妖人有什動作,全都看得見。五妖猿隱身法已吃公治黃破去,成心引洪、常二妖入網。只圖貪功搶先,結伴南飛,到了凝碧崖側落下一看,東西兩方已是無路,當地一片大廣場,只東西疏林掩映,靜悄悄的,並無人跡。暗忖:「來路仙景何等宏麗清奇,怎這裡如此荒涼?适才明見梟、麅飛來未歸,怎會不見?」

  洪大肚便要回轉,或往東林探看。常鶴心細機警,覺著奇怪,居然疑心敵人所設幻景。正囑洪大肚看清下手,不可造次,忽聽朱赤午等後來諸人驚訝之聲,就在左近,四顧卻不見人。試低聲喚了兩聲,也無回音,再聽已無聲息。本門隱形符,自己人怎會對面不見?只聽一聲,便無回音?知道光景不妙,心想:「來時曾見洞口佛光,此中大有能者,莫要人影未見,便入羅網。且先退回試試,便知就裡。」

  便同飛回。

  誰知乙、淩諸人禁制神妙無窮,休想逃脫,除卻去往崖東吃虧受氣,便是同行的人,只要離開兩丈以外,便成了兩路,各不相見,不能重聚一起。二妖徒這一回頭,立時覺察歸路已變,只見無數山石林泉往身後倒飛過去,迥非來時景物。估量已飛行了二三百里,仍未到達,益發斷定入了埋伏,只得暫且止住。妖徒修煉多年,法力本來不弱,見狀並不驚慌。心想:「自身是客,只要不露出偷盜形跡,便逃不出,也可諉之於偶然遊行,誤入埋伏,至多丟人,並無大害。並還可以責備主人,為何不先告知禁地?亂撞無用,且先查看出是何等禁制,再作計較。走脫出去更好,不然索性發話詢問,對方定有主持行法之人,不會置之不理。便是梟、猿等因盜肉芝,觸動埋伏,也可說是異類無知,背主胡為,此來便為尋它們回去。怎麼都有話可說。」

  想到這裡,索性把隱身符收起,再往前進,想去先去之處查看。這回卻是快極,才一轉身,便已到達。仍是先見情景,怎麼細心觀察,也看不出絲毫門徑。

  方在驚惶,忽聽妖猿慘叫之聲,由東方疏林內傳來。二人把靈翠峰一帶真景疑成了幻景,本就想去探看,一聽猿叫慘厲,料知凶多吉少,立即循聲趕往。因恐禁法厲害,格外戒備。趕到一看,樹上吊著三妖猿,全身卻被數百十根細如髮絲的紅色光線綁緊。都是長舌外伸,金睛怒突,神情甚慘。見了人來,白牙森森,啞聲厲嗥,意似求救。妖徒見狀,正快心意。又料暗中有人主持,意欲借此撇清,故意喝道:「你們這些孽畜,背了主人,自出惹事,死也活該。那兩隻虎面神梟和金眼麅兒,才和你們初見,便被誘出,累我們找到如今。它們哪裡去了?快說出來。」

  可憐三妖猿勒得頭頸欲斷,哪還答得上話。又知妖徒心藏奸詐,未懷好意,立即暴怒,磨牙伸舌,虎虎發威,眼裡似要冒出火來。妖徒口裡喝罵,暗中查看,當地並未設有禁制,妖猿只被法寶困住,人卻始終不見,越發驚奇。方想發話,猛瞥見右側大樹後有小影子一閃,心中不免一動。忙即住口,定睛一看,果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小人,穿著華美道裝,藏身樹後,滿面笑容,探首向外偷看,見了二人,立向樹後隱去。二妖掩將過去一看,樹後空空,已無蹤影。以為世上哪有這樣小人?分明是芝仙無疑。因有妖猿前車之鑒,先還疑是敵人有意放出誘敵。及至走遍全林,仔細觀察,毫無可疑之狀,終於利令智昏。常鶴使眼色說道:「也許梟、麅無知,誤入埋伏,和這三孽畜一樣,吃主人擒去。既等不到,我們歸稟師父,向主人詢問,要將回來,再責罰吧。」

  說完,等了一會,不聽應聲,假裝回飛,直到原處,終無動靜。又疑主人事忙,這裡芝仙生根之所雖有埋伏,無人主持。一時貪心大動,也不知梟、猿為何失陷,自恃法力,妄欲一試。只要能將芝仙擒到,如真沖逃不出,便就地分啖,朝盡頭處行法穿山,逃了出去。於是二次隱身,重返疏林。老遠便見那小人竟在妖猿面前,口中念咒,手執一面小令牌連擊了三下。妖猿好似負痛已極,手腳亂顫,兩三聲慘叫過去,身子一挺一縮,便不再動。等到二人飛近,小人已笑嘻嘻持牌跑回原來樹下不見。再看妖猿,已被光線生生勒死,頭頸、四肢都只連著一點殘皮,快要斷落,死狀奇慘。看神氣,頗似妖猿輕敵,吃芝仙用法寶暗算擒殺,越以為先料不差。那面令牌必是一件厲害法主,也許連那禁法都由此寶運用。自以為看破了機密,好生歡喜。知道芝仙靈敏,令牌妙用深淺不知,還是隱伺在側,看明之後,再行下手為是。

  等不一會,小人又跳蹦出現,到了猿屍面前,口中念咒,將牌一指。妖猿身上紅白光線便即飛起,往牌上飛去,猿屍立即落下。二妖徒不知隱身法已在入伏以後破去,健兒受了癩姑指教,特意使妖徒自露惡跡,以便處治,分明看見妖徒,故作未見。仙都二女並還暗中隨護,收回子午神光線。健兒全是做作。收到第三猿屍身上,本欲故露破綻,不全收回。恰值洪大肚心急,忍耐不住,見小人這次相隔猿屍較遠,也只三丈光景,竟想乘機撲出,常鶴一把未拉住。可是小人也已驚覺,只一縱便到了樹後,晃眼無跡。

  常鶴埋怨不該莽撞,洪大肚也埋怨不該拉他,以致延誤。各自低語了幾句,尚幸身形未現,或許還能再出。已知肉芝生根就在樹後,便不出也有主意。只這令牌所發神光奇怪,必須查看明白,以便預防。回顧猿屍,還剩一隻吊著,身上餘剩的光線又細又亮。暗用飛劍一試,竟斬不斷。後來還是洪大肚想起,用所煉的真火試試,居然燒斷了一根。妖徒膽子更壯,正欲同往樹後,小人又已出現,先用前法,收了猿屍身上餘光,隨即遁回,來去甚速。常鶴看他去時欣喜情景,料可計擒,便令洪大肚暫候,自去斷他歸路。剛到樹側,小人忽然出現,這次竟連令牌也未拿,空手歡跳而出。二人大喜,更不怠慢,忙即合圍而上。常鶴更把飛劍放出,一面行使妖法,防他入土。大喝:「芝仙速急束手降伏,免遭毒手。」

  那小人已被夾在當中,無可逃遁,眼看到手成擒。兩人四手,正一把搶撲上去,猛聞一股極熟悉的腥膻之味,眼一花,洪大肚勢子最猛,一把抱個結實。同時二人也看出所抱的正是那只金眼麅,已經慘死。小人就乘著這一抱的空隙,竟由洪大肚手底,往斜刺裡縱去。耳聽少女嘻笑之聲,身側有人喝罵:「無知妖孽!竟敢以大淩小,無故欺我們的小師弟,今日叫你好受!」

  洪大肚手中抱屍還未放下,胖臉上叭地早中了一掌,立時順口流血,半邊紫脹起來。常鶴方喝:「你是何人?現身答話。」

  一言未畢,隨聽:「你這瘦鬼更是可惡!你自瞎眼,怪著誰來?」

  這次更是先打後說,手到活動,打得也更狠。儘管常鶴妖法高強,連臉骨都幾被打碎。打得二人兩太陽穴直冒金星,疼痛徹骨。不由又急又怒,趕緊縱起,行法護身。再看地上,橫著金眼麅的死屍。對面站定一個相貌奇醜的癩頭小女尼,身後兩個美仙娃、兩個道童和剛見那小人,正指著自己笑駡。旁邊有一突立地上的雲峰,上面站著一雕、一鳩、一鶴三隻大鳥,形態非常威猛。知道敵人有意隱去形跡,使己上當。明知金眼麅比虎面梟厲害,既已身死,梟鳥必更無幸。但上來先受暗算,敵人欺人太甚,仇恨已深。就此退回,不特平日威名掃地,自己也太難堪,師長面前也無法交代。又以健兒這樣小人,從未見過,仍誤認作芝仙。心想:「敵人年紀俱輕,不見得有甚法力。适才只是心粗疏忽,驟出不意,吃她打了一下。如真動手,未必不敵。成形肉芝,千年難遇,豈可錯過?只要敵人稍形見弱,便可聲東擊西,施展邪法攝走。」

  立即同聲怒喝:「峨眉鼠輩,傷我金眼神麅,罪該萬死,還敢暗算傷人,速將肉芝獻出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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