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
第二〇六回 玉豔香溫秘戲花陰調鬼子 山鳴地叱神雷天降蕩妖氛(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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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忙行法收了兩次,不見飛回。正在又焦急又希冀之中,忽然前面人影一閃,現出一個仙風道骨,年約十一二歲的幼童。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圓領斜襟短裝道衣,項下一個金圈,肩插拂塵,褲短齊膝,赤著一雙粉嫩雪白的雙足。面如美玉,綠發披肩,修眉插鬢,粉鼻堆瓊,唇如朱潤,耳似瑤輪,一雙俊目明若曙星,寒光炯炯。一身仙風道骨,裝束形相活似觀音座下善才童子,端的神儀內瑩,寶相外宣,令人望而肅然起敬,決不敢以年幼目之。 向芳淑本沒見過這位仙長,不知怎的,猛然福至心錄,一見面便納頭跪倒,起初心裡不過念著人家救命之恩。來人法力雖然高強得出奇,但是年紀這麼輕。聞說峨眉門下新進,有幾個出類拔萃之士,年紀打扮俱是幼童。惟恐敘出行輩,對方不肯受禮,故此先行拜倒。剛一跪下,猛想起這人相貌打扮,正和師父常說的極樂真人李靜虛相似。那些妖人何等厲害,連納芥環都不能支持,同輩新進資質多好,也無如此法力。念頭一轉,且不說破,以防萬一猜錯,只恭恭敬敬先叩了九個頭,謝完救命之恩。然後跪請仙長賜示法號,以便稱謂。 極樂真人自從成道修成嬰兒,早應飛升靈空仙界。一則前此收徒不慎,師徒情分太深,以致縱容造了些孽,清理門戶,並許宏願,以十萬倍積修外功來補過,一日功行不圓滿,不使身形成長。二則鑒於五百年道家劫運,各派群仙紛紛收徒,光大門戶,著實出了不少佳材。心想:「自身功行不久圓滿,數十年光陰彈指即至,本門心法沒有傳人,不傳可惜。道家收徒原為代代相傳,門戶逐漸光大,善功越積越多,永無窮盡。積十萬外功不如度一佳士,如自我而斬,此時便積千百萬外功,也難為將來抵補。以前是為道未成時,生平太重情分,收徒太多,良萎不齊,有一害群之馬,全部習染為非,所以終局不是犯規叛教,便是自取滅亡,為外人所殺,只剩一個秦漁,眼看可以傳授衣缽,又為天狐所迷,失去元精,終於兵解。就不如此,論他本質也是勉強,不能承繼發揚。多年不收徒弟,一半是灰心,一半也是為了美材難得之故。現時轉劫人多,仙材輩出,何不便中物色兩個,承受本門衣缽,也是佳事。」 由此便以童身遊戲人間。因是行雲流水,一任緣法,並不專意尋求。多少年來,只收了兩個記名弟子,衣缽傳人,仍未尋到。可是人生多有特性,雖已成仙,積習猶未全去。真人生平最喜聰慧靈秀的男女幼童,以前收徒太濫,半由於此。尤其現時各正派中,這類有根基男女幼童最多。以為自己昔年學道,下山積修外功時,已近百年,彼時異派妖邪尚無如此勢盛橫行,師父猶恐閃失,除將本門法寶、飛劍儘量多賜傳授外,每次誅戮妖邪,師父縱不明著同往,也必暗中跟去,稍遇險難,立即現身相助。端的珍愛護惜,勝於親生。自恃師恩,也極放心大膽,何等容易。那似現在一干後輩,年紀輕輕,十有九什麼道法都不會,至多賜上一口飛劍,或件把法寶,入門不久,便令下山行道。又值異派猖獗之際,到處荊棘,隱伏危機。固然福緣深厚,生有自來,各人師長多通聲氣,互相關照,長幼兩輩人數俱多,不患閃失,到時自有救星。但畢竟各都要經多少艱難危險。他們也真為師門爭光,實在覺著可憐可愛。自從成都破慈雲寺見到峨眉諸門人起,只要遇上,有難必救,往往另外還要加恩賜些好處。 這次原是無心路過終南,遠望數百裡外妖氣彌漫,上沖霄漢,料知正派中有人被困,也沒尋思占算,立即趕來。先以妖煙邪火太盛,妖人這等大舉,內中所困必非等閒人物。及至飛近一看,被困的只是一個年才十四五歲的少女。敵人這面不特有好幾個華山派門下能手,並還有九烈神君孽子黑醜,儘量施展其父所煉陰雷助紂為虐。少女想是年輕道淺,妖法太強,雖有師傳納芥環護身,並不能完全發揮此寶妙用,已被群邪似拋球一般,在煙光邪火重重包圍之下,震盪翻滾,毫不停歇,人已萬分不支,眼看要遭毒手。真人輕易不動無名,見此也不禁發怒,動了義憤。因見黑醜惡行未著,並且劫運也將臨頭。其父九烈曾經見過兩面,執禮既恭,一點不敢賣狂。並還深知本人行為難逃天譴,近年更知悔禍,杜門不出,立志永絕惡跡。雖然縱容孽子外出,從凶助惡,畢竟不是他的心願。本著與人為善之意,特意網開一面,揚手一太乙神雷打將下去。 真人道法高深,玄功奧妙,所用大乙神雷自成一家,與眾不同。發時只就空中乾天罡煞之氣,連同空中原有的雷電一齊聚攏,用本身新煉太乙真火發動,同時打下。與芬陀、媖姆二人所發神雷不相上下,更能生死由心,妙用無窮。當時千丈雷火金光如雷海天墜,火山空墜,比電還急。這一震之威,除將黑醜有意放走外,在場妖人只妖婦取媚黑醜,早已閃開一旁,未遭波及,下餘一個也未逃脫。眾中朱合法力最高,見多識廣,逃遁也最神速,一見來勢便知不妙,竟在法寶護身之下,用化血分身法自斷一臂,欲化血光遁走。哪知仍瞞不過真人,還未遁出圈外,手指處,一道金虹電掣飛去,總共一眨眼的工夫,便劈為兩半,連元神也一齊誅戮,仍未逃脫。 黑醜也看出神雷有異,先不曾受傷,只震了一下重的,妖煙陰雷全被消滅。自恃玄功變化,百忙中還想試鬥一下。及見眾妖人全數伏誅,才知厲害,不敢逗留,連忙收回化身,破空逃去。他不知真人有意放他,惟恐逃時受阻,情急之下,竟抓起幾粒陰雷朝後打去。真人本意想破他陰雷,忽然想起一事。又見芳淑受震昏暈,隨手一指,金光照處,使其神智清醒,落向地上。同時收了她的納芥環,跟蹤追去。黑醜見敵人跟蹤追來,自己那麼快遁法,晃眼竟被迫近,一時情急,回手亂放陰雷。真人將納芥環放起,隱去寶光,迎上前去,不等爆發,便已收去,每值一雷打到,便一停頓。黑醜驚惶匆遽之下,只當是陰雷的功效。同時又想這人與父親常說的極樂童子形象相似,總算自己不曾冒失迎敵。如真是他,稍遲一步,焉有幸理?越想越寒,惟恐追上,便將陰雷大把發之不已。直到把半葫蘆陰雷發完,真人才住了追趕,喝道:「速學爾父,閉門悔禍,或者異日還能免死。否則,你固難免誅戮,你父也受你連累了。」 說罷,隨即回轉。見芳淑虔敬知禮,根骨也是上品,越生憐愛,含笑喚起道:「我是極樂童子。」 向芳淑口稱太師伯,重又下拜。真人笑道:「我與令師祖只有一面之雅,令師倒還見過幾面,怎可如此稱呼?快些起來,我有話說。」 芳淑起立,恭答道:「太師伯修真在家師祖以前,又與峨眉祖師長眉真人同輩至交。師侄孫入門不久,道淺力薄,本不該冒昧下山。只為家師不久兵解,惟恐侄孫等難於成器,只等峨眉開府,便要引進到齊真人門下。照未來說,至少也該稱呼太師叔才是,豈不亂了班輩?」 真人笑道:「由你由你。那納芥環現在我手,說完即還,無須愁急。令師既然傳你此寶,為何不將妙用傳全,只供防身之用,致你受此大險,是何原故?」 芳淑躬身答道:「也是侄孫性情躁妄,因聽師姊們說,此次峨眉開府,無論新舊門人,俱都積有好些外功,受業之時,並還自陳以前功過。侄孫入門年淺,平日只在本山采藥煉劍,惟恐入門之時無以自見,就不為同輩所輕,自己也不是意思,再三央告家師,出山積修外功。家師被磨不過,恐弟子只一口飛劍,難經大敵,師恩深厚,不惜以鎮山之主相賜。因為時日已迫,立功心急,沒等煉到火候,便自下山。川湘諸省盡是新同門的足跡,自知譾陋,難於爭衡。久聞終南、秦嶺一帶盡多妖人巢穴,三秦黎庶時受侵害,雖然強弱相差,仗有此寶護身,略會隱身之法,以為避強就弱,去明赴暗,棄實搗虛,不與妖人硬敵,多少總可建點功行。 到此數日,僥倖除了幾個妖人,救了一些被害人民。中間雖遇險難,仗著小心應付和此寶防身,竟免于難,方自竊喜。不料近日先遇一個妖婦,為奪小雁谷地底藏珍,苦鬥三日夜,被她誘向妖黨洞外困住。幸蒙芬陀太師伯相助脫難,還得了一件前漢仙人張免遺留的青蜃瓶,因為不知用法,已交芬陀大師伯重煉去了。适才相助三個同輩姊妹,合力誅一妖人,剛剛一分手。不料又被妖黨多人尋來,如非太師叔賜救,幾遭不測。」 真人笑道:「峨眉自齊道友掌教以來,竟成眾望所歸,如水就下,昔日長眉真人『吾道當興』之言果然應驗,且有過之。自古以來,哪有如此盛業?難得你一個稚年弱女,孤身一人,因為向道心誠,居然不畏險難,於群邪四伏之區,暢所欲為,志固可嘉,尤堪憐愛。可惜我此時無以為贈。适才逃去的小妖人名叫黑醜,他那陰雷雖是邪法,卻能以毒攻毒,別有妙用,將來有幾位散仙中的道友均需此物。無如他們都得道多年,威望尊隆,決不肯向妖邪拉攏張口。你們後輩得了獻上,他們必定笑納。但是此物已與妖邪身心相應,事前一被發覺,不特反為所害,也成廢物。 我故意追趕黑醜,便為收取此物。因是收發由他心意,一觸即裂,原意收它甚為費事,為省手腳,故此將納芥環借去一用。現收不少在此,我已有禁制,非那幾位道友的功力,不能隨心應用。就是九烈看見,親自收回,也無用處。現以贈你,到了開府拜師,你自陳功行時,當人說出,只說憑納芥環收取到手,不必提我,自有人來向你答話。只要對方不是異派中來的外客,便可送他一半,不可全送。等第二人來索,還可多做一份人情。這兩人決不負你,必有好處,無論何物,只管收下。到時我也許暗中代你為力,只是休對人說起我。」 說罷,連環帶那陰雷一齊遞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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