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〇〇回 披毛戴角魔窟陷貞娃 懲惡除奸妖徒遭孽報(3)


  話才住口,談、屠二妖童聽他倭罪於人,尤其談飛素常畏師如虎,是首先勸阻之人,各自情急,剛喊得一聲:「冤枉呀!」

  申武和翟度在妖徒中性最兇殘,平日同惡相濟,交情最深,上來便看出師父意有偏向,所以問供分別首從。翟度一說,妖道面色稍轉,更知有了生機,樂得相勸。明知所說不實不盡,居心袒護。見談、屠二妖童極口喊冤,如何肯容他們分辯,沒頭沒臉,揚手先是幾鞭打下,然後厲聲喝道:「我侍師父祭煉仙法,剛下法台,不久便得獸奴搖晃法牌,傳警告急。師父疼愛徒弟,恩重如山,因你三人沒有告急,反是獸奴傳警,還當你們遇什仇敵失陷,連忙趕去。誰知竟敢背叛師尊,隱藏美人。師父到時,正聽你兩個在調戲美女,招手喚她們過去。翟師兄面帶愁容,坐在那裡,分明因你們兩個人法術是他代師父傳授,平時情分太深,不忍舉發。又恐師父明察如神,日後連累到他,故此為難。師父和我俱曾耳聞目睹,還敢說冤枉麼?」

  說罷,見妖道沒有攔阻,乘機又是刷刷刷十幾蟒鞭。二妖童疼得滿地亂滾,氣喘不出,心膽皆裂,哪裡還能開口。其實談飛並未開言,因是打完黑熊便立向翟、屠二人身側,本心還想勸阻,不料申武硬把他與屠三彪拉在一起。翟度刁猾凶頑,儘管首先起意,一見談飛膽怯,便留了一份心,把話收住,準備二女如順己意便以大師兄身分,分一個與二人共樂,自己卻吃獨食,硬占一個。二人如若膽小,便割愛獻回討好,日後再打主意向師父明求,一樣有望。色迷心竅,正打主意,沒有開口,妖道便率申武趕到,一齊攝回。這時一聽,竟是黑熊鬧鬼,暗中破壞,不禁痛恨。

  妖道雖然禦下殘酷,因翟度是大徒弟,又性情相近,平日最為得用,本就有了兩分寬容。吃申、翟二妖徒一說一打,再想起适才眼見之事,本就耳軟信讒,立為所愚。凶眉揚處,厲聲喝道:「翟度雖未叛師,知情不舉,還不如那新收的獸奴蕭玉。申武可將他吊起,打他四十蟒鞭。再將屠、談二孽畜依法施刑之後,重披皮毛,再服三年苦役。如不服罪,即受煉魂之誅,永世不得超生。」

  屠、談二妖徒先前還想忍痛求恕,及聽到末兩句,再一多口求告,不但不能減罪,反而生魂要被妖道收去,永受苦難。知道妖道兇殘,哪裡還敢分辨。枉自冤憤填膺,暗中切齒,心魂皆顫,只做聲不得。申武領命,裝模作樣轉過身去,先朝翟度厲聲喝道:「我代師父行刑,須怨不得我。」

  翟度諾諾連聲,先向妖道謝了師恩,然後立起退到洞的中央。洞頂原有兩根帶鏈鐵環,由上懸下。翟度輕輕一縱,便到了上面,雙足套入環裡,頭下腳上,淩空懸著。申武隨拔背幡,口誦妖咒,朝上指了兩指,翟度全身衣服立即全光。那兩鐵環也由大而小,緊束腿腕之內。申武暴喝一聲,揚起蟒鞭就打。這還是妖道處治門徒最輕微的刑法,旁觀已是驚心。鞭系蟒尾製成,甚是厲害,一打下去,立即紫腫拱起。翟度只管慘聲高叫,申武依舊揚鞭亂打。一會四十下打過,翟度已經血肉橫飛,暈死過去。申武跪稟用刑完畢。妖道吩咐拖向後洞,任其自醒,不許徇情取藥醫治,以戒下次。

  二女方覺稍出惡氣,申武又在厲喝:「你兩個孽畜,還用人服侍麼?」

  屠、談二人知難躲脫,适才兇焰已全消盡,宛如待死之畜,眼含痛淚,照樣向上謝師恩,戰兢兢走到環下,稍慢得一慢,便各著了兩蟒鞭,嚇得慘叫連聲,連跌帶滾,縱到上面,各把雙足投向一環以內。申武將幡一指,環縮更緊,二人立似殺豬般慘叫起來。申武怒駡:「膿包孽畜,也配在師父門下。」

  邊喝邊打。每打暈過去,申武將幡一指,便即還醒,醒後又打。約打了百十下,死後還魂好幾次。二女見此慘毒,自是暗中稱快。誰知打完放下,還有花樣。二人放下時,已是皮糟肉爛,周身紫腫,俯伏地下,不住慘哼,哀告:「師父大發鴻恩,就這樣變畜生吧。」

  妖道坐在上面,喜孜孜斜睨二女,連話也未應。申武已從身畔取出兩妖符。另外還有兩個矮妖童,早取來一狼一豹兩張獸皮,旁立相侍。申武又用劍尖挑起兩符,張口噴出一股碧焰。符便化為兩幢綠火,各將二人籠罩,隨即立起。眼看身上肌肉全數平復如初,和未受傷時一樣。二人反倒牙齒作對兒廝顫,格外害怕起來。一會綠火消去。申武念念有詞,將幡一指,便有無數火針飛起,朝二人身上撤下,釘滿全身。

  約有半盞茶時,火針飛回,隨著針眼往外直流鮮血,晃眼成了一個血人,從頭到腳不見一絲白肉。先還面色慘變,咬牙忍受。血出以後,終於忍受不住,往後便倒。兩矮妖童早搶向二人身後,張開獸皮等候,未容倒地,縱身迎上,接住由後朝前一包。跟著朝每人背上一腳踹去,趴跌在地。申武持幡一陣亂劃,獸皮逐漸合攏,將二人全身包沒,合成整個,化為一狼一豹,死在地上。由二矮妖童抓住尾巴,倒拖出去。

  二女因恨妖童刺骨,覺其孽由自作,死不足惜。及等事完,二人化身為獸,忽悟所見黑熊實是人所變,心中方一急痛。妖道忽喊:「喚兩少女近前問話。」

  二女知道害怕無用,一鼓勇氣,不等招呼,便不約而同,雙雙走上前去,朝妖道拜了一拜,齊問道:「我二人都是俗女凡人,仙人將我們帶到此地,有何見教?」

  妖道本愛二女美貌,又見是上好資質,也不細問來歷,開口便問二女願入門下不願。絳雪性較瑤仙還要剛烈,首先抗聲答道:「大仙師徒俱是男子,我等俱是女流,彼此都有不便。況且我姊妹原因父母雙亡,被仇家逼迫,逃將出來,原意往四川投親,本無出家之心。大仙要我們這無知凡女有何用處?即令勉強拜師,也難領悟玄機。但求將我二人釋放,感恩不盡。」

  妖道聞言,只把醜臉一沉,旋又笑問瑤仙:「你呢?」

  瑤仙自從逃出,日久飽歷險阻之餘,漸生悔心;又見妖道師徒都是極惡窮凶一流,一雙鬼眼不時斜望自己,洞中並無女子,強擄到此,定有邪念。心想:「蕭逸當初,不過不好意思公然說出拒婚的話,蕭、黃兩家又未過禮行聘,全是母親蓄志尋仇,才鬧出許多事故,終於報應臨頭,害人害己。只為自己泄忿,也不想想事有多難,臨終還要用盡權謀,誘激苦命孤女代行未完之志;更恐陰謀不濟,又用種種詭計把蕭玉、絳雪一齊饒上。如非仇人量大寬容,日前和絳雪兩番行刺,早已身受村規處治,火燒慘死。今日身陷妖窟,還不是亡母臨死一念之差,貽毒所致?妖邪何等兇殘,臥雲村桃源樂土如被知曉,必有奇禍。即使蕭逸父子可惡,余人何辜?何況還有上代墳墓在彼。自己所行如對,何致有此結果?如再造孽,遭報必還更慘。難得妖道沒有細問來歷家鄉。」

  惟恐絳雪只圖報仇,答應拜師,泄了臥雲村底細,惹出滅村之禍。一聽這等說法,正合心意。見妖道轉問自己,立即借話遞話道:「小女子姊妹二人,因由昆明故鄉往四川投親,誤信人言,錯走水路,展轉來此,迷路入山,不料被大仙帶來。只乞開恩釋放,自行覓路回去,實實不願學道。」

  妖道聞言冷笑道:「我天門教下收徒最是不易。每收一個,先要披上皮毛,身為獸奴三年。期滿之後,再殺一親人,以信無他,方可複體還原,收歸門下,從此從我學道,修為長生不老。近年先妻天門夫人為峨眉群小所傷,兵解仙去。特地隱居此山,祭煉仙法為她報仇。因感寂寞,久欲收一二女弟子陪侍枕席。一則修煉太緊,無此閒心;二則美質難得。今見你二人資質俱都不惡,方始垂青,帶回本山。這等曠世難逢的仙緣,怎倒說出不願的話來?這裡生人一到,永無離去之日。如換常人,一語違犯,早已生被嚴刑,死受煉刑之苦了。念你們無知,姑從寬恕。我教下法令雖極嚴厲,但我生平在舊規以外,從不強人所難。現有三條路走:一是拜在我門下,照眾人舊例,披毛戴角,身為獸奴,日受門人驅策,苦役三年,期滿見無二心,再行立功,複體為人,傳我道法;第二是拜門之後,即侍枕席,我便特降殊恩,免去三年獸役之苦;第三,兩俱不願,立即殺死,將生魂收去,煉我仙法,永世沉淪,日受煎熬,其苦勝於百死。至於想死想走,卻由不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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