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④ | 上頁 下頁
第一七四回 金鏡神光同心求百寶 蹄涔滄海無意失雙鶼(2)


  易靜見英、雲二人詞色始終敬重如恒,心才平些,終是怏怏,冷笑一聲道:「姓李道友雖多,輕易誰能來此?況且還有『瓊宮故物』之言,必是瓊妹開鼎無疑。不過這位聖姑已是天仙一流,還有這許多固執,可笑是稍有不合,便即發怒,現於顏色。既不許旁人妄動,還留有遺音,預先在遺偈上說明,或是在屏風上注出也好,儘自賣弄玄虛,設下許多埋伏嚇人則甚?我先倒很敬重她是一位成道多年的前輩仙人,不曾想如此小家氣。适才如非我略知旁門禁法,預有防備,險些被她暗藏的大五行生克光線所傷。」

  還要往下說時,輕雲見她一再說聖姑是旁門法術,面帶不悅之容,知道聖姑靈異,惟恐再有別的忤犯,鬧出事來。易靜雖然投契,畢竟初交未久,又是同輩中先進,不好意思多為勸說,只得拿話岔開道:「時候不早,李伯父現在外面等候,我們還是快些辦完此事出去的好。易姊姊以為如何?」

  易靜本來還想親取,看出輕雲怕事,恐怕別生枝節,不數日內便成同門,也不便過拂她意,強笑答道:「周姊姊說得極是,且由瓊妹將寶物取到手內,再作計較。屏風上面還有兩人被困,待我們去時救援。這旁門禁法也頗狠毒,延時一久,精神恐支持不住呢。」

  輕雲聞言,便同了英瓊重新跪在遺像前面,虔誠通白,易靜心中不快,站在一旁,並未上前,等二人行罷了禮,才一同去至鼎後。雖然适才聞得鼎中遺言,仍是不無戒心。當下由英瓊為首,去揭鼎蓋。輕雲、易靜,一個持著天遁寶鏡,一個行使護身避險之法,以防不測。

  說也奇怪,起初易靜用大力神法,揭那鼎蓋時,好似重有萬斤,何等艱難。及至換了英瓊,起初也以為縱然可開,也非容易。誰知兩手握住鼎紐,還未十分用力,只輕輕試探著往上一提,竟然隨手而起。鼎蓋一開,立時異香撲鼻,一片霞光從鼎內飛將出來,照耀全室,俱都大喜。易靜滿懷忿怒,也減了好些。英瓊放下鼎蓋,各自飛身鼎上,往鼎內一看,裡面的寶物除有兩件類如切草刀和梅花樁一類的四五件外,餘者大都不過徑尺以內,猶如幼童玩具一般。人形馬車,山林房舍,以及刀劍針釘,各種常用的東西,無不畢具。有的懸掛在鼎腹周圍,有的陳列鼎底,件件式樣靈巧,工細非常,神光射目,異彩騰輝,令人愛不忍釋。一計數目,約有一百餘件之多。英瓊見鼎的中心挺生著一朵玉蓮花,比西洞那朵要小得多,顏色卻是紅的,晶瑩溫潤,通體透明,那異香便從花中透出,心甚喜愛。暗忖:「這朵蓮花如能攜走,豈非快事?」

  試用手握住蓮柄一搖,竟不能動。方覺有些美中不足,猛一眼看見花裡字跡隱現。用手一撥花瓣,隨手而開,現出一張一指多寬,五寸來長,非紈非絹的字條。上面寫的便是适才鼎中人語,字跡漸隱漸淡,連那字條也隨手化去。

  英瓊方在驚奇,輕雲已催她快將法寶取出。當下仍由英瓊將鼎中寶物一一取出,分裝在三人所帶的法寶囊內,直到取完,並無他異。英瓊蓋鼎時,還不能忘情那朵赤玉蓮花。手托鼎蓋,一面賞玩那蓮蓬,覺與尋常者不同,顏色深紫,形似蘭萼,又似一把玉制的鑰匙,越看越愛,不禁起了貪心。暗中默祝:「弟子等三人深入寶山,獨英瓊一個得蒙仙眷,賜了許多奇珍至寶,原已深感無地,本不應再有覬覦,只緣此洞不久便受妖孽盤踞,寶物在此,難免受其摧殘。如蒙鑒憐愚誠,准許弟子將此朱蓮連同西洞鼎中的青玉蓮花一併請至峨眉仙府供奉,以免落於妖邪之手。」

  剛剛說罷,正想分手去搖那蓮柄,忽覺鼎底一股奇熱之氣沖了上來,其力極猛,令人難以禁受,心中一驚。剛將頭昂起,避開那股熱力,倏地一片玉色毫光一閃,手中鼎蓋便被那一股子神力吸住,往下沉去,重有萬斤。再也把握不住,手微一松,錚錚兩聲響,鼎蓋自闔,關得嚴絲合縫,杳無痕跡,恰如鑄就生成一般,比起初見時嚴密得多。知是聖姑不許,幸喜不曾吃了虧苦。見易靜、輕雲正拿著一件法寶,在互相談說。近前一看,乃是一柄兩三寸長的黃玉鑰匙,形如蘭萼上的符咒,與鼎內的蓮心一般無二,只是要小去一半。三人俱不知用處,略微傳觀之後,輕雲道:「大功已成,時已不早,我們拜別聖姑,救了那兩人,出洞去吧。」

  英瓊聞言,想起被困小人所說,還有一所寶庫,正要開口,偶回身往壁上一看,聖姑遺像已不知何時隱去。心想:「聖姑既然隱跡,來時爹爹也只說鼎中有寶,並未說及寶庫。再者四壁空空,通體渾成,哪有跡象可尋?那被困小人不是傳聞不真,便是成心說謊。這次入洞,得了許多奇珍,正好出去說與爹爹喜歡。」

  孺思一動,立即忙著走出,始終未將蓮蓬玉鑰之事向周、易二人說起。行時易靜仍未禮拜,只輕雲、英瓊二人朝壁專誠拜別。一同轉過屏風,去救那被困之人。因為破除禁法,英、雲二人自問不行,俱推易靜施為。英瓊心急,話一說完,便跑在屏風下面一看,見池中被困男女業已力竭聲嘶,語細難辨,神態更是委頓不堪,忙催易靜下手。易靜道:「此種禁法,非同小可。如待它發動再破,看似聲勢驚人,倒還易與;就此解除,稍一不慎,被困其中的人,立成粉碎,一毫也大意不得。如能覓得它總樞關鍵所在,便容易之極。适才忙著入內取寶,匆匆看出內中無險,便即走進,也未看出它樞機暗藏何處。今番且一同細細看來,如見可疑之處,互相告語,等審度穩妥,再行下手,免得誤了別人,又誤自己。」

  道罷,大家分頭往屏風上查看。

  英瓊因那兩個小人空入寶山,在受了許多艱險,寶物不曾到手,反倒失陷在內,境遇可憐,恨不得立時將他們救出,才稱心意。自己學道日淺,不明禁制之法。見易靜和輕雲二目註定屏上,逐處仔仔細細地觀察,毫無線索可尋。再看那兩小人,這時神氣益發疲敝,浮沉池面,奄奄一息。心裡又急於出去和老父相見。暗忖:「偌大一具屏風上面的景物不知多少,不過才看過了三分之一,也沒找出一點破法,似這樣找到幾時?那被困之人眼看支持不住。初進來時,那等厲害埋伏尚且不怕,此刻事已辦完,為何反倒小心起來?不如仍用前法,請周姊姊拿著天遁鏡照向屏上,以防萬一,然後將雙劍合壁,硬將這小池子毀了,將小人救出,豈不是好?」

  想到這裡,剛要和易靜去說,忽見小池中水波飛湧,急流旋轉,成了一個大漩渦。那兩小人上半身原本露出水面,各將雙手揮動不休,時候一久,漸漸有些力竭勢緩。及至池水無端急漩,想是知道危險萬分,一旦捲入池心漩渦之中,便沒了命,各自放出一絲青白光華,拼命在水中喘吁吁地紮掙,逆水而泅,不使池波卷去。無奈水力太大,又在久困之餘,那女的有兩三次差點捲入池中漩渦之中,嚇得小嘴亂張,似在狂呼求救,已不成聲。最奇的是池並不大,池水尤清,可是用盡目力,不能見底。在池心水花急轉中,隱現水底紅光閃閃,似有一朵木蓮,開合不休。

  英瓊見狀,猜是危機瞬息,等到尋出此中關鍵,再行施救,必不可能。雖然一舉手之勞,便可將兩小人提出水面,因知此中玄妙非常,易靜又再三囑咐不可輕舉妄動,稍一不慎,便要誤己誤人,不敢冒昧下手。忙喊:「周姊妹、易姊妹,你們快來,再不救他們,要救不成了。」

  這時易靜方悟出一些線索,只是還未判明,正在尋思。聞言吃了一驚,忙和輕雲飛身過來,向屏上水池一看,失驚道:「瓊妹所言不差,我們如遲延,此二人必為水化。我剛看出一點頭緒,還未找著關鍵。這裡處處都用的是玄門中最厲害的禁法,名叫大五行蓮花化劫之法。我只略知門徑,不悉精微,如尋到行法的樞紐,還可立時解救。今已時迫勢急,說不得只好毀了此洞,盡我三人之力,為他們死中求活了。」

  英瓊無心接口道:「你說甚麼蓮花化劫?我見池底也似有一朵朱蓮,隨著池水開合,莫非這二人被困便是那蓮花作怪麼?」

  易靜聞言,靈機一動,忙問蓮花何在。英瓊忙往小池中心一指。易靜運用慧目定睛一看,果然池底有一朵朱蓮,隨水開合。猛想起适才輕雲從鼎中取出的那柄形式奇特的玉鑰,恍然大悟,驚喜交集。因見池水益疾,兩小人勢益不支,不暇細說,忙請輕雲將那玉鑰取出。又將手一擺,請英、雲二人退後,無論見何警狀不可妄動。如覺支持不住,可用雙劍護身,退出洞去。自己自有脫身之法。

  話剛說完,那池水倏地起了一個急漩,眼看那兩個小人身子一歪,捲入漩渦之中。易靜喊聲:「不好!」

  右手一揚,一片霞光籠罩全身。左手早先伸往屏風上小池之中,將那兩小人用手指抓住,並未使其出水。一面運用玄功,使足神力,順著水面,將二人拖離池心大漩,往池邊泅去。英、雲二人好奇,只退後了不幾步,看得逼真。英瓊方暗悔早知這般容易,也早把這兩人救了。尋思未終,忽聽波濤之聲大作,起自屏上,恍如山崩海嘯一般。易靜的手仍在池裡,並未將小人提了上來。那片霞光籠罩她的全身,越來越小,晃眼間人成尺許,漸漸與池中小人相似,飛落池中。英、雲二人一看大驚,以為易靜也陷身池內,忙奔過去一看,濤聲頓止,那小人業已身橫水面,暈死過去,只小小胸膛還在喘動起伏。再看易靜,人已不知何往,只剩那片祥光,在池底隱現。

  正在駭異,忽聽易靜喝道:「二位姊姊快些避開正面七尺以外,駕遁速起,我們要出險了。」

  聲音極細,比适才小人呼救之聲高不了許多。英、雲二人方才聽真,剛往旁一閃,飛身起來,便聽屏上風雷大作,白茫茫一股銀光,從小池中直射下地來,逐漸粗大。洪瀑中似見一個人影隨流而下,一落地便現出身形,正是易靜,一手一個,提著那被困男女,俱已複了原形。那女的仍是全身赤裸,那男的腰圍著易靜身披的一條半臂,身材俱與常人相似。人已醒轉,只是大困之餘,神志頗現委頓。那屏上洪瀑,仍發個不住,頃刻之間,全室的水高達三丈。易靜一出現,便離水飛升起來,口裡喝道:「二位姊姊,快將這兩人接去,不可被水沾身。」

  說罷,手一揚,剛要把手提的人拋出,那被困的一男一女已答言道:「爾等起初竟見死不救,此時方蒙救援,雖感盛情,已壞了我二人數百年苦煉之功。今得脫困,我二人自能回去,後會有期,容圖報德。」

  說時,早化作兩道碧森森的光華,疾如電掣,往外飛去。易靜聞言,好生不悅,欲待追趕,人已飛走。眼看下面波濤又增高了兩丈,無暇和英、雲二人說話,仍用霞光護身,往屏上池中飛去,晃眼不見。不多一會,易靜手持那柄王鑰飛身出來,那水忽往屏上收去,似長鯨吸水一般,往小池中倒灌。約有半盞茶時,全被收盡,那股洪流,不存涓滴。

  三人這才落地重新相見。易靜道:「早知這二人如此可惡,适才也不救他們了。」

  英瓊問故,易靜道:「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出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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