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④ | 上頁 下頁
第一六五回 教主返仙山梁孟同收微塵陣 妖尼辭水府金石三入紫雲宮(5)


  李玉玉「哎呀」一聲,身雖僥倖逃出,那一雙平時用來迷人,欺霜賽雪,粉致精圓的白足,已齊足踝被劍光斬斷。總算是起先易靜動手稍快,否則如等李玉玉隱入桃花七煞網中,化身施為,再行發動,便是那上半截殘軀,也難保全。等到輕雲、英瓊二人飛劍去迫,易氏弟兄也相次趕到時,妖尼已借血光遁去。

  且不說李玉玉負傷逃走,中途遇見朱梅,仍遭慘死。且說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志切親仇,同了金蟬、石生冒險入宮,先準備隔著上面甬道,從地下穿行而入。好在身旁帶著幾道應用靈符,又有彌塵幡、天遁鏡等至寶,即使遇見險阻,也不妨事。便傳了金、石二人潛光蔽影之法同進。剛一行近神沙甬道口外,忽見裡面光華亂閃處,陣門開放。甄艮、甄兌恐敵人出來,心中一動,忙拉了眾人一下,逕自隱身,乘虛而入。身剛到達頭層沙障外面,便見光華斂處,桃花仙尼李玉玉帶著滿面怒容,飛身出來。金蟬恨妖尼入骨,如非關著大局和甄氏弟兄攔阻,當時就要動手。

  四人乘著陣門開放之際,到了裡面,一眼望見許飛娘、三鳳、冬秀等人,旁邊還侍立著石生的母親陸蓉波。這第一層陣法,金蟬曾經兩次涉險,知道憑著一幡一鏡,盡可闖出。休說金蟬躍躍欲試,便連南海雙童也幾乎想要乘機暗施辣手,先將三鳳、冬秀二人刺死,才稱心意。只因大敵當前,身雖隱住,不能出聲說話,僅能以手示意,此行所關甚大,事先不商量一致,不便為首發難。再者金蟬先雖有些動心,後來一想:「飛娘厲害,不比妖尼,此行甄氏弟兄並未施展掌教真人所賜靈符,用的乃是旁門隱身之法,能混入陣來,已是僥倖。再從暗中下手,倘如還沒進身,便被窺破,縱不至於失陷陣內,畢竟勞而無功,反不如深入宮中,查看明瞭虛實,以待時相機下手,方為上策。」

  念頭一轉,反轉來攔阻雙童。方在委決不下,李玉玉已在沙障外面破口大駡起來。三鳳發怒要追,人已隱遁。接著便是初鳳二次命人催請。

  金蟬和甄氏弟兄見飛娘等往宮中退回,始終沒有覺察防備,經行之處,毫無變化,心中大喜,忙即追去。只石生一人見乃母獨留,早就想現形相見,無論如何,不肯偕往。金蟬連拉幾次不聽,眼看飛娘等飛行較遠,不能再延,只得舍了石生,同甄氏弟兄向前面敵人追去,兩下相隔約有十丈遠近。事也真巧,四人先進來時,正值陣法一收一放之際,全甬道光華散亂,以飛娘那等目力與道行經驗,竟被瞞過。回宮時節,三鳳只將甬道路程用魔法縮短,氣忿頭上,一時大意,並未發動陣勢。四人又早得楊鯉指示,照準甬道中心,四面淩空飛行,所以只見前面甬道比電還疾,從足底身旁飛過,也不知見了多少陣中設置的奇禽怪獸,靈境珍物,頃刻之間,已離宮不遠。

  快出甬道之時,三鳳才想起全陣門戶洞開,連忙施為時,三人已相繼隨了出來。定睛往四外一看,到處都是金庭玉柱,瓊宇瑤階,火樹銀花,珠宮貝闕。那甬道出口處,乃是紫雲宮後苑的中心。一出甬道,便是一條寬有數十丈的白玉長路。路旁森列著兩行碧樹,每株大有十圍,高達百丈,朱果翠葉,鬱鬱森森。時有玄鶴丹羽,朱雀金鶯,上下飛鳴,往來翔止。陣陣清風過處,枝葉隨風輕搖,發出一片琤縱鳴玉之聲。與這許多仙禽的鳴聲相和,如聞細樂清音,笙簧迭奏,娛耳非常。玉路碧樹外,是一片數十百頃大小的林苑。地上盡是細沙,五色紛耀,光彩離離。數十座小山星羅棋佈,散置其問。也不知是人工砌就,還是天然生成,俱都是岩穀幽秀,洞穴玲瓏。有的堆霞凝紫,古意蒼茫;有的橫黛籠煙,山容浩渺。山角岩隙,不是芝蘭叢生,因風飄拂;便是香草薛荔,苔痕繡合。再細看滿地上的瑤草琪葩,靈芝仙藥,競彩爭妍,燦若雲錦。越顯得瑰奇富麗,仙景非常,氣象萬千,目難窮盡,三人身在龍潭虎穴之中,危機瞬息,正事要緊,哪有心情細看,略一經眼,便朝前面敵人跟蹤追去。

  那條玉路,從甬道出口處計算,長有三裡,形如卍字。每頭都有一座宮殿,共分四路八殿,暗合八卦。往初鳳行法的黃晶殿,還須兩個轉折。南海雙童等三人在未到達以前,便見前面路轉盡頭處,有一座高大宮殿,通體宛如黃金蓋成,精光四射,莊偉輝煌。殿前有數十畝大小的白玉平臺,當中設著一座極高大的丹爐,旁邊圍著八座小丹爐,乃是昔日紫雲三女煉那五色毒沙之物,如今移在殿前,當作陳設。三人正行之間,見前面許飛娘等一入轉角,忽然落下遁光。不敢急進,便緩了勢子,尾隨前行。這時路上所見宮中執事的人漸多,只沒見楊鯉和龍力子兩個。仗有法術隱身,俱未把敵人放在心上。

  眼看許飛娘等已到殿前,步級而上,殿中也有人迎了出來。正要跟蹤過去,甄艮猛覺目光一閃。抬頭一看,那殿前平臺當中一座大丹爐,不知何時添了一面五丈許方圓的大鏡子,寒芒遠射,宛如一個冰輪懸在那裡,只是光華明滅不定。光滅時,晦若無物,連鏡子的暗影都幾非尋常目力所及;放光時,雖只一瞬,卻是遠近數十步外的人物,纖微可見,三人前進之狀,完全映現。暗忖:「自己原是隱了身形前進,怎會照了出來?敵人此鏡,異常厲害,決非無因而設。」

  再往鏡中一看,果然站著一個與三鳳裝束相似,雲裳霞披的少女,手中掐訣,對鏡凝視。暗道一聲:「不好!」

  拉了金蟬,用地行神法,便往地下遁走。同時金蟬、甄兌也都看見那面怪鏡,因為甄艮心思最細,志更堅忍,恐金蟬、甄兌二人不知輕重,來時早就囑咐停妥,一切依他行事,故此三人差不多是一個動作。

  那初鳳自從峨眉來人,兩次入宮,雖被神沙甬道阻住,未得長驅直入,但是敵人未損分毫,自己這面卻連失重寶,陣法又被敵人破了好幾處,本就有些著慌。這日飛娘等到來,南海雙童已歸峨眉,更是心病。想了想,把心一橫,一不作,二不休,豁出自己多耗一點精血,一面命人在黃晶殿中大擺壽宴,慶賀生辰;一面將天書副冊最後一頁所載的血光返照太陰神鏡之法施展出來。這鏡並非法寶,乃是一種極狠毒的魔法,最耗行法人的真血元精,不到危急,不敢妄用。紫雲三女,初鳳道行法力最高,雖然早就煉成,從未用過一次。這次也是因為敵人來勢太凶,關係全宮存亡,逼而出此。卻不想這種狠毒的魔法,最幹天忌,非同小可。當時未暇計及利害輕重,等到身敗名裂,已無及了。

  那神沙甬道全陣的總圖,原在內陣之中。初鳳入魔已深,存心在人前炫耀,便請飛娘同來的幾個異派中妖人同入內殿,先看了看總圖,並無動靜。然後對眾說道:「許、李二位道友同了三妹、冬妹出去探敵這些時,看圖中動靜,勝負難知。我想許、李二位道友法力高強,久出不歸,敵人必定厲害,少不得還要誘敵入陣。我這總圖,雖可指揮操縱全甬道的陣勢,但只能窺見敵人現在哪一層陣上,敵人面目能力,尚不能知。現在我將這血光返照太陰神鏡之法施展出來,便能洞燭隱微。敵人不入陣則已,只要一入陣,便似盆水寸魚,一舉一動,全在我等眼中了。」

  說罷,雙膝盤坐,屏氣凝神,默用玄功,將本身真元聚在左手中指尖上,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同時左手掐訣,將中指往外一彈。那一口鮮血聚而不散,漸漸長大,化成一片青光,形如滿月,懸在空中。初鳳又施展魔法,將訣一收,立時光輝斂去,成了一團和古鏡相似的暗影。然後對眾說道:「我這太陰神法頗耗真氣,不宜常用。等總圖中現了敵人動靜,諸位再看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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