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④ | 上頁 下頁
第一五一回 本是雙清翻成投懷燕 劇憐同病難為比翼鶼(3)


  金須奴一一恭聆訓誨,默記於心。白穀逸把話說完,又和朱梅商量好了步驟,才同駕遁光起身。金須奴隨了白、朱二人,飛離月兒島還有老遠,便見前面濁浪滔天,寒釗四起,愁雲慘霧中,灰沉沉隱現著一片冰原雪山,迥非前一次所見紅光燭天的樣兒。及至飛落島上一看,昔日火海俱被寒霜冰雪填沒,不知去向,連山形都變了位置,知道火海業已封閉。正在定睛注視,白、朱二人已輕車熟路般走向一座冰壁前面,只雙雙將手揚了幾下,便帶了金須奴一同飛起空中。耳聽腳底先起了一陣音如金玉的爆裂之聲,接著便是震天價一聲巨響,那一排聳天插雲的晶屏竟然倒坍下來,立時四山都起了回音,冰塵千丈,海水群飛。左近冰山受了這一震之威,全都波及,紛紛爆散震裂。近海一帶竟是整座冰山離岸飄去,砰撲排蕩,聲勢駭人,半晌方止。

  冰壁稍靜,三人同時飛身而下。地面上又換了一個境界,除了到處是斷冰積雪外,冰壁陷處,現出一個深穴,下面隱隱冒著一縷縷的輕煙。朱梅首先走向穴邊,手先朝金須奴一揮,命他留意。然後兩手一搓,朝穴中一放,便見一點紅光飛向穴底。轉眼之間,下面轟的一聲,一道火焰倏地從穴底升起。三人早有準備,未等火起,早已二次飛向空中。金須奴低頭往下一看,那火勢真個厲害。先見地穴只有畝許大小,火剛上來,便是萬丈火苗夾著一股濃煙直沖霄漢,那穴便相隨震裂,越來越大。所有地面上如山如阜的堅冰積雪,立時都消溶成水,波濤滾滾,夾著少許碎冰塊,恰似萬股銀流互相擠奪爭馳,往海中湧去。不到半盞茶時,附近數百里內的冰山雪峰全都消滅。只剩下圍著火海的一座石峰,仍恢復了當日火海形狀,才略止崩裂燒融之勢。

  三人見火勢發洩沒有初出來時猛烈,更不怠慢,按照預定方法,由朱梅手持長眉真人九戒仙幢護身,金須奴持著那柄寶扇當前避火。避過火頭,下到數十丈深,下面已經無火,除奇炎極熱,爍石熱金外,那火的根苗只是尺許粗,其直如矢的一股青煙。三人哪敢招惹,匆匆下落海底。守洞石人早手持石劍,迎了上來,劍頭一指,便有千百朵五角火星直朝三人射來。金須奴早得白、朱二人囑咐,知這石人劍上的火非同小可,漫說輕易不能抵禦,就是手中寶扇能夠破它,稍一怠慢,被它飛近那根火苗,立刻引燒起來。火頭不向直飛,徑從橫裡燒來,立時到處都被這種烈火填滿,全島爆炸,縱是大羅神仙,也要化為灰燼。知道厲害無比,忙將寶扇連揮,迎頭扇去,不使火星升起。且喜扇到火滅,如同石火星飛,一閃即逝。約有數十扇過去,石人劍上火星才行發完,方得近前。石人口中忽又噴出一股臭氣,觸鼻欲暈。

  正不知如何破法,忽聽白、朱二人口稱連山師祖,喃喃禱祝了幾句,一道金光飛出手去,燒向兩個石人,只一轉,便已斷為兩截,倒在地上。三人慌忙越過石人,飛身入洞,先到連山大師遺容前,恭恭敬敬叩祝一番,這才起立,分頭行事。

  金須奴見滿洞壁上盡是法寶,心花怒放,連忙上前摘取,石人法術已破,無不應手而得。剛剛取完,便聽白穀逸低喝道:「你不快走,等待何時?」

  金須奴回頭一看,正當中那面洞壁忽然隱去,連山大師的遺容不知何往,卻現出一個羽服星冠的道士,端坐在一個空床上面,容貌裝束與遺容一般無二。白、朱二人俱跪在道人座前。正在這驚惶駭顧之際,猛見道人身旁紅光一閃,同時白穀逸好似從朱梅手裡搶過一樣東西,又喊一聲:「快拿了走!」

  早拋將過來。金須奴第一次聞警,業已起立,準備遁走。一看白穀逸拋過一個玉瓶,猜是那丹藥,連忙伸手接住,也說了句:「大恩容圖後報!」

  雙足一頓,駕遁光飛出洞去。到了洞外,更不怠慢,連揮寶扇,避開火焰,脫出火海,直升上空。白、朱二人取那目錄,後文金蟬石生二進紫雲官盜取天一貞水時自有交代。

  且說金須奴滿載而歸,好不心喜,排雲馭氣,往回路進發。暗忖:「白、朱二仙說那丹藥共有四粒,除初鳳、慧珠已服過外,正好給宮中諸人每人一粒。自己費盡辛苦才行得到,二鳳是患難夫妻,當然有份,自不必說。那三鳳、冬秀平時相待既是可惡,此次化解又壞在她的手裡,再將這種靈丹贈她,情理未免說不過去。如不給她二人,只和二鳳一人分吃兩粒,一則二鳳定要盤問實情,知道不肯;二則多服少服俱是一樣,白白糟掉,豈不可惜?那靈獸龍鮫心靈馴善,自己以前也和它相差不多,同是水族,何不將剩餘的丹藥給它服上一粒?另一粒藏好,以待將來之用?」

  又覺與白、朱二人之言有違不妥,一路沉思,委決不下。

  不覺到了紫雲宮上空,飛落海底一看,二鳳已在避水牌坊之下相候,手裡拿著幾片海藻,正與那條龍鮫引逗著玩呢。一見金須奴帶著滿身霞彩飛來,知道必有喜音,迎著一問。金須奴起初原是想著三鳳、冬秀可惱,本不慣於說謊,沒料到二鳳早在宮外相候,丹藥還沒有藏過,不便隱瞞,只得將前事說了。誰知二鳳竟和他是一般心理,也不願將丹藥分與三鳳、冬秀。金須奴經她一說,益發定了主見。就在宮外揭開玉瓶,將丹藥先取出三粒,自己與二鳳各服一粒,又給龍鮫服了一粒。將餘下那粒藏好。這二人一起私心,只便宜了靈獸龍鮫,服丹之後,對著二人不住昂首歡躍,意思甚是感激。二人也覺遍身芬芳,神明湛定,好不心喜。

  金須奴因所得寶物共有一十三件,有兩件因為行時匆促,尚沒看清壁間所載用法。件數太多,不及一一取看,打算見了初鳳等人,再行同觀。二鳳道:「呆子!那兩個見你得了許多法寶,豈不又要眼紅?她們現時都在後宮黃晶殿內修煉法寶,且得些時才完呢。我因心裡有事,又不願和大家煉同樣的法寶,才走出來等你。你且把那知道用法的先交給我藏起一半。連能用與不能用的,剩下五六件,算計每人送她一件,也就是了。」

  金須奴此時對二鳳自是言聽計從,便將法寶分別取出,與二鳳解說,藏起七件。那六件中有一對金連環和一根玉尺,上面雖然刻有朱文古篆,一件叫龍雀環,一件叫璿光尺,俱都不知用法。二人分配好了寶物,將剩的六件,由金須奴拿著同進宮去。在別殿中又談了一會,初鳳等人才行走出。金須奴仍照前行禮,將赴嵩山經過,略說了一說,並將那六件寶物獻上,任憑眾人挑選。

  初鳳先將寶物接過,分別傳觀之後,放在一旁,且不發付,對眾說道:「我有一樁心事,藏在心中多年,因未到時,總未說出。想金道友生具仙根異稟,此時道行更是高出我等三人之上,只緣劫難重重,難以避免,這才捨身為奴,在本宮中服役多年,勞苦功高,自不必說。他和二鳳妹子還有一段夙緣,應為夫婦,同駐長生,《地闕金章》上早有明示。如今二妹道行已非昔比,金道友更是貞水換骨,化解凡身,一切災厄均已避過。我計算仙籙所載時日,金道友嵩岳歸來,正是他和二鳳妹子圓滿之期。我平居默坐,體證前因,知道他二人這段姻緣萬難解脫。為此當眾說明,使他二人配為夫妻,正了名分。

  大家與金道友既成一家,不許再存歧視之心。還有慧珠姊姊,本是恩母轉劫化身,應為宮中道主,屢經我等請求正位,不但堅執不允,反不許母女稱謂,令我權作官中之主,否則便要離此他去。此事眾姊妹業均知曉,無庸細說。這幾日經我熟思切慮,權衡輕重,宮中人漸增多,不可無主,只得恭敬不如從命,同在今日改了稱謂。以前我因本宮並無外人,我姊妹三人同胞一體,有甚高下可分?如今已知,除我略有一線之望外,諸人均難修到天仙。不特道行各有深淺,因為無人正經率領,姊妹間常因細故發生嫌隙爭執,均非修道人所宜。像上次三妹、冬秀負氣出走,幾釀大禍。以後我定下規章,共同遵守。我暫為宮中之長,言出法隨,諸姊妹與金道友均須隨時在意,共勉前修,勿墮仙業,才是正理。」

  說罷,便命金須奴與二鳳交拜行禮。二鳳在旁聞言,觸動心事,早已淚如雨下。金須奴雖與二鳳有約在先,也是又感激,又惶恐,還待謙謝幾句,初鳳只說了聲:「前緣註定,無須再作俗套。」

  便促二人行禮。金須奴慨然道:「小奴以僕當主,妄躋非分,情出不已。此中因果和苦衷,主人俱已洞悉,不便多言。今承主人深恩,正名當主,仍須無廢主僕禮數才對。」

  說罷,便單獨向初鳳姊妹、慧珠、冬秀五人,行了臣僕之禮。然後起身與二鳳交拜天地道祖之後,再行分別與眾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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