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③ | 上頁 下頁
第一四八回 茫茫熱海巧拯同枝 烈烈狂飆生擒異獸(3)


  初鳳聞言驚道:「我看你動靜,並無別意,只緣你向來忠謹,平時總是滿臉高興,自我今日去接二位公主起,你便一時愁過一時,心中不解。我和你雖分主僕,情逾師友。她們三人,兩個是我妹子,一個受我兩次救命之恩。你日後縱有錯處,我已無不寬容,她們還敢怎地使你難堪?至於有甚災劫的話,我等同學這部天書,本領俱是一樣,你的道力經驗還比我們勝強得多。休說外來之災,據你說,只須道成以後,行法將宮門封鎖,天仙俱難飛渡。就使自己人有甚爭執,也未必是你敵手,何況還有我從旁化解,你只管愁它則甚?」

  金須奴道:「如今主人道法尚未煉成,哪裡得知。仙緣俱有分定,這一部天籙雖然一樣,並無二冊,但是修過中篇,主人能自通解時,便無須由小奴講解。那時上面的符籙偈語,便視人的仙緣深淺,時隱時現。主人學會以後,也須遵照上面仙示,不能因小奴以前有講解傳習之功,私相授受。便是二、三兩位公主的道行本領,也比主人要差得好幾倍,怎能由人心意?小奴明知只一推說返魂無方,日後便少許多魔障。一則對主不忠,有背前誓,將來一樣難逃應驗;二則小奴以荒海異類,妄覬仙業,命中註定該有這些災難,逃避不脫。就按先恩師遺偈之意,也無非使小奴預先知道前因後果,敬謹修持,以人定勝天罷了。」

  初鳳聞言,總覺他是過慮,雖然著實寬勉了幾句,並未放在心上。當下又問解救冬秀之策。金須奴道:「這姑娘服了許多靈丹,元氣已經可以重生。將來體質只會比前還好的。不過她受水力壓傷大重,五官百骸無法運轉。此時她已經有了知覺,但言語不得,所受苦痛,比适才死去還要厲害。小奴既已情願救她,不消三日便可復原。請主人先將金庭玉柱靈丹再取一十三粒,用宮後仙池玉泉融化,給她全身敷上,暫時先止了痛。小奴自去採取千年續斷和紅心補碎花來,與她調治便了。」

  初鳳因兩種靈藥俱未聽見金須奴說過,以為他要出宮採取,便問道:「你常說你的對頭鐵傘道人尚要尋你,此去有無妨礙?可要將宮中法寶帶兩件去,作防身禦敵之用?」

  金須奴笑道:「小奴此時出宮,天膽也是不敢。主人哪裡知道,這兩種靈藥全都在我們這紫雲宮後苑之內,其餘靈藥尚多。小奴起初也是不知底細,自主人今日走後,獨自詳看天書,才行悟得。這千年續斷,與人間所產不同,除紫雲宮外,只有陷空島有出產。雖比這裡年代還久,用處更大,但僅由列仙傳說,自來無人發現。這紅心補碎花,卻是這裡獨一出產,別處無有。這兩種靈藥,一有接筋續骨之功,一有補殘生肌之妙,再加用了若干地闕靈丹,豈有不能回生之理?」

  初鳳喜道:「我以前僅覺後苑那種奇異花卉終年常開,可供觀賞,不想竟有這般妙用。如此說來,其餘那些花草也都是有用的了?」

  金須奴道:「雖不全是,也大半俱是塵世所無咧。」

  初鳳又問道:「你說那紅心補碎花,我一聽名兒,便曉得那生著厚大碧葉,花形如心,大似盈缽,一莖並開的小紅花。續斷名兒古怪,可是那墨葉長梗的矮樹?」

  金須奴道:「那卻非續斷,乃是玉池旁和藤蔓相似的小樹,出產甚少,只有一株。這兩種靈藥取法用法俱都不同,少時取來,一見便知。此時救人,以速為妙。」

  說罷,二人分手。

  初鳳便照金須奴所說,先取玉泉化了靈丹,與冬秀敷勻全身。一摸胸前,果然溫暖。撥開眼皮一看,眼珠靈活,哪似已死之人。只是通體柔若無骨,軟癱在床,知道全身大半為水力壓碎,不知身受多少苦痛,好生代她難過。敷完靈丹,金須奴早采了藥來,在外相候。初鳳將他喚了進來,問明用法。先將周身骨節合縫之處,用續斷搗碎成漿塗了。再取紅心補碎花照樣搗碎,取出丹汁,由二鳳、三鳳幫同給她全身擦遍。然後取了一襲仙衣與她穿了。

  未滿三日,冬秀逐漸復原,她的五官百骸早已有了知覺。在她將醒未醒之際,已經得知就裡。這一來,不但起死回生,而且得居仙府,有了升仙成道之望,自然是喜出望外,對於初鳳姊妹感激到肝腦塗地。由此,每日與二鳳、三鳳隨著初鳳,照仙籙傳授修煉。閑來時便去宮中各處遊玩。貝闕珠宮,仙景無邊,倒也享受仙家清福。

  只是一件美中不足,仙籙所有道法,俱是循序漸進。四女的天資稟賦有了厚薄,所學的程度也因之有了高下。初鳳生具仙質,六根無滓,靈府通明,一學便悟,又是首先入門,自然領袖群倫。二鳳因受紅塵嗜欲污染,多服煙火,但本質尚可,僅只所學日期較晚,不如乃姊,學時還不十分顯出費力。三鳳自為猛獅傷了一臂,流血過多,體氣已有損耗,再加這幾年的塵欲錮蔽,她的私心又重,休說初鳳,比起二鳳已是不及。

  冬秀更是本來凡體,從患難百死之際,僥倖得遇仙緣。她為人雖是聰明好勝,饒有機智,因為心思太雜,于修道人反不相宜。先時同學,不甚覺得,日子一多,所學益發艱深,漸有相形見絀之勢。她不想自己因資稟有限,反以為是初鳳同金須奴對她和二鳳姊妹有了厚薄,不肯盡心相傳。初鳳於己有幾次救命之恩,還不敢心存恨意。對金須奴卻是嫌隙日深,只是胸有城府,不曾外露罷了。

  又過了數月,初鳳對於那部《地闕金章》已能自己參悟,無須金須奴從旁解說。並且書上的字也是時隱時顯,除初鳳外,連金須奴有時也不能看出字來,由此初鳳日益精進。他主僕五人,原本定有功課,每當參修之時,俱在子夜。照例由初鳳領了四人跪祝一番,然後捧了仙籙,在宮庭當中圍坐。初鳳分別傳了二鳳姊妹與冬秀的練法,然後由金須奴持劍侍側,自己對書虔心修悟。等自己習完,再將可傳的傳給金須奴修煉。這日習到天籙的末一章,剛剛通悟,還未練習精熟,上面的字忽然隱去。末章後頁忽現數行偈語,將初鳳姊妹三人和冬秀的休咎成就略微指示。並有「初鳳照所得勤修,不久便可成為地仙。以後欲參上乘正果,全仗自己修持,積修外功,萬不可少。餘人仙緣較淺,全視各人自己能否虔心參悟,力求正果為定,不可妄多傳授,因而自誤」等語。

  初鳳看完,剛剛起身跪謝,那書忽從手上飛起,化成一片青霞籠罩全庭,頃刻消散。初鳳知道自己道將學成,仙籙先期化去,便將書上偈語當眾說了。二鳳雖然失望,知道仙緣註定,還不怎樣忿怨。冬秀和三鳳俱知金須奴火煉玉匣,搶出天籙之事。這次天籙飛去,見他滿面笑容,躬身侍立在側,並未動手,若無其事一般。猜他已將天籙學全,必有防它化去之策,卻故意不讓大家學全,由它化去。情知所學還不及初鳳的一半,原想只要書在,日久自和初鳳一般,能夠自己參悟。這一化去,雖說初鳳厚愛同懷,情重友深,也未必敢違了天籙偈語,私相授受。越想越恨,越想越難受,竟然放聲大哭起來。經初鳳勸勉了一陣,才行悶悶而罷。冬秀更因哭時金須奴未來解勸,好似面有得色,越發把他恨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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