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③ | 上頁 下頁 |
第一三一回 舌底翻瀾解紛憑片語 孝思不匾將母急歸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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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萼、司徒平聞言,往四外一看,果然身在黃山始信峰半腰之上。再往紫玲穀那面一看,正當滿山雲起,一片渾茫。近嶺遙山,全被白雲遮沒,像是竹筍參差排列,微露角尖,時隱時現,看不出一絲朕兆。神駝乙休笑道:「你二人想看他們比鬥麼?」 寒萼還未及答言,神駝乙休忽然將口一張,吹出一口罡氣,只見碧森森一道二三丈粗細的青芒,比箭還直,射向前面雲層之中。那雲便如波浪衝破一般,滾滾翻騰,疾若奔馬,往兩旁分散開去。轉眼之間,便現出一條丈許寬的筆直雲衖。寒萼、司徒平朝雲孔中望去,僅僅看出相近紫玲穀上空,有一些光影閃動,雲空中青旻氤氳,仍是不見甚麼。正在眺望,又聽神駝乙休口中念動真言,左手掐住神訣,一放一收,右手戟指前面,道一聲:「疾!」 便覺眼底一亮,紫玲穀景物如在目前。果然一個形如花子的人,坐在當地,正與天靈子鬥法,金花紅霞滿天飛舞。紫玲身上圍著一圈青熒熒光華,手持彌塵幡,站在花子身後,不見動作。知道神駝乙休用的是縮天透影之法,所以看得這般清楚。定睛一看,天靈子的離合神光已被金花紫氣逼住,好似十分情急,將手朝那花子連連搓放,手一揚處,便有一團紅火朝花子打去。那花子也是將手一揚,便有一團金光飛起敵住,一經交觸,立時粉碎,灑了一天金星紅雨,紛紛下落。只是雙方飛劍,卻都未見使用。正鬥得難解難分之際,忽見一幢彩雲,起自花子身後。寒萼見紫玲展動彌塵幡,暗想:「難道她還是天靈子對手?淩真人要她相助不成?」 及見雲幢飛起,仍在原處,並未移動,正不明是甚作用,耳聽司徒平「咦」了一聲。再往戰場仔細一看,不知何時天靈子與淩渾雖然身坐當地未動,兩方元神已同時離竅飛起,俱與本人形狀一般無二,只是要小得多。尤其是天靈子的元神,更是小若嬰童。各持一柄晶光四射的小劍,一個劍尖上射出一道紅光,一個劍尖上射出一朵金霞,竟在空中上下搏鬥起來。真是霞光瀲灩,燭耀雲衢,彩氣繽紛,目迷五色。 鬥有個把時辰,正看不出誰勝誰敗,忽見極南方遙天深處,似有一個暗紅影子移動。起初疑是戰場上人在弄玄虛,又似有些不像。頃刻之間,那紅影由暗而顯,疾如電飛,到了戰場,直往淩渾身坐處頭上飛去,眼看就要當頭落下。這時淩渾的元神被天靈子元神絆住,不及回去救援。身後站定的秦紫玲好似看出不妙,正將彩雲往前移動,待要救護淩渾的軀殼。忽然又是一片紅霞,從淩渾身側飛起,恰好將那一片暗赤光華敵住。 兩下才一交接,便雙雙現出身來:一個是紅發披拂的僧人,那一個正是助自己脫難的神駝乙休。忙回身一看,身後神駝乙休已經不知去向。二人還想再看下去,見神駝乙休朝那僧人口說手比了一陣,又朝紫玲說了幾句,便見紫玲離開戰場,駕了雲幢,往自己這面飛來。面前雲衖忽見收合,依舊滿眼雲煙,遮住視線。二人談沒幾句,紫玲已經駕了雲幢飛到。說道:「寒妹、平兄,乙真人相召,快隨我去。」 說罷,雙方都不及詳說細底,同駕彌塵幡,不一會飛到紫玲穀崖上。落下一看,神駝乙休、天靈子、怪叫花淩渾,連那最後來的紅發僧人,俱已罷戰收兵。除神駝乙休和怪叫花淩渾仍是笑嘻嘻的外,那紅發僧人與天靈子俱都面帶不忿之色,似在那裡爭論甚麼。 三人一到,神駝乙休吩咐上前,先指著那紅發僧人道:「這位便是南疆的紅發老祖,與三仙二老俱有交情,異日爾等相見,也有照應。」 說完,又命寒萼、司徒平拜見了怪叫花淩渾。然後吩咐向天靈子賠罪,說道: 「雲南教祖因你姊妹傷了他門人師文恭,路過峨眉尋仇。我因此事甚不公平,曾勸他先除了綠袍老祖再來,彼時我原知他雖是道力高強,但是要除綠袍老妖也非容易。他此去如能成功,算你姊妹二人該遭劫數,自無話說;如不能成功,諒他不會再尋汝姊妹,也算給汝姊妹留了一條活路。我既管人閒事,自不能偏向一面。當時留下柬帖,仍命汝姊妹到日來此待罪。我往天鳳山途中,聽人說綠袍老妖雖死,乃是被東海三仙、嵩山二老,連同他門下弟子用長眉真人遺傳密授的兩儀微塵陣所煉化,並非天靈道友之力。我以為天靈道友既未將事辦到,必不致對後生小輩失言背信,仍自尋仇。又值有一點閒事不能分身,未到紫玲穀來相候。不料天靈道友雖未誅滅綠袍老妖,倒慣會欺軟怕硬,竟自腆顏尋到此地。如非淩道友見事不平,扶救孤寡,你們又有我給的靈丹護住元氣,秦紫玲仗有彌塵幡、納芥環,雖然不致喪生,秦寒萼與司徒平,早在我同淩道友先後趕到以前形消神滅了。天靈道友口口聲聲說,寶相夫人傳給秦氏二女的白眉針陰毒險辣,非除去不可。 須知道家防身寶物,禦敵除魔,哪一樣不是以能勝為高?即以普通所用飛劍而言,還不是一件殺敵防身之物,更不說他自家所煉離合神光。若憑真正坎離奧妙,先天陽罡之氣致敵於死,也就罷了。如何煉時也採用旁門秘訣,煉成因行歸邪,引火入魔之物,以詐致勝,敗壞修士一生道行?其陰險狠毒,豈不較白眉針還要更甚?我因淩真人已與天靈道友理論是非,不願學別人以眾勝寡,以強壓弱,只作旁觀。等到二位道友也分了勝負,再行交代幾句。偏偏紅發道友也記著戴家場比擂,淩真人殺徒之忿,路過此地下來尋仇。雖是無心巧遇,未與天靈道友合謀,終是乘人不備,有欠光明。故此我才出面,給三位道友講和。紅發道友已採納微意。天靈道友依舊強詞奪理,不肯甘休。因此我才想了個主意,請三位道友先莫動手。我們各人都煉有玄功,分身變化,道力都差不多,一時未必能分高下,何苦枉費心力?莫如先將你姊妹之事交代過去。你姊妹與我並無淵源。司徒平為我曾效勞苦,已心許他為記名弟子。 他夫妻原是同命鴛鴦,我自不能看他們同受災劫。有道是:『小人過,罪在家長。』天靈道友既說毀了綠袍軀殼,不算沒有踐言,難道不知道家元神勝似軀殼千倍?軀殼毀了,還可借體,令高徒師文恭因何慘死,便是前例。元神一滅,形魂皆消,連轉劫都不能夠,何能相提並論?此話實講不過去。我也難禁天靈道友心中不服,便將這場仇怨攪到自己身上。恰巧我四人都值四九重劫將到,與其到時設法躲避,莫如約在一起,各憑自身道行抵禦,以定高下強弱,就便也解了淩道友與紅發道友的紛爭。如天靈道友占了勝著,你夫妻三人由他處治;否則一筆勾銷。縱使到時倖免災劫,而本身道力顯出不如別人,也不得相逢狹路,再有尋仇之舉。三位道友俱是一派宗主,适才已蒙允諾,事當眾人,自難再行反悔。不過我又恐屆時天靈道友千慮一失,豈不難堪?才特意命你夫妻三人前來,先與天靈道友賠罪,就便交代明白。」 神駝乙休這次挺身出來干涉,紅發老祖自知乙休、淩渾如合在一起,自己決難取勝,不願再樹強敵,當時賣了面子。天靈子卻是被神駝乙休一陣冷嘲熱罵,連將帶激,本是恨上加恨,無奈神駝乙休的話無懈可擊。末後索性將秦氏二女冤仇攬在他自己頭上,約他同赴道家四百九十年重劫,以定勝負,更覺心驚。情知單取秦氏二女性命,勢有不能。當時與乙、淩二人交手,縱然倖免於敗,絕無勝理。何況淩渾與紅發老祖俱已答應,豈能示弱於人?只好硬著頭皮依允。暗忖: 「那四九重劫非同小可,悔恨自己不該錯了主意。當初青螺峪天書已經唾手可得,偏偏情憐故舊,讓給魏青,致被淩渾得去。乙休既敢以應劫挑戰,必有可勝之道。淩渾有那天書,也有避免之方。紅發老祖不知如何。自己卻實無把握。當初對於避劫,原曾熟慮深思,打好主意。如今勢成騎虎,一經答應,不特前時準備的一齊徒費心勞,還白累心愛徒弟熊血兒終年忍辱含垢,枉為自己受了許多委屈。現今距離應劫之期,雖說還有三十四年光景,但在修道人看來,彈指即到。明白赴難,當眾應付,全憑真實本領和道行深淺,絲毫也取巧不得,不比獨自避災,稍一不慎,縱不致墮劫銷神,也須身敗名裂。真恨不能將神駝乙休粉身碎骨,才快心意。」 表面雖仍是針鋒相對,反唇相譏,內心正自焦慮盤算。忽見神駝乙休命秦氏姊妹與司徒平三人上前向自己賠罪,又說出那一番話來,不由怒火中燒,戟指罵道:「你這駝鬼!專一無事挑釁,不以真實道力取勝,全憑口舌取巧,只圖避過當時。現在和你計較,顯我懼怕災劫。好在光陰易過,三數十年轉瞬即至,重劫一到,強存弱亡,自可顯出各人功行,還怕你和窮鬼與妖狐餘孽能逃公道?只不過便宜爾等多活些時。此時巧言如簧,有甚用處?爾等既不願現在動手,我失陪了。」 說罷,袍袖一展,道聲:「行再相見。」 一片紅霞,升空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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