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② | 上頁 下頁
第八十七回 入古刹五劍客巧結蠻僧 煮雪雞眾仙娃同嘗異味(1)


  此處輕雲、文琪又將紫玲姊妹與司徒平這段姻緣經過一一說知。鄭八姑道:「寶相夫人得道三千年,神通廣大,變化無窮,是異類散仙中第一流人物。秦家姊妹秉承家學,又得許多法寶,現在歸入貴派,為門下生色不少。李、申二位道友得寶相夫人金丹解救,不消多日,便能複元了。」

  靈雲又問八姑昨晚探青螺結果。八姑道:「昨晚我去青螺,見魔宮外面陰雲密布,邪神四集。我從生門入內,因是元神,不易被人覺察。到了裡面,才知八魔還約了十幾個妖僧妖道相助,其中最厲害的便是那師文恭。我在暗中聽俞德與八魔談話,這次不但毒龍尊者在暗中主持,還約請有西方五鬼天王尚和陽、萬妙仙姑許飛娘和赤身教主鳩盤婆三人,俱都是異派中的有名人物。他們準備端陽日將穀口魔陣放開一面,由死門領拜山赴會的人進去。敵人入穀以後,再將穀口封鎖,敵人便插翅難飛。他們原是誤疑貴派同來的能人甚多,所以才有此大舉。先只是八魔等八人出面,見機行事,如來人並無能手,毒龍尊者連所請的人並不出面。他們將拜山的人擒到以後,內中如無峨眉門下,不過僅僅處死泄忿;如有貴派的人在內,就取貴派中人的元陽陰魂煉一種魔幡,為將來與貴派對敵張本。

  原本毒龍尊者請師文恭也是備而不用,謹防萬一。不知怎地師文恭會小題大做,擺下這厲害魔陣。幸而天網恢恢,這廝被秦紫玲道友白眉針所傷,那針專刺要穴,順血攻心,必難倖免。他如死去,魔陣易人主持,就差多了。我探了一些實情,正要出來,迎頭遇見師文恭。這廝眼力好不厲害,虧我見機,連忙飛身逃出,差一點便被他看破。适才才知他已得了天靈子的黑煞落魂砂,元神比不得人身,要被他發覺灑上一點,更不似李、申二位道友能夠施救,從此將道行喪盡,墜入九幽,萬劫不復。現在想起來,還覺不寒而慄。出了魔宮,便到附近山谷岩洞中,去尋那拜山的趙道友蹤跡,到處尋找無著。

  後來經過一座孤峰,子午方位正對青螺魔宮,峰頂被一片雲霧遮蓋。要是別人便被瞞過,偏偏從前我見過這種佛教中天魔解體的厲害法術。要在平日,無論多大本領也看不出來;偏偏昨晚是個七煞會臨之日,該那行法之人親去鎮壓祭煉,須撤去子午正位的封鎖。我知此法須害一個有根基道行之人的生命,因尋趙道友不見,恐他一人先到,獨自探山,中了敵人暗算,想飛到峰頂上去看個仔細。但是我又無此本領,只得等那行法之人祭煉完了出來,跟在他的身後,到了那人住所,再探聽峰頂做人傀儡的是誰。

  「我在峰旁等得正有點不耐煩,忽見前面峰腳雪凹下有幾絲青光閃動。這種用劍氣煉化成飛絲的人並不多,看那青光來路很熟,我追去一看,果然是熟人,還是我的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終南山喝泉崖白水真人劉泉。也不知他為了何事滿面怒容,指揮他的飛劍上下左右亂飛亂舞,口中千賊丐萬賊丐地罵個不住。我見他身旁並無別人,獨個兒自言自語,好生奇怪,便現身出來將他喚住,問他為何這等模樣。他看出我的元神,才收了劍光,氣忿忿地和我相見。

  「他說他自那年受峨眉掌教真人點化後,一人屏絕世緣,隱居終南修道,多年沒有出山一步。兩月前因他門下弟子韋衎到滇西采藥,路過青螺,遇見八魔中的許人龍、邱舲,憑空欺侮,奪了他已采到手的一枝成形靈芝,差點還將飛劍失去,逃回終南求師父給他報仇。劉道友一聞此言,便從終南趕往青螺來尋八魔算帳。到了打箭爐落下身來,想尋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作幫手,一個便是我,那一個是空了和尚。及至一去訪問,空了和尚業已圓寂,我又不知去向。正要駕劍獨飛青螺,忽然看見山腳下有一個垂死的老乞丐倒臥,劉道友動了惻隱之心,一多事給他吃了一粒丹藥。吃下去不但沒有將病治好,反倒腿一伸死去。

  正覺得有點奇怪,從遠處跑來一個中年花子,捧著一壺酒同些剩菜,走到老丐跟前,見劉道友將老丐用丹藥治死,立刻抓住劉道友不依不饒。說那老丐是他的哥哥,适才是犯了酒癮,並沒有病,劉道友不該用藥將他治死,非給他抵命不可。劉道友這些年潛修,已然變化了氣質,並未看出那中年花子是成心戲弄他的異人,覺那花子哭鬧可憐,反和他講情理。說自己的丹藥能起死回生,老丐絕不會死,必是老丐中的酒毒太深,丹藥吃少了,所以暫時昏絕。只須再給他吃幾粒丹藥,不但醒轉,還永遠去了酒毒。那花子裝作半信半疑的神氣,說他弟兄二人本是青螺廟內住持,被八魔趕將出來,將廟蓋了魔宮,在外流落多年,弟兄相依為命。如果劉道友再給他兄長吃,能活轉更好,不能活也不要抵命了,只求設法將他送回青螺故土,於願便足。劉道友受了他哄騙,又因青螺從未去過,難得他是土著,情形熟悉,正好向他打聽,本是同路,攜帶也非難事,便答應了他。誰知未後這兩粒丹藥塞進老丐口中,不過頓飯時光,人不但沒活轉,反化成了一攤濃血。那花子益發大哭大跳起來。

  劉道友無法,只得準備將他帶了同行。他便問劉道友如何帶法。劉道友說飛劍、法術,二者均可。他裝作不信,說劉道友又是騙他,想用障眼法兒脫身,免得給他哥哥抵命,直用話擠兌,直騙得劉道友起了重誓才罷。劉道友還憐他寒苦,給了他幾兩銀子,命他去換了衣服同行。他說不要,怕劉道友借此逃跑。劉道友氣不過,命他站好,想要提他一同禦劍飛行。誰知竟飛不起來,連自己法術也不靈了。劉道友一見不好,似這樣如何能到青螺與人對敵?又想不出法術、飛劍何以會不靈起來。當時又驚又急,本想轉回終南再作計較。偏那花子不依,說劉道友答應了他,無論如何也得將他送回。劉道友不肯失信,又因自己起過重誓,並且法術已失,業如常人,萬一花子真個和他拼命,經官動府,傳出去豈非落個話柄?萬般無奈,只得同他步行動身。偏那花子性情非常乖張,又好飲酒,一天也走不上二百多裡地,不知淘了多少閒氣,才到了川邊。

  「決離青螺不遠,劉道友忽然想起:『這花子既說死的老丐是他親哥哥,為何走時眼見他哥哥屍首化了一攤濃血,他只一味歪纏,要自己帶他走,並不去掩埋?』越想越覺不合情理,問他是何緣故。這花子才說出,那丐不但不是他兄長,還根本並無其人,是他成心用障眼法兒來訛劉道友送他往青螺的。劉道友一聽此言,想起他一路上種種可惡,到了地頭,他還敢實活實說,並不隱瞞,這般成心戲弄人,如何再能忍受,伸手便去抓他。那花子雖然長相不濟,身手卻非常矯捷,劉道友一把未抓著他,反被他連打帶跌,吃了不少虧苦。那花子一面動手,一面還說,不但老丐是假的,劉道友飛劍、法術也是被他障眼法蒙住,並未失去,可惜他那種法術只能用一次,過了四十九天,再用就不靈了。一句話把劉道友提醒,一面生著氣和他打,一面暗算日期,恰好從動身到本日正是四十九天。也不管那花子所言真假,且將飛劍放出試試,果然劍光出手飛起。那花子一見劉道友劍光,直埋怨他自己不該將真話說出,撥轉身抱住頭,往前飛跑。劉道友哪裡肯容,指揮劍光緊緊追趕。花子竟跑得飛快:一晃眼就沒了影子。劉道友無法,正待停步,那花子又鬼頭鬼腦在前面出現,等劉道友追過去,又不見了。似這樣數次,直追到我二人相遇之處。

  劉道友恐他逃走,見他出現,裝作不知,暗誦真言,用法術將花子現身的周圍封鎖,再用劍光一步一步走過去。剛剛行完了法術,飛劍還未放出,忽然臉上被人打了一個大嘴巴,打得劉道友頭暈眼花。耳聽一個人在暗中說道:『你快撤了法術,讓我出去便罷;不然,你在明處,我在暗處,我抽空便將你打死。』劉道友聽出是那花子聲音,卻不見人,越發氣惱。知道他被法術圍困,便將劍光飛起,上下左右亂飛亂刺。滿以為封鎖的地方不大,不難將花子刺死。刺了一陣,不見動靜。正疑又上了那花子的當,被我元神上去止住,談起前事。我斷定那花子定是位混跡風塵的前輩異人,憑劉道友的飛劍、法術,豈是被一個障眼法兒便可蒙住失去效用的?

  不過此人與劉道友素無仇恨,何以要這般戲弄?此中必含有深意,再三勸劉道友不可造次。劉道友也明白過來,想起來時花子曾說,劉道友的本領僅夠給他當小徒弟,還得跟他討飯多年,才能出世現眼等語。再一仔細尋思他一路上半瘋不瘋的言行舉動,也覺此人頗有些來歷,稍平了一些怒氣。問我為何用元神出遊,我便將同他分手這多年的情況,以及今晚探青螺同那趙道友蹤跡之事說出。他猛想起昨日同那花子走過清遠寺門口,那花子說有個姓趙的住在這廟內,前面有人打聽他,你便對他說,莫要忘了。當時因為那花子說話顛顛倒倒,沒有在意。聽我一問,知道事出有因,便對我說了。

  「那清遠寺離青螺只有數十裡,比我們這裡去要近得多。我便邀劉道友同去打探,如果不是,再來跟蹤在前面峰頂煉妖法的人也來得及。劉道友見我與他同仇敵愾,又聽說我們這邊有不少的峨眉派門下高明之士,益發高興。我二人同趕到清遠寺暗中探看,寺中二方丈喀音沙布正和幾位道友談天,內中果然有趙道友,還有我從前遇見過的長沙谷王峰的鐵蓑道人,知道他們都是到青螺赴會來的。只不知諸位正教中道友,如何會與青螺下院替八魔做耳目的蠻僧相熟?恐怕其中另有別情,不敢造次,便請劉道友設法將諸位道友引出來,問個明白。恰好引出來的是鐵蓑道人,到了無人之處,我現身出來,對他說了實情。問他同諸位道友既與青螺為敵,如何反與八魔耳目為友?莫要中了別人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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