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② | 上頁 下頁
第七十九回 結同心緣證三生石 急報仇情深比翼鵝(2)


  司徒平第一次同寒萼對面,天仙絕豔,溫香入握,兩眼覷定寒萼一張宜喜宜嗔的嬌面,看出了神,心頭不住怦怦跳動,只把雙手緊握,未聽清她說什麼。及至見她掙脫了手出去,才得驚醒轉來,暗喊一聲:「不好!自己以後鎮日都守著這兩個天仙姊妹,要照今日這樣不定,一旦失足,不但毀了道基,而且背了剛才盟誓,怎對得起紫玲一番恩義?」

  他卻不知寒萼從來除姊姊外,未同外人交結,雖然道術高深,天真未脫,童心猶在,只是任性,一味嬌憨,不知避嫌。人非太上,孰能忘情?終久司徒平把握不住,與她成了永好,直到後來紫玲道成飛升,兩人後悔,已是不及。這也是前緣註定,後文自見分曉。

  且說司徒平正在懸想善自持心之道,寒萼也一路說笑進來,人未入室,先喊道:「嘉客到了,室主人快出來接呀。」

  司徒平知那神鷲得道多年,曾經抓去自己的飛劍,本領不小,不敢怠慢,急忙立起身來,寒萼已領了神鷲進室。司徒平連忙躬身施了一禮,說了幾句欽仰,同道謝昨日無知冒犯,承它不加傷害的話。那神鷲也長鳴示意,其聲清越,又與昨日在崖上所聽的聲音不同。司徒平細看神鷲站在當地,與雕大略相似,從頭到腳,有丈許高下,頭連頸長約四尺。嘴如鷹喙而圓。頭頂上有一叢細長箭毛,剛勁如針。兩翼緊束,看上去,平展開來怕有三四丈寬。尾有五色彩羽似孔雀,卻沒有孔雀尾長,尾當中兩根紅紫色形如繡帶的長尾,長有兩三丈。腿長只五尺,粗細不到一尺。鋼爪四歧,三前一後,爪大如盆,爪尖長約一尺。周身毛羽,俱是五色斑斕,絢麗奪目。惟獨嘴蓋上,同腿脛到腳爪,其黑如漆,亮晶晶發出烏光,看上去比鋼鐵還要堅硬。真是顧盼威猛,神駿非凡,不由暗暗驚異。

  寒萼道:「平哥,你看好麼?你還不知它本領更大得緊哩。從這裡到東海,怕沒有好幾千里,我同姊姊去母親墓前看望,還到玄真子世伯那裡坐上一會,連去帶回,都是當天,從來沒有失過事。有一次走到半途,下去遊玩,遇見一個鬼道人,想將它收去做坐騎。我當時本想不答應他。我姊姊倒有點耐性,對那鬼道士說道:『你要我們將坐騎送你不難,你只要制服得了它。』那鬼道人真不自量,一面口中念誦咒語,從身上取出一個網來,想將它的頭網住。沒想到我們這神鷲,除了我母親和姊姊,誰也制服不了它。那鬼道人的一點小妖法,如何能行?被它飛人道人五色煙霧之中只一抓,便將網抓碎。那道人羞惱成怒,連用飛劍和幾樣妖術法寶,都被它收去。我們還只站在旁邊,沒有動手。那道人見不是路,正想逃走。這神鷲它沒有我們的話,從不傷人。我恨那道人無理取鬧,想倚強淩弱,失口說了一句:『這鬼道人太可惡,將他抓死。』它巴不得有這句話,果然將他抓了過來。幸虧我姊姊連聲喚住,才只抓傷了他的左肩,沒有喪命。那鬼道人知道我們厲害,逃走不了,便朝我姊妹跪下,苦苦求饒。我姊妹心軟,便放了他,還將收來的法寶歸還,又給了一粒丹藥,叫他下次不可如此為惡欺人。我姊姊說那鬼道人本領並不算壞,天下能人甚多,最好還是不招事的好。從此我們便不在半途下來玩了。」

  司徒平聞言,忽然心中一動,便問可曾知那道人姓名?寒萼道:「大概是姓嶽。我姊姊許記得清楚,你等她做完功課,來了問吧。」

  司徒平想起留養自己的道人也姓岳,急於要知詳細,便要去請問紫玲。寒萼道:「問她麼?她今天好似比往常特別,竟用起一年難得一次的九五玄功起來,這一入定,至少也得十天半月。去擾鬧了她,防她不痛快。可惜姊姊說你暫時不能出門,不然我們從崖上上去采野果子吃多好。」

  司徒平便將自己心事說了出來。寒萼聞言,低頭想了一想道:「這種大事,當然得去辦,我姊妹也一定肯幫你。留養你的道人既然與鬼道人同姓,許飛娘又知情不吐,我姊姊早說那鬼道人的飛劍,不是峨眉同正派中人所用,兩下一印證,已有蛛絲馬跡可尋。那道人又不是我們對手,正好前去尋他。不過你人未複元,姊姊打坐還得些日,你也不必忙在一時。等姊姊做完功課,你也複了元,我先同你背著姊姊去取回飛劍,再商量去尋那道人追問。你意如何?」

  司徒平聞言,連忙起身道謝。寒萼道:「平哥,你哪樣都好,我只見不得你這些個做作。我們三人,以後情同骨肉,將來你還得去救我母親,那該我們謝你才對。要說現在,我們救了你的命,你謝得完嗎?」

  司徒平見她語言率直,憨態中卻有至理,一時紅了臉,無言可答。寒萼見他不好意思,便湊上來,拉著他的手說道:「我姊姊向來說我說話沒遮攔,你還好意思怪我嗎?」

  司徒平忙說:「沒有。我不過覺得你這人一片天真,太可愛了。」

  說到這裡,猛覺話又有些不妥,連忙縮住。寒萼倒沒有怎麼在意。

  那神鷲好似看出他二人親昵情形,朝二人點了點頭,長鳴一聲,回身便走。司徒平連忙起身去送時,不知怎的,竟會沒了影兒。二人仍舊攜手回來坐定。司徒平蒹葭倚玉,絕代仙娃如小鳥依人,香溫在抱,雖然談不到燕婉私情,卻也其樂融融,甚於畫眉。寒萼又取來幾樣異果佳釀,與司徒平猜枚擊掌,賭勝言歡。洞天無晝夜,兩人只顧情言娓娓,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還是寒萼想起該做夜課,方才依依別去。寒萼走後,司徒平便遵紫玲之言靜養。寒萼做完功課回來,重又握手言笑,至夜方散。似這樣過了六七天,司徒平服了仙丹,又經靜養,日覺身子輕快,頭腦清靈。姑試練氣打坐,竟與往日無異。

  寒萼也看他業已複元,非常高興,便引了他滿穀中去遊玩,把這靈穀仙府,洞天福地,都遊玩了個夠。不時也引逗那一對白兔為樂。紫玲還是入定未醒。司徒平知道追雲叟住的地方相隔不遠,問寒萼可曾去過。寒萼道:「我只聽姊姊說,他從衡山移居九華,借了乾坤正氣妙一真人的別府居住。自從那日在崖上相遇,說過幾句話,此後並不曾去過。姊姊曾說,日內還要前去拜望,謝他接引之德。你要想見,等我姊姊醒來,再一同去就是。」

  兩人談了一陣,因谷中仙境連日觀賞已盡,寒萼便要同司徒平去崖上閑眺。司徒平怕紫玲知道見怪,勸寒萼等紫玲醒來同去。寒萼道:「知她還有多少日工夫才得做完,誰耐煩去等她?好在我們又不到旁處去。那紫雲障說是至寶,那日放上去時,我們在下面只看見一抹輕煙,不知它神妙到什麼地步。又聽說穀中的人可以出去,外人卻無法進來。我們何不上去看個究竟?」

  司徒平一來愛她,不肯拂她的高興,二來自己也想開開眼界,便同了寒萼,去到日前進來的穀口。往上一看,只見上面如同五色冰紈做的彩幕一般,非常好看。那一對白兔,也緊傍二人腳旁,不肯離開。寒萼笑道:「你們也要上去麼?」

  說完,一手拉著司徒平。那一對白兔便跑上來,銜著主人的衣帶。寒萼手掐劍決,喊一聲「起」,連人帶兔,沖過五色雲層,到了崖上落下。司徒平見寒萼小小年紀,本領竟如此神妙,不住口地稱讚。寒萼嬌笑道:「不借煙雲,拔地飛升,是馭氣排雲的初步。都是師祖傳給先父,先父傳給我姊姊的。她今已練得隨意出入青冥,比我強得多了。」

  二人隨談隨笑,走上了崖頂。那一對白兔忽往東方跑去,司徒平猛想起那是來路,驚對寒萼道:「那邊繞過去便是五雲步,白兔們跑去,招呼遇見薛蟒遭了毒手,快叫它們回來吧。」

  言還未了,忽聽寒萼失色驚呼了一聲:「不好了!」

  司徒平本是驚弓之鳥,大吃一驚,忙問何故。寒萼道:「你看我們只顧想上來,竟難回去了。」

  司徒平忙往下面看去,煙雲變態,哪還似本來面目。只見上來處已變成一泓清溪,淺水激流,溪中碎石白沙,遊魚往來,清可見底。便安慰寒萼道:「這定是紫雲障幻景作用,外人不知,以為是溪水,下去也沒什麼景致。我們知道內情,只消算准上來走的步數,硬往溪中一跳,不就回去了嗎?」

  寒萼道:「你倒說得容易。」

  說罷,隨手拔起了一株小樹,默憶來時步數,看准一個地方,朝溪中扔去,眼看那株小樹還沒落到溪底,下面冒起一縷紫煙,那株小樹忽然起火,瞬息之間不見蹤跡。紫煙散盡,再往下面一看,哪裡有什麼清溪遊魚,又變成了一條不毛的幹溝。寒萼知道厲害,急得頓足道:「你看如何?想不到紫雲障這般厲害!姊姊不知何時才醒,她偏在這時入什麼瘟定,害我們都不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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