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② | 上頁 下頁
第七十回 斷蛇移山窮神出世 春卮盛饌一友延賓(2)


  白琦笑道:「原來是姚法師之法力,真是神妙得很!不過今日之事,一半是請莊主過來與敝村和陳圩莊主講和賠罪,誠恐一般村民不明真相,萬一在宴會未終之際由魚神洞故道出入,兩下言語不和發生誤會,叫愚弟兄面子如何下得去?依在下之見,莫如將魚神洞舊道暫時堵死,容待會散再行打通,恭送諸位回去如何?」

  說罷,不俟呂憲明還言,將手往前一指,只聽一陣殷殷雷聲。眾人都立足回望,眼看早半天被姚開江用妖法扶起的山峰,竟緩緩往魚神洞舊道壓下。姚開江所使那六丁開山之法卻並不到家,無非用妖法將山峰豎起,再用邪神從旁扶持,只能暫時惑亂人心,不能持久。這時玉清大師同白琦按照約定辦法,白琦將手往前一指,玉清大師便用正法將邪神驅走,破了妖法,再用法術禁制,使那百十丈孤峰緩緩倒下。呂村諸人見白琦破了姚開江妖法,心中大驚。尤其是姚開江,自出世以來,從未遇見敵手,滿想這個戴家場還有什麼大了得的人物在內?誰知今早起來打開魚神洞故道之後,不多一會,便覺神思恍惚。先還以為連日忙於酬應,不曾用功,急忙尋了一個靜室,先用一回功夫。

  不知怎的,一顆心神總是按捺不住,連平日推算都不靈了。雖然覺著有好些不祥之兆,仍舊自信法術高強,沒把敵人放在心上。勉強算了算日干生克,知道午時比較最好,到了午時,這才動身。及至過了魚神洞舊道,見戴家場迎來的只有一人,見白琦生得並不威武,越加心中小看。這回見他也不掐訣念咒,只將手一指,便破了這個法術,當著眾人又羞又怒。當下也不作聲,暗中仍使妖法指揮妖神上前,想把山峰扶起。他的妖法煞是驚人,居然將山峰頂在半空,不上不下,似要倒下來又不倒下來的神氣。呂憲明知是姚開江施為,才轉憂為喜,笑向白琦道:「白莊主法術果然神通。不過山峰懸在半空,卻止住不往下落,萬一兩村的人打此經過,言語失和倒是小事,倘或那山峰忽然倒下,必定死傷多人,豈不有失白莊主愛護村民的本心了?」

  白琦見山峰懸在中途,好似被什麼東西托住,相持不下,也不知玉清大師是否是姚開江的敵手,正在暗暗驚疑。偶一回頭,忽見旁邊樹林內石頭後面,站著适才所見那個擒蛇的叫花子,正遠遠朝著山峰用手比劃,口中喃喃微動,好似念咒一般。白琦也不知那叫花子是仇是友,什麼來歷。正可惜适才沒有機會同他談上一談,忽聽呂憲明語帶譏諷,越加著急。正在為難之際,忽然面前一道光亮一閃,玉清大師現身飛來,說道:「諸位快些前走,留神山峰倒下,受了誤傷。」

  言還未了,那叫花子忽從林中如飛穿出,口喊:「來不及了!」

  眾人惶駭轉顧之際,只見那叫花子將手一揮,立刻便有震天價一個大雷發將出來,接著便聽山崩地震之聲。眾人再看所立的地方,已經移出裡許地來,相隔戴家場已不遠了。回望魚神洞那邊,沙石飛揚,紅塵蔽天,日光都暗,隱隱看見許多奇形怪狀的牛鬼蛇神隨風吹散。再尋适才那個叫花子,蹤跡不見。姚開江銳氣大減。法元看見玉清大師也來此地,又恨又急,正不知峨眉派還有何人在場。事已至此,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到時再說了。

  這時廣場已近,衡玉、許超迎上前來,少不得說了一套客氣話,將眾人迎進去。佟元奇率領眾人已在大廳中等候,在外諸劍俠也都一起入內。法元見峨眉派並無多少主要人物在內,不禁心花大開,反倒笑容滿面,上前與佟元奇、玉清大師招呼。雙方有不認得的,都由白琦、戴衡玉、呂憲明、郭雲璞代為引見,然後分賓主落座。主席第一桌是萬里飛虹佟元奇、鐵蓑道人、玉清大師、趙心源、黃玄極、白琦、淩操七人;第二桌是湘江五俠中的虞舜農、黃人瑜、木雞及戴衡玉、俞允中、許超、張琪七人;第三桌是何玫、崔綺、吳文琪、周輕雲、張瑤青、淩雲鳳、戴湘英七位俠女。除岳大鵬、黃人龍、林秋水三人是在外面料理未回外,戴家場主要人物俱都在場。由三位地主分別敬酒。賓席上面第一桌是金身羅漢法元、山人姚開江、陳長泰、羅九、呂憲明、郭雲璞同華山派的啞道人孔靈子,也是七人。

  第二桌是華山派火獅子曹飛、白虎星君郁次穀、多臂熊毛太、霹靂手尉遲元、九尾天狐柳燕娘、小方朔神偷吳霄、三眼紅蜺薛蟒七人。第三、四桌是柳燕娘的遠房兄弟粉牡丹穿雲燕子柳雄飛、五花蜂崔天綬、威鎮乾坤一枝花王玉兒,這三人是福建武夷山的有名淫賊海盜;還有西川三寇五花豹許龍、花花道人姚素修、假頭陀姚元,風箱峽惡長年魏七、水蛇魏八、獨霸川東李鎮川、混元石張玉、八手箭嚴夢生、回頭追命蕭武、長江水虎司馬壽。這十三人分坐兩桌,俱是江湖上的江洋大盜,殺人不眨眼的魔君。白、戴諸人也有見過一兩面的,也有聞名尚未見過的。

  戴家這間廣廳約有七大開間,因早探得呂村來的人數,將廳上所有的陳設全部移開,擺了八桌,分成兩行,主賓對向,各據一面。此時坐滿了七桌,尚餘一桌。白琦正要命人撤去,忽見嶽大鵬、黃人龍、林秋水陪著二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後面跟著适才擒蛇那個花子,朝上一揖,自就主位。那花子也跟著落座,更不客氣,也不讓岳、黃、林三人,竟自一路大吃大喝起來。法元見過花子現身,以為是白琦請來的助手,倒不怎樣希奇。其餘眾人,适才凡分配到外面去的,此時見他隨了岳、黃、林進來,到主座上去,俱以為是他三人約來的朋友。這一干劍俠當然不以衣冠相貌取人,又在敵我對峙、折衝樽俎之間,各人看了一眼,也就罷了。

  玉清大師從異派出身改邪歸正,見識甚廣。适才在魚神洞同姚開江鬥法,相持不下,忽見一道紫巍巍的光華微微在日光下一閃,將敵人妖法連自己的法術一起破去,便知不好,恐怕山峰倒下傷人,連忙飛身回來,叫白琦暫避。正怕有些來不及,一眼瞥見那個花子縱到眾人面前,用移山縮地之法,將眾人送出險地,心中一動。剛要尋他答話,已經不見。暗想:「這個人好似那怪叫花子,已經多年不曾聽人談起,今日卻在此地露面。此人向來任性,作事不分邪正,高興就伸手,厲害非凡。要是呂村請來,今日勝負正不可知呢。」

  因時間緊迫,只略略通知了一下佟元奇,二人入席以後還在發愁。此時忽見他跟著岳、黃、林三人進來到主座上去,真是請都請不到的人會自己前來。與佟元奇對看了一眼,二人默默會心不言。知道此人性情特別,如果下位去招待他,反而不好,只得裝作不理會。何、崔、吳、週四俠女适才在魚神洞就見過他,此時見他入內落座,雖覺客來不速,回看佟元奇與玉清大師面帶喜色,知是請來的好幫手,只不好去問姓名罷了。惟獨白琦對他久已留心,先還以為是岳、黃、林三人相識的異人,當著敵人在前,不好意思下位去問。後來想到自己是個主人,初次見面,連姓名都不曾請教,豈非無禮?正在躊躇之際,忽聽耳朵邊有人說話道:「快打仗了,不要管我。我不白吃你的,不要心疼害怕。」

  聲細如蠅,非常清楚。回望諸人,都是坐得好端端的。再看那叫花子時,正對他點頭呢。正在這時,恰好衡玉、許超將主客兩邊的酒敬罷回席。

  佟元奇站起身來,朝著法元那一席說道:

  「今日之事,原由白、戴、許三位莊主與陳、淩兩位排難解紛而起。他三位本是一番好意,不想言語失檢,傷了和氣,遂至雙方結成仇怨。先約定在今天由白、戴、許三位到陳圩登門請罪,及至白莊主派人下書定日赴約,知陳莊主到了呂村,才改客為主,在此地相見。白、戴、許三位因大家都是土著鄉鄰,不願同室操戈,即使到日不能夠得到陳莊主原諒,也不願因三五個主體人引起兩村械鬥,死傷多人。因見陳莊主約出呂莊主同諸位道友,才約請貧道等參加這場盛會。見貧道癡長幾歲,特邀貧道出面,作一個與兩造解和之人。請大家依舊和好如初,以免兩村居民彼此冤仇愈結愈深。我想陳莊主與三位主人既是本鄉本土,鄰鄉近誼,何苦為些許小事,動起干戈?

  如果陳莊主肯棄嫌修好,以貧道之言為然,貧道情願代他三位領罪。如不獲命,在座諸君雖然都是江湖上高明之士,但是各人所學不同,本領也有高低,倘若不問學業深淺便行請教,未免失平。現在白莊主在前面廣場上搭了一座高臺,備有主賓座位。今日之事,既以陳、戴兩村為主體,便請他們席散以後,雙方登臺領教,以定今日曲直。其餘雙方請來的嘉客,如果見獵心喜,那時或比內外武功,或比劍術,或比道法,各按平生所學,功力深淺,一一領教,貧道也好藉此一開眼界。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法元聞言,起身笑答道:「佟道友也倒言之有理。想昔日淩檀越一女二配,陳莊主不服,同敝徒羅九與他辯理,淩、俞二位動起手來,白、戴、許三位不該倚仗人多上前相助。後來白莊主還口吐大言,說本月初三登門請教,這本是江湖常有的事。呂村與戴家場近鄰,相隔只有魚神洞,兩下並無仇怨,白莊主為何又派人前去窺探數次?這才將呂莊主等牽入。今日之事,誰是誰非,也非片言可解。好在貴村業已準備下天羅地網,懼者不來,來者不懼。貧僧原與佟道友一般不是局內人,呂、陳兩位因知貴村有佟道友相助,震於峨眉派的威名,見貧僧路過此地,邀留作一個臨時領袖。

  貧僧也覺貴派雖然劍術高強,卻往往以大壓小,以強淩弱。雖然敗軍之將,自知不敵,因為心中太覺不平,也就拼著再管一回閒事。現在時光已是不早,多說閒話無益,莫如按照佟道友所說先比武藝,次比劍術,後比道法。也不必分什麼主客,凡是與貧僧同來的都是客,貴村方面俱是主。各按自己能力道行,一個對一個上臺領教,省得不會劍術道法的人受了暗算。佟道友以為如何?」

  佟元奇聞言,笑答道:「既然如此,也不用多言,貧道及敝村全體遵命領教就是。」

  說罷,主席上便全體起立道「請」,法元等也相率起身,分至廣場,各按賓主登了蘆棚。佟元奇、法元二人心事,一樣的怕不會劍術的人吃虧,既經雙方同意,彼此都覺安心。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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