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② | 上頁 下頁
第六十二回 抱不平同訪戴家場 負深恩阻婚淩氏女(2)


  可笑心源、許鉞在江湖上奔走多年,只因在酒樓上看見羅九那般大氣焰,疑心他率領多人,到戴家場欺壓良善,激起滿腔義俠之心,一路趕來,逢人便問,匆忙中竟會沒有預備人家回問。黃玄極又是素來不愛多說話的人,這一下幾乎沒有把心源問住。只得隨便編謊道:「我等聽說戴家場明天有集,特意前來趕集辦年貨的。」

  那人聞言,只冷笑了一聲,回身便走。心源也知自己答得不對,豈有住在城裡的人,除夕頭兩天還連夜到鄉下趕集的?三人吃了一個沒趣,只得離了那家。

  黃玄極猛道:「我們真是太呆了。你想那一夥人下樓不多一會,我們便追了出來,我們三人的腳程何等快法,那羅九縱然了得,他帶的那一夥人差不多都是些無用之輩,豈有我們追趕不上的道理?這條路上通沒有見那些人的蹤跡,我們莫非上了當吧?」

  趙、許二人恍然大悟,暗笑自己魯莽。正商量回轉嶽麓,等明早再設法打聽時,忽然一道九龍趕月的花炮,從廣場北面一家院落中沖霄而起,一朵碗大的星燈,後面隨著九條大花,飛向雲霄,煞是好看。許鉞道:「想不到這一個山凹小村裡,還造得這般好花炮,這裡居民富足也就可想了。」

  說罷,正要轉回來路,忽聽當當當一片鑼聲,山谷回音,響聲震耳。先還疑是打年鑼鼓過年,一會工夫,遍山遍野四面俱是鑼聲。黃玄極道:「鑼聲之中帶有殺伐之音,莫非許居士沒有錯聽,畢竟那話兒來此尋釁吧?」

  話音未了,鑼聲停處,廣場北面卷出一隊人來,接著遍山火把齊明。黃、趙、許三人正在驚異,那一隊人已走離三人立處不遠,為首二男一女。兩個男的,一人手持兩根十八環鏈子架,一人手持一杆長槍;那女的手持雙劍。除那使槊的年紀稍長外,其餘一男一女都年約二十左右。走到近前,一聲號令,隊伍倏地散開。那使槊的首先喝道:「羅九門下走狗速來納命!」

  許鉞見那使槍的少年非常面熟,手上的兵器又和自己門戶中所傳的式樣一般,好生奇怪。還未及三人還言,那使槍少年已縱身上前,失聲喊道:「來者不是馨哥麼?」

  許鉞聽那人喊他乳名,越發驚異,近前仔細一認,只覺面熟,還是想他不起。那人卻已認出許鉞,一面止住眾人,上前施禮道:「我是你離家逃走在外的十三弟許鐵兒,現在改名許超的便是。馨哥事隔十二年,不認得兄弟了吧?」

  許鉞這才想起,這人便是十二年前因為學武逃走的一個叔伯兄弟許鐵兒,彼時他才九歲。他的父親原和許鉞的父親是同胞,生了有七八個兒子,最後一個便是許超,乳名鐵兒。從前在書房中不喜歡讀書,時常偷偷去看叔伯哥哥許鉞練許家的獨門梨花槍,將招式記在心頭,背著人練習,書卻不愛讀。到第九歲上,因為逃學習武,被他父親打了一頓,便從家中出走,久無音信。不想在這裡見面,如何不喜。

  當下許鉞便將黃、趙二人介紹見面,許超也把他同來的人引見。那使槊的便是此間地主飛麒麟戴衡玉。那女的是衡玉的妹子戴湘英,人稱登萍仙子。大家見面之後,知是自己人,戴衡玉便邀三人至家中敘話。黃、趙二人正要打聽羅九為人,許鉞又是骨肉重逢,自是願意。心源便問衡玉道:「如今大亂之後,地方倒還安靜,貴村設備這般周密,莫非左近還藏有什麼歹人不成?」

  許超搶著答道:「話長著哩,三位回到家中,見了我們大哥再說吧。」

  這時山上火把依然通明,隊伍也跟在眾人後面,步列非常整齊。衡玉笑道:「只顧招呼遠來嘉客,也忘了開發他們。」

  說罷,把手一揮,一聲梆子響處,這些隊伍倏地左右分開,化成兩隊,一隊往南,一隊往北,遠望過去,好似兩條火龍,婉蜒緩向村後。遍山火把,通都不見,仍是一片空廣場,靜蕩蕩地一個人影也無。只剩明星在天,寒風吹到枯樹上颼颼作響。回望來路,山崖上面也有十幾處火光依次熄滅。才知适才進來的山谷中所見烏巢一般的東西,皆是埋伏,不禁佩服此中人佈置得周密。若不是許鉞同來,兄弟重逢,自己同黃玄極會劍術的話,要想出去,還不一定怎麼樣呢。

  一行談談笑笑,走到北面一家人家,迎面有座照壁,門牆高大。門首站定一人,後面跟著許多長年。見眾人走近,迎上前來迎接,笑道:「适才聽人誤報,說是羅九又派人公然尋上門來。不想俱是自己人,做張做勢的,好叫嘉客見笑。」

  許超忙向黃、趙、許三人引見道:「這位便是我們的大哥玉面吼白琦的便是。村中行兵部署,全是大哥出的主意呢。」

  戴湘英見許超毛急,瞪了他一眼,說道:「也沒有你這人這般猴急,什麼話都怕說不完似的,無論什麼人見了面,恨不能連家譜都背出來哩。」

  許超吃了一個搶白,低頭不語。這時黃、趙、許三人同白琦、戴衡玉又說了許多仰慕和客套話,才一同進內。裡面房屋甚是闊大,傭人也甚多。未及敘話,長年已來催客人席。白琦道:「今日是我二弟先父忌日,備有酒筵,适才上祭之後,正預備吃年飯,忽聽人報說陳圩來了奸細,滿以為這年飯要吃不舒服。不想來了三位嘉賓,真是幸會!我們索性人座再談吧。」

  黃、趙、許三人見這三個主人英姿勃勃,非常豪爽,倒也不客氣,由主人邀進廳堂入座。

  上酒菜之後,問起根由,衡玉道:「那羅九原是長沙城外一個破落戶,因為他生得雖然矮小,卻是力大如牛。他能運氣,將一隻臂膀上鼓起九個疙疽,於是人家都叫他作羅九疙疽。後來因為在賭場和人打架,被一個有名武師衛洪打了一頓,栽了跟頭,立腳不住。不知怎的,會跑到陝西大白山積翠崖峨眉派劍仙萬里飛虹佟元奇門下,學了一身驚人本領,去了九個整年頭,去年年底才回轉長沙。第三天,便去尋衛武師報仇,才兩三照面,便被他用內功將衛武師心臟震碎。回去不到三天,生生腹痛腸裂而死。

  衛武師本是資江人,長沙城內有一家姓俞的富家,名叫俞允中,請來教武的。他死之後,羅九便托人向俞公子說,打算要謀那教師席位。偏偏俞公子雖然年輕好武,人卻正派,並且念舊,不但拒絕了他,還要四處聘請能人給衛武師報仇。聽說我會幾手粗拳粗腳,幾番著人前來聘請。我因自己原是務農為業,不願招惹是非;再說衛武師是長沙有名的人物,尚且不是敵手,那廝又是劍仙門徒,不知他的深淺,萬一抵敵不過,白白丟人,只得托詞拒絕。

  「離我們西南二十裡一個山凹中,有一個村莊名叫陳圩,同俞家因是世仇,聽說羅九本領了得,忙用卑詞厚禮聘到家中。羅九因見俞家不用他,本已懷恨在心,陳家派人前去聘請,正合心意,當下一請就到。陳圩的首領名叫陳長泰,外號人稱地頭蛇追魂太歲,原來就橫行鄉里,無法無天。羅九一來,更是如虎生翼,不多幾日,便尋俞家開釁。俞允中自知不敵,又親來尋我。我彼時正為先人營墓,無法分身,又自知不是對手,才教俞允中差人與陳圩送信。大意說:你無須倚仗人多逞強,我姓俞的自有個交代,請等我一年,讓我把家務料理清楚,明年今日,我准到陳圩來領教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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