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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三人一同附身右側峭壁之上,由暗影中攀援縱躍,輕悄悄往前急進,又上下曲折,順著裂縫中的陸坡前進了六七丈方始停住,未了半段裂縫,有兩處均可透頂,月光雖只照到對面半崖腰上,暗中走來仍可藉以辨路,盡頭又是一片六七尺寬的平崖。胡老停步以後,便命二人稍微等待,討過雙斧,自往那齊如刀削的上半危壁竄去,人在暗影之中,宛如一條大壁虎,略一閃動便即不見。

  二人才知此老功力之深大是驚人,比初見時的猜測更高得多,決不在師父以下,同時看出立處土崖緊附危壁,乃昔年地震時未曾崩塌、孤懸向外的一片大土塊,通體雖有六七尺方圓,厚只二三尺,稍微載重或是用力一踏,便非整片崩塌不可,下面又是一個深溝。郝濟悄取身邊燈筒往下一照,黑沉沉也不知有多深,又見靠壁一面相連之處業已現出裂痕,越看越險,正在低囑龔勤貼壁而立,暗中戒備,以防這片突崖忽然崩塌,稍微疏忽連人也墜將下去,忽聽崖壁內有了響聲,心中驚奇,側耳一聽,隔著崖壁,聲甚沉悶,聽不出是什響動,但那勢子又猛又急,相隔甚近,就在來路側面土崖腳下,因胡老走前囑咐,人不回來不許隨意言動,只得守在旁邊靜以觀變。隔了不多一會,先聽一陣急響之後,突的一聲,一大塊泥土忽由崖旁響聲來路的峭壁上崩裂而出,墜落下去,方才響聲立止。

  二人心疑壁內有什奇怪東西快要竄出,當地狹小,又無道路,雖練有一身極好的輕功,多麼陡峭的崖壁,雖能攀援上下,到底可慮,正各拿了暗器,想用燈筒照看,忽聽旁邊壁內胡老低喝:「你們不可妄動,轉眼就可走進來了。」

  說罷,響聲又起,這才聽出那是胡老用手中雙斧將崖壁由內攻穿,開出一洞,以便由此走進,忙即低聲應諾,守在那裡。郝濟暗忖:土窯中鐵鍬現成,如何不用,卻用雙斧斫開洞壁?還有此老既能走到裡面,必有上下出入之路,我們都會輕功,盡可隨他走進,偏要費這大事?心正不解,接連又是幾次土塊崩落。胡老由裡鑽出,壁間業已開出一個三四尺方圓的土洞。

  剛一見面,胡老便說:「天已不早,你們越快越好,到了洞中,照我木片上所畫途嚮往裡尋去,走到中途土洞之內,再將我身邊這張紙條取出觀看,自知走法。斧已無須帶去,那根鐵鉤不可失落,否則到時便要費事。到了盡頭,天如未亮,無論外面多黑,休說火把,連你身邊燈筒均不可露出一點光亮。詳情無暇多談,便我紙上所說也不詳細,你們相機而行必能如願。這條秘徑,我還是新近半個多月才得發現,由此入山,省事不少,並還免去許多顧慮。照你師父來信,本應多加指點,只為我已深知虛實,你們只當無我相助,沒有成見,冒失走去,全照你們本心而行,反更有益。一切均等功成歸來再作計較。你們今夜睡後,我已來此兩次。日前早料你們要來,可惜先未想到這麼走法,以致稍微耽擱,否則你們天明前便可到達,更為穩妥。

  「我送到洞中,走進不遠便要回去。這裡土人平日情厚,決不會壞我的事,而你二人日裡來時,正趕上輪值的賊黨家中有事,又知這下半日不會有人由小路經過,以前從未發生過事,上次殺害的獵人和一個路客,均因多疑冤枉,本相已露,騎虎難下,惟恐傳說出去殺以滅口,並非真是他們敵人。這兩個小賊洗手多年,覺著日子過得頗好,何苦又做強盜,和小函穀在一起?背後常時咒駡氣憤,本就不願輪值,再一有事,非但偷懶離開,並將日裡和前半夜防守的事托給兩個和我相識的土獵戶。這兩人恰是我的徒弟,所以賊黨並不知道來了生人,土人也都經我招呼。

  「你們由此深入賊巢,一去不歸,我均無慮,不過我不便隨你們同去,事情卻要曉得。一次自然更好,如能回來,我那窯洞地勢十分巧妙,有那兩株大樹遮住,外表看去十分明顯,毫不使人注目,實則人立洞口,往右略偏,便被那樹遮住,無論遠近都看不出,裂縫出入之路更是隱秘,至今還無什人曉得,經過十年前一次地震,這類大小裂縫,山內外到處都有,更不會引人注目。你們只管放心來去,回時就被人看出,也不會是敵人一面,就此走吧。」

  說完,便將紙條木片遞過,一同鑽進壁洞之內,再將火把點燃。

  二人一看,壁內洞徑全是昔年地震時留下的殘跡,大小寬窄不等,多半高低錯落,崎嶇難行,如非火把粗大,塗得有油,火光強烈,決難走快。二人共只一個燈筒,將來用處甚多,又系金標昔年特製之物,雖然遠近均可照到,面積卻小,胡老改用火把便由於此。三人一路縱躍上下,由那險阻叢生的亂土堆中覓路前進。連經過四五處曲折岔道,胡老喊住二人,快要分手。郝濟因聽胡老說開那人口早經下手,想起來時,胡老背心上所染的土痕,無意中提了一句,想代去掉。胡老聞言,面色立變,始而目射精光,兩道壽眉同時往上斜飛,面上似有怒意,忽又哈哈笑道:「好的,好的,居然連我老頭子也開起玩笑來了。」

  說罷,脫下那件粗麻布短衫,朝上面泥痕看了一眼,又似有什醒悟,更不多說,轉對二人道:「你兩弟兄果然真好,你們的事我已能夠知道,便不回來通知也不相干,索性不再回來,免被賊党發現生人,雖然無關,無故受他盤問也是討厭。真有什事必須相見,我也自會往尋,無論你們藏在哪裡,均可尋到。不必多慮,就此去吧。」

  二人見胡老說完,不容回答,匆匆持斧走去。回憶前後所說,均未明言,未了口氣並還改變。此來原是請他指點,另尋一位前輩高人,並求一粒金剛大力丹,但聽所說口氣,又似前面還有危險,尋人與對敵兼而有之,內中並似有事發生,再三囑咐,臨機應變,樣樣均要機警小心,偏又不肯先說,料知事關重大,為防萬一疏忽,誤了時機,遙望胡老,人已走到來路險徑之上,彼此不能望見。

  郝濟心急,就著火光,先將紙條打開,與龔勤同看,上面所說,除卻出口附近要道如何走法和時候早晚的去留隱現而外,均和前聞多半相同,只有幾句略示機宜,也未說出什麼道理,深悔昨日不該說二人都念過書,以致幾句最要緊的均是隱語,僅能推出一點意思,為了內中還有防敵的話,越多戒心,兵刃偏又不曾帶來,連那兩柄板斧均被取走,手內共只一根鐵鉤,如遇賊黨,還要空手迎敵。那洞深居山腹之內,只是昔年地震崩塌陷落的一些裂縫,縱橫交錯,歧徑上下,蛛網也似,一路走來,連一兩丈長一條平坦的所在均未見到,隔著這麼深而且厚的土層崖壁,決不會有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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