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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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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濟應命,吃完,略談片刻便即安歇,次早去往柳林練功,見樹上掛著一片樹皮,刀刻了一個「謝」字,由此便無音信。 郝濟日常想見少女一面,均未如願。仗著用功勤奮,又有兩位高人隨時指教,不消多日便將根本功夫學會,一面練那一百四十四手變化,一面再由單鳶傳授內外功夫和百步打空的手法。先是每日早夜兩次朝井中空擊,因有根抵,不消數日,一掌擊下,相隔好幾尺的井水便咚的一聲,漸漸打得水花飛濺,隨同越打越急,最後井中的水竟能隨手而起,高湧兩三尺。 單鳶又說:「你進境雖然極快,暫時也只到此為止。如使井水加高湧上,明年今日或者有望,以後一天難似一天。為使你速成,劈空抓虛之法同時並練不算,我再教你剛柔虛實互相為用之法。先在離人數尺之外立一鐵板,照著所練掌法,橫切豎斫,劈空打去,照樣打得錚錚亂響。掌風勁急,那夾鐵板的木架,始而隨同亂晃,井還僕倒多次,最後練到鐵板打出淺凹甚而碎裂,木架不動。然後將鐵去掉,換上一層薄紙,紙前相隔寸許加上木板,手發出去,木板打碎,薄紙毫無傷損,再將木板和紙越隔越近,相差不過分許,甚而一掌猛劈過去,木板裂開,紙卻不碎,才算成功,別的手法更不必說。」 一共練了多半年工夫,眼看快要過年,兩小兄弟均已得到師門真傳,功候也各練到七八成。 中間郝濟苦念少女,並想見那三位異人,始而每日都去柳林,邊練邊向土崖那面張望,始終不見人影。想再送點東西,又被師父止住,說:「此事可一而不可再,照數全收,業已當你自己人,他們人數不多,那一擔細糧三百多斤,足夠他們吃上些時,再送便難免於多心。」 初意那兩師徒曾說,一個多月病可除根,兩三月內人便復原,也許病好便可再見,誰知一晃三個多月,終無影跡,幾次想往探看,均因面嫩,師父未出,不便開口。到了第四個月,實忍不住,這日早起,正探法勤口氣,欲往一探,不料法勤早已看破他的心意,笑說:「你當他三位還在這裡麼?」 郝濟大驚問故。 法勤笑說:「這兩位老前輩雖非深夜不出,師父自從那年有兩個惡賊半夜率眾來犯之後,非但每夜都有同門守望,左近耳目更多。他們出來走動,十次倒有八次被我們暗中看見。頭一月想是正在養病,一個也難得見到。第二月起便和以前一樣,老少三人常出望月,雖然蹤跡比前隱秘,只在他所住左近,不再到廟前去,見了我們的人已不隱退,相隔卻遠。我們只是遙望,也未前往驚動。那師徒兩人並還常時離此輪流遠出,內有兩次竟去了七八天,還帶了兩個包裹回來。由上月中旬以後,便無一人見到他們蹤跡。如我料得不差,必已離此而去。不過他們對你最是看重感激,聽師父口氣,前事決不算完,早晚自有相逢之日。眼前想見他們,決尋不到。好在今日三師伯出遊未歸,不信你就試上一試。」 郝濟終不死心,仗著這數月來交情越深,心雖苦戀少女,表面卻可推說想見那男女異人,請其指教,本心也原有這等意思,提議同往。法勤笑諾。那土崖相隔本不甚遠,下面是一深溝,以前春夏之交,一有雨水便成了大片池塘,過去又是無主荒墳,樹林蔭鬱,地勢崎嶇偏僻,常人足跡不到。法勤以前曾經去過,自從這男女三人到後,便奉師命不再前往,這時一看,廣約三畝一片窪地種滿包穀,業已經秋枯黃,另一角還有未拔完的蔬菜。仔細一看,才知洞中主人心思靈巧,竟在旁邊開了兩條小溝,雨水停留不住,又被土崖擋住,即使有人看到,也當是個極窮的穴居苦人,不會想到別的。洞在崖腰近地之處,往裡微微高起,深約三丈,上面佈滿大小樹枝結成的屋頂,下用幾根整段尺許粗的樹干支住,再由樹枝編成籬笆,將其隔成三間。口外一個小灶,一切用具多半就地取材,親手製成。這樣一個土洞,無一處不是打掃得乾乾淨淨,左右兩問,還有床鋪,也是樹枝編制而成。 二人方覺這男女三人處此艱危困苦之境,從未求乞,向人開口,只憑雙手辛勞,心思靈巧,竟興建出這麼整齊完好,看去十分別致的穴居,內中一人還是不能做事的瘋子,單這毅力苦心已是驚人,可見任何艱難處境,只肯用心用力,均可克服。方在同聲讚歎,郝濟忽然發現土牆上好似畫有字跡,過去一看,乃是「謝你好意,行再相見」,底下畫著一隻燕子,沒有名字,知是少女所留,心正尋思,忽見法勤,微笑相看,不禁面上一紅,笑說:「他們三人果然走了,這八個字不知何意?」 法勤知道單鳶遇到空時,常時叫他讀書識字,故意這等說法,笑答:「這三位異人我雖不知姓名,聽師父口氣,已是劍俠一流,看這意思,對你大是垂青,相見當不在遠呢。」 郝濟心雖戀戀,無奈人已他去,只得回轉,當時並無婚姻之想,不知怎的,心頭上老浮著少女別時笑容,放她不下。 光陰易過,到了年底。郝金標自從放賑之後,詳情雖不深知,業已探出暗中有兩位異人相助,才得成功,親自帶了禮物,試探著拜訪師父,就便探詢愛子學業。因是土著,人都相識,事前業已托人照應,準備郝濟有事,前往相商,只不說出人在哪裡。郝濟也早托人帶信回家,拜師之事業已曉得,只看出單鳶不願與生人相見,故此未來。金標只此一子,又這等好法,自是憐愛,又想和單鳶見上一面,自恃多年經歷,不致使人不快,特意穿了尋常種田衣服,算準時間尋來。天已入夜,以防被人看見,到時,正值郝濟同了法勤等幾個師兄弟,在田野裡打土狼狗灌,剛剛回轉,這班小弟兄雖代附近村農驅逐偷盜牲畜糧食的小獸,但不願人知道,仗著武功高強,動作甚是隱秘,以前又常有外敵來犯,格外謹細,見有生人拿了東西走來,正要上前探詢,單鳶忽由樹後閃出。郝濟也認出來人是父親,便迎將進去,餘人各散。 父子師徒三人到了裡面,禮見之後,單鳶笑說:「郝兄為人甚好,只是優柔寡斷,留此大害。如今你那對頭聲勢越發浩大,連我們對他均未輕視。這廝也真狡猾,對於奚能所說雖還信任,不敢違抗,一面卻因此生出戒心,認為郝兄本領真高,人緣又寬。有此一年光陰,定必約出多人與之為敵,仗著多年搶劫所得甚多,千方百計勾結能手。就這大半年工夫,不知用什方法,竟將隱居祁連山業已多年的一個能手勾引出來。 「此人年紀並不甚老,最奇是隱居多年,這高本領的人,並無一人知他來歷。他那住處山高穀深,人跡難到,一面連著大片沙漠,所養牛羊多得不可數計,全家老少,連八九歲的幼童均善騎馬,武功自成一家,外人都當他是一個部落中的首領,連名姓都不知道。自被二賊將他夫妻子女五六人勾結了去,顯出許多驚人絕技,方始傳佈開來,像那滴水穿沙、飛竹透石的獨門武功,近二十年業已不聽提起。自稱名叫尉遲天生。他一家不算,連帶來的那夥徒黨,無一不是武功高強,最厲害是各有專長,遇敵專講先下手為強,至多兩個照面,只不看明來勢將他手法閉住,不死必受重傷,為人也有許多奇怪。我們雖料到此是一個隱跡只十來年,以前曾經詐死過的著名凶賊,但一打聽,均說此人從三十來歲便在祁連山開荒,廣設牧場為業,極少離開,年歲長短與此人的年貌又都不符,不應是他,大家都以為另是一人。 上月忽然聽說奚能因看不起唐、陸二賊,表面雖還不好意思拒絕,偶然也被請去,心終不滿,不知怎的忽然一怒而去。同時我又看出一些可疑,認定此人雖不是那個凶賊,也必與之有關,業已約了幾位好友,準備過年親往祁連山和賊巢附近仔細窺探。此事關係重大,非但你個人的私仇,內中還有不少屈死的冤魂。聽說唐、陸二賊已在山中建造宮室,準備立他為王。如我料得不差,不知又有多少生靈遭殃!我們這幾個人決不夠用,非多尋人不可。你和二賊訂約在前,不到時期本可無事,奚能如與二賊反目,尉遲天生如是我所料的人,卻是兇險無比,從不講什信義,什麼陰毒方法都使得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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