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門十四俠 | 上頁 下頁
六七


  越想越氣不忿,立意窺探,先不往洞中趕去,貼著崖腳,尾隨查探,以便少時見了小姐稟告。芳霞先也看出二婢有意窺探,越發有氣,又和狄武初見,貪著吐露心腹,一時疏忽,忘卻二婢尚在下面。洞中諸人因雙方動手是在穀口一帶,相隔既遠,洞又偏在谷底危崖瀑布之後,二婢貼著右崖掩藏前行,所以一個人也未看見,雖見芳霞出洞時風火大作,煙光彌漫,但是一瞥即隱,只當芳霞初出遇敵,突圍逃去,連所說的話也未聽清,還在洞中戒備相待,芳霞和狄武談處又在右崖之上,相隔頗遠,更看不見。

  二婢一用心機,想討主人的好,不料吃了大苦,因嫌難於查聽,心中煩悶,恐被崖上二人看破,不敢走往對面崖下,到了後來,只聽狄武和芳霞噥噥低語,似極親密,一句也聽不出。好春賭氣,和采春商量:「狄少爺既沒良心,和女賊親熱,只要小姐不怪我們,就被看破,也不怕她!」

  采春人更稚氣,性較好春還要剛烈,早就氣憤萬分,聞言贊好,見前面崖腳微微前伸,崖上並有藤蔓草樹似可攀援,意欲俏悄援上,聽出更好,否則索性上去叫破,問狄少爺老遠趕來,說是為了小姐,為何近在咫尺,不往洞中相見?主意商定,正要依言行事,忽聽身後地底似有極輕微的異聲隱隱傳出,暗忖地底怎會有這種啾啾鬼哭之聲?疑有毒蟲蛇蟒之類鑽出,明知有異,手中又無兵刃,因氣不過,也未向上招呼,各揀了兩塊石頭握在手內,閃向一旁,打算如是蟲蛇之類,能躲則躲,不能躲使用石頭去打,憑著狄武所傳手法和近兩月練出來的手勁,怎麼也能應付,一時負氣粗心,竟忘了妖人一個未到,身居險地,危機將臨,正各注視。那異聲來自穀中心一帶,先似啾啾鬼哭,甚是淒厲,響到身前,盤旋不去,緊跟著,又聽另一種吹竹之聲也由地底響來,勢更迅速,到了身前不遠,兩種異聲忽同隱去,待了一會,不見動靜。

  二女年幼,無什經歷,只當下面乃蛇蟲巢穴,並不鑽出傷人,崖上二人笑語漸近,又聽狄武在喊「好姊姊」,不由氣往上撞,便不再觀察地底動靜,一同回身,正待援崖而上向狄武質問,猛覺腦後一股陰風冷氣撲上身來。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毛髮皆豎。二女大驚回顧,剛一轉身,便見後面立著一個道裝怪人,身材瘦長,面如死灰,一雙怪眼綠黝黝隱射凶光,道冠上掛著兩絡形似紙錢的飄帶,手持拂塵,背插一面上繪白骨骷髏的麻幡,腰懸寶劍,神情十分醜惡,左右還有兩個小黑人,周身黑煙浮動,離地尺許,淩空而立,手中各持一叉,叉尖上一團團的碧光,宛如火焰,熊熊冒起,形貌更是獰厲,無異惡鬼。

  二女雖主人憐愛,待遇優厚,與別的僕婢不同,又學會了一身武功,至多也只隨同主人山中打獵,從未上過大陣,幾曾見到這等兇惡的妖人惡鬼?由不得心膽皆寒,剛驚叫得一聲,震悸忘魂中,瞥見妖道把手一揚,立有一片黑煙當頭罩下,耳聽低喝:「速將兩女娃送回山去!」

  底下話未聽出,心神一迷糊,當時知覺皆失,不省人事。

  原來那妖道乃是倚劍前殺妖徒張志之兄張秀,因聞乃弟死在芳霞所交兩個少年手內,內一少年乃芳霞情人,妖師葉培曾約同黨往青門峽報仇,仇未報成,反遭慘死,越想越恨,又不敢往青門峽去,正在苦練邪法,到處約人,想要報仇。恰值賊党獨指天王彭壯由珠雨崖同了小賊曹炳回轉臥牛莊,與之相遇,談起佟芳霞被困之事。想起芳霞罪魁禍首,又聽說洞中還有幾個有根器的少年男女,眾妖人多半離開,往尋同黨和西山毛人烏逢,定在當夜子時前後一同夾攻,先遂各人欲念,再將眾人慘殺報仇。

  張秀素來淫凶貪狠,練有兩個妖徒的凶魂,無惡不作,聞說仇人被困珠雨崖,既想報仇,又垂涎洞中諸女的美色,自恃所煉鬼徒精於地遁,妄想捷足先登,由地底攻人洞內,將芳霞攝回山去淫殺報仇,就便再挑一個美貌少女帶了同走,推說「此時有事,夜間當往相助」,別了彭壯,立率二鬼徒趕去。因知珠雨崖有一妖徒留守,意欲人不知鬼不覺偷襲進洞,不令眾妖人知道,本由二鬼地底開路,張秀隨在後面。

  也是洞中請人不該遭難,張秀已然趕到瀑布前面,忽發現好春、采春同立崖下,年紀雖輕,人卻靈秀美麗,意欲順手牽羊,將二女先行攝走。不料崖上尚有兩個勁敵,二女失聲驚叫,立時警覺,跟蹤追來。妖道剛令隨來鬼徒帶了好春姊妹飛走,因見穀中靜悄悄的,妖徒不見,還可說是在側隱藏,怎會未見有什麼邪法禁制?與彭壯所說大小相同,封閉洞口的靈符寶光非經邪法攻打無什影跡,看去又只是薄薄一片輕煙,妖道初來,連洞口尚未發現,自不像有人被困情景,正奇怪間,忽見穀口左近崖石上粘有被劍光斬碎的半個人頭,心中驚疑,始終沒有留意崖頂,剛要飛往察看。

  狄武、芳霞發現下面有一妖道正縱妖遁飛起,二女蹤跡不見,不禁大驚。狄武更是又急又怒,揚手先是一金丸,白虹勾仙劍同時飛出。妖人身剛離地,在一片暗綠色的妖光籠罩之下待往前飛,猛覺身後奇亮,耳聽男女喝罵之聲,忙即回顧,銀虹電射迎面飛來。妖道自恃護身妖光,明知身後來了敵人,先未十分在意,萬沒想到來勢如此神速,那道銀虹又正是專破邪法異寶的剋星,防身妖光並無用處,方覺銀虹寶光強烈,有異尋常,就這匆匆回顧、瞬息之間,忙縱妖遁避開來勢,眼前又有一粒豆大金星同時打到,一任飛遁神速,仍被打中左肩,一聲輕雷響處,整條左膀當時炸斷,奇痛徹骨,驚遽亡魂中,覺出傷處血如泉湧,責痛之外麻癢難禁,知道中有奇毒,剛把氣血封閉,向空飛逃,一面發出兩道碧陰陰的劍光向前抵敵,一面右手回拔妖幡,還想就勢施展邪法傷人。

  狄武因見二婢失蹤,心中痛恨,竟以全力追殺,仙府奇珍,妖道飛劍如何能敵!來勢又是萬分神速,兩下才一接觸,碧光立被絞斷,灑了半天螢雨,銀虹只被擋了一擋,仍就電馳追來。妖道所中傷毒甚重,如非功力尚深,覺出不妙,先將氣血閉住,早已送命,只為惡貫滿盈,死前還要多受痛苦。就這樣逃走也罷,偏又生性兇狠,以為所練妖幡邪法厲害,敵人無論多高法力,沾上了一點邪煙或被妖光罩住,立時把魂攝去,昏迷倒地,妄想一拼,不肯死心,乃見飛劍全斷,方始心膽皆裂,背上妖幡剛拔在手中,還未晃動,猛覺精光電射,耀目難睜,冷氣森森,侵入肌發,休說逃避,念頭都不容轉,連人帶幡齊被銀虹裹住。狄武還恐一粒金丸不能殺敵,百忙中又連發了兩粒金丸。雲鸞因見二女失蹤,也發了急,見妖道被銀虹裹住,忙喝:「武弟且慢殺他,留下活口,好問口供!」

  芳霞話未說完,銀虹電也似急連閃幾閃,兩聲輕雷微微一震,妖道已成了一蓬血雨,往下飛墜。

  芳霞埋怨狄武性急。狄武答說:「你哪知道,我這紅線金丸已經木尊者仙法煉過,中上即死。師父原說我入門日淺,功力尚差,全仗這兩口龍鉤仙劍防身應敵,出手越快越好,稍微一慢,只被敵住,另施邪法,便要吃虧,故此雙劍只用一口對敵,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同時並用。妖道就不被飛劍所斬,也必毒發身死。除此雙劍金丸之外,只有那道隱形飛遁的靈符,要留活口,怎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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