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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心正尋思。狄武因雲鸞先前本朝自己連看,好似有話想說情景,等到去後回轉,便面帶嬌紅,若喜若慍,更不再理睬自己,疑是又因上路得早,多了什心,當著外客不便朋言,想了想,便對雲章道:「小弟一向不曾有過朋友,不料初次出門,便與大哥鸞妹一見如故,成了骨肉患難深交,真令人一輩子也忘不下呢!」

  雲章自是謙謝。雲鸞見他面朝雲章說話,眼看自己,想起先前兄長之言,老大不是意思,假作回身,朝狄武恨了一眼。狄武不知她是何心意,只當又有誤會,加以轉眼便要分手,心中愁急,但是不能出口,後見二婢將主人兵刃暗器全都備好,就快上路,沒奈何只得踅近身前問道:「鸞妹此去須與強敵相對,先前我話未說完,便有客來,我走甚不放心,可要將那金丸演習一回再走麼?」

  雲鸞見他強打笑臉問話,面帶愁急之容,知因自己不理他,起了誤會,方要開口,文嫣已先問道:「是什金丸,可能容我一看麼?」

  雲鸞側顧雲章,正和倚劍背人密談,抽空看了狄武一眼,笑答道:「這是武哥所傳絕技,詳情少時再說。武哥這人甚好,只是心眼多些,先前正和我說那手法,你就來了。他不知我此時惦記姑媽表姊,心有多亂,以為我不理他,是恨他藏私,不肯全傳,其實我早明白了,也不想這就要走,如何能有工夫練習呢?真有手法未傳,我也沒心腸。再者,等我走後,和好春說,令她代傳也是一樣。我反正不會怪他,何必忙此一時呢?」

  初涉情場的少年男女,往往借辭示意,欲蓋彌彰,無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文嫣人本美慧,來時又曾眼見二人笑語追逐情景,心早了然,再見雲鸞目視狄武,所說好似別有用意,狄武面上原有愁容,聞言忽轉喜色,越發省悟,未及開口,狄武已從旁插口道:「我委實傾心相授,不曾藏私,只鸞妹明白,我就放心了。」

  雲鸞說完,見文嫣一雙妙目笑視自己,欲言又止,本就情虛,重又臉羞通紅,再聽狄武這等說法,越發不好意思,側顧嬌嗔道:「我自和二表姊說話,誰問你呢?」

  狄武看出她未怪自己,心才放下,聞言不便再說什麼。雲鸞見狄武未答,知他和自己一樣借別,老大不忍,脫口笑道:「武哥你放心,我必照你所傳去學。等你劍術學成歸來,我們再見吧。」

  狄武想起親仇未報,此別不知何日始能再見,心方一酸。雲章和倚劍說完了話走來,笑道:「我們好起身了。」

  雲鸞無法,只得借著辭別,請狄武兄弟二人路上保重,等到青門峽拜師,劍一學成立即來晤。狄武雖隨倚劍一同謝諾,心中實是難過。田氏兄妹便向二人道歉,請其明早上路,又叮囑慰勉了兒句,方始同出門外。雲鸞見異獸龍犀已被二婢引來門外相待,笑駡道:「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見了賊丫頭來搗鬼,哼都不哼,下次再這樣,饒你才怪!只敢理那賊丫頭,我從此不理你了!」

  狄武知她藉故點醒自己,乘人不見,將頭微點了一下。雲鸞只裝不見,低聲自語道:「我也白說。這東西不是受過人家的好處嗎?」

  狄武見她同立斜陽影裡,越顯得俏影娉婷,風貌若仙,越看越愛,心越不舍,笑道:「龍犀神獸通靈,自知忠於主人,怎會違背你的意思,再理旁人?鸞妹你錯怪它了。」

  文嫣料知二人隱有寓意,笑間:「哪個賊丫頭?我才兩月未來,怎會生出好些事故?」

  雲鸞笑道:「氣人的事,說來話長,到了你家再說多好。」

  說時又看了狄武一眼。二婢已將衣物放向獸背之上。雲章舉手作別。兄妹二人同了文嫣騎將上去,互相依戀,道聲「珍重」。龍犀也似是感恩不舍,朝狄武、倚劍身上蹭了兩蹭,將頭連點,方始一聲長嘯,往二人來路側面山坡上飛馳而去,晃眼越過山坡,便自無蹤。

  倚劍見狄武還在癡望,知其難舍,拉向一旁,告以雲章示意許婚之事。狄武聞言大喜,也不隱諱,把心事說了。倚劍聞言,得知狄武雖然愛戀雲鸞,欲娶為妻,並未為此忘記親仇,對方又是一個才貌雙全的俠女,家世人品無一不好,更有師門淵源,好生代為歡喜;因次日一早便要起身,又見狄武悶悶的,知是想念玉人,意欲早睡早起,恰值采春走來,便把心意說出。采春笑答:「二位少爺的行裝,小姐早有準備,說走就走,何況好些東西暫時已不帶走,更方便。只天還早,又剛用過點心,開出飯來吃不下,夜間要餓呢。」

  狄武想托好春代向心上人留幾句話,也不肯早睡,倚劍只得罷了。挨到晚飯後,狄武想不起如何背人與好春說話,又不好意思對倚劍明言,正自發愁,采春忽來對倚劍說:「二少爺可要檢點行囊?明早走時省有遺漏。」

  倚劍人最勤謹,連忙應好,隨同走去。

  二人剛走,狄武憑欄望月,正在想念雲鸞此行有無危險,忽聽身後嬌笑道:「狄少爺用茶麼?」

  回顧正是好春,心中大喜,想要開口,又不知如何說法才好,面上一紅,欲言又止。好春年才十四,最是靈慧,早看出一雙情侶心意,見他沉吟,笑道,「好春本是孤女,從小便蒙老主人救來此地,大來侍候小姐,更蒙恩待。二位少爺明早便要起身,此行不知何日才得再來?小姐走得又忙,如有什話未說,只管明言,好春必為代答。」

  狄武滿肚皮的話,偏是無法出口,想了又想才笑道:「我知你是她的心腹,她行時也曾說過。我也無什話說,只請轉告,說我蒙他兄妹待如手足,終身不忘。那粒金丸,曾奉父母師長之命,不許失落,除送小姐那一粒,是我拼受責罰情甘奉贈外,佟芳霞那粒,乃她自取,與我無干。我這人向不會說假話,我蒙此女引出虎口,將來見面自不好意思不加理睬,不過那是點頭之交,也是人情,但決不能和小姐相提並論。我決不忘記小姐所說的話,違背她的心意,請她不可多心,千萬保重。我一見恩師,必為求說,引進到別位師長門下。日前因恐她為佟芳霞也有一粒金丸,心中不快,曾想把古廟避雨所得仙劍贈她,將那金丸換回。她偏不要,說此劍神物利器,我尚不知用法,又和劍弟同到師門,一人一口,自來劍術好練,仙劍難求,執意不收。我因將來殺賊除害,許仗此劍成功,未再相強,心實不安,又沒想到忽然分手,意欲將我那粒蟒珠送她,並代致意如何?」

  好春一雙秀目註定狄武靜聽,聽完笑道:「狄少爺,你來和我小姐聚了多日,還不知她性情。她明知你對她好,但那女賊卻提不得。我也知道女賊于少爺有過脫困之德,見面不理如何能行?你見時只管和她客氣,再見小姐不說好了,何必大家找生氣呢?還有兩句話,好春本不便說,無如少爺就要上路,說出來,遇時也有個準備,少爺卻不要怪好春多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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