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門十四俠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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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看出陳進面有愧色,意似不信,接口又道:「師父到時還在,剛出追人,離房不久,師父可要下去稍坐片時?」 陳進已然明白先生是個異人,自己本領縱不如他,哪有晃眼工夫聲影全無,所去又與來賊同一途向,會看不出一點形跡?愛徒又不肯說假話,既然請往,樂得乘機往他房內探看一回,就便詢問二人來歷,等他回來相見,便不肯下交,也可見識見識,笑問:「先生世外高人,不願見我凡夫俗子,少時回來遇上,不怪你麼?」 狄武恭答:「先生常說師父長厚忠誠,並非不願晤談,只為中有好些隱情不便明言,徒弟也是日前才得知道他老人家的真實姓名來歷,師父由內宅到此,他早知曉,可惜不及命人攔阻,師父就到了。來賊又極倔強,入門時口出不遜,吃了一點虧,越發氣忿,不聽招呼,聲隨人起,雖然以後不免惹厭,已有防禦之策。先生追賊便由於此,一會就要回來,連請師父下去也是先生行時授意呢。」 陳進見先生對己並不輕看鄙薄,驚喜交集,便和狄武同下。 這所院落地勢幽靜,屋字高大整潔,以前原是主人後園藏嬌之所,因先生來前說明地非隱僻清靜不可,才將當地移讓出來,另行佈置。因是內宅,陳進以前並未來過,這時暗中觀察,見屋外院落寬大,花木紛列,空隙無多,看不出練武形跡。門內一排五大問房舍,僅留上首一間供先生臥處之用,下餘四間一齊打通,雖極寬敞,都有幾案琴書陳設,也看不出什異狀。只先生居室內中設有兩榻,書桌椅子均是雙份,榻系木制,並不華美,僅臥一人,原有大炕已然撤去,似系特製,偏甚粗糙,與其他家具陳設迥乎不配。先生書桌上只有幾本舊書,床頭有一小藤筐,別無長物。 六扇紗窗全數洞開,憑窗仰望,由窗前到對面屋上,相去不下十丈高遠,中間還隔著一道五六尺寬的走廊,簷瓦傾斜,伸出頗長。那賊竟能由室內往對屋頂穿窗斜飛上去,即此輕功已非小可。平生行事謹細,如何今晚激於義憤,沒喚住那賊問明情由來歷便先出手?照來賊接彈後神情口吻,分明怨已結成,這等強仇,將來一個應付不了,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方自事後心驚,深悔冒失,想要詢問賊的姓名來歷,狄武笑告道:「師父等先生回來,由他老人家自己說也好。」 話剛聽完,未及回問,猛瞥見一片玄霧,疾如電掣自簷際飛墜,緊跟著眼前倏地一閃,現出一個身著一件白夏布衫、手執一柄摺扇、貌相清瘦的中年文士。 陳進認出是那教書先生,看這來勢,明是劍俠中人物,不禁驚佩交集,忙即躬身施禮說道:「後輩在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竟自眼拙,不識高人!自從去年陪侍先生一晤之後,因聽主人說先生喜靜,不願見世俗中人,一直未敢冒昧求見。今晚夜起納涼,見有夜行人門外馳過,誤認偷盜,跟蹤到此,不特見到先生神龍面目,並還看出武弟藝業大進,他日隨後輩習武,竟未看出,真乃慚愧已極。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和那夜行人的來歷,可能見示一二麼?」 先生一面還禮讓座,含笑答道:「陳兄休得如此稱呼。我名裴琮,愚弟兄三人均是巫山神女峰後朱魚峽松衣老人門下,自從老人八年前海外雲遊一去不歸,愚弟兄便遵師命,一同隱居秦嶺暗穀之內,輕易不出走動。我前數年偶然出山訪友,路經函關穀口,遇到一夥強盜劫殺行旅,一時路見不平上前制止,本心不想傷人。 誰知那夥盜黨兇橫太甚,仗恃盜首是金光亮,以為武藝高強,手眼甚寬,並結納有兩個會劍術的崆峒門下敗類,可以橫行天下,所向無敵,見我赤手空拳,孤身攔路阻他劫殺,自是忿怒,他們久慣綠林生活,內中也頗有兩個武功不弱的能手,知道善者不來,便把金賊牌號抬出,叫我休管閒事,知趣的急速躲開,免得自投死路。我在事前訪查好了客盜雙方來歷行蹤,知道盜黨除客貨外,最關緊要的還是搭伴同行的兩個少女,二女姓柳,原是宦裔,因乃父居官清正,病故在安徽任上,遺下老妻和二女一子,身後蕭條,卻留有去思,商民愛戴。 一班紳耆知道甘陝路上道路不靖,一家細軟,二女又生得極美,數千里的長途扶樞歸葬,途中恐有失閃,特意尋了一起大商幫結伴同行,以為這幫商客財力雄厚,並請有數名鏢師護送,相隨同行決可無虞,哪知才過黃河,便吃盜党連人帶貨一起看中,尾隨下來。金賊行事素來毒辣,因他山中廣有田業,又在各省設有不少店鋪,近來已不大命人出山打劫。可是不出手則已,只被所派同黨看中,除非遇上真有交情勢力的是賣全面分文不取外,照例不留活口,尤其是中年以後好色如命,奉命行事的盜夥如能擄得美女回山,必有重賞。我知他們志在必得,休說不識,便差一點交情的熟朋友出場,也是吃碰無疑。惟恐人多,萬一照顧不到,先向那幾個無用鏢師留字警告,教以到時如何應付,由我一人上前,再查明了地勢和群盜下手所在,特意把盜党引向那車不並駕的峽谷口裡,然後現身,攔路發話。 「盜黨所說那些話,在我們聽了,自覺出言無狀,在他們卻認作是十二分的客氣,如非那幾天吃我捉弄,連遇上許多怪事,心疑有人要尋晦氣時,上來便動手了,哪有話說!我回復他們,從不曉得金光亮是什玩意,反正你們想要傷天害理劫殺無辜,被我裴四先生撞上,決辦不到。曉事的快速回去歸報賊頭,自會尋我,他也決不怪你。可笑發話二賊,只聽我說姓裴,竟未再問來歷,先是一個上來,吃我沒費什事一下打倒。 盜党越發激怒,便要一擁齊上。我說你們就有萬人,也由我單身對付,地狹人多,你們固是施展不開,白白吃虧,少時陳屍滿地,谷中常有商客往來,野狗不大走進,豈不要累路人難於通行,生為狗盜,死後何苦還要饒上許多咒駡?如不服氣,可隨我谷外陳屍首去。說罷,便由群盜頭上飛越出穀。那商幫受我指教,業已趕向盜黨前面,照著預計,我出手引走盜黨,他們仍作不知,各自上路。偏生內中有一鏢師,覺我一人獨上,顯得他們太沒義氣,又想事後問我名姓,這一來卻惹了麻煩。 我到穀外,他也暗中趕來,一時沒怎留意,他本領又差,一上場便中箭倒地,等我發現,搶救一看,竟是奇毒無比的下作暗器。我不知那為首的兩盜因我難惹,誤把那鏢師當作同等人物看待,上來便下毒手,金賊徒黨又著名兇狠;當時怒發,將甘多名盜黨殺死了十九個,餘人也一齊制住,各留記號之後,迫令將群盜屍首另尋隱僻所在掘土掩埋,再用我自配傷藥醫治鏢師,因他為人尚好,又帶往華山朋友廟中為他停了七日,一面稍微指點,直到痊癒才走。 「不知怎的,他會在歸途遇見本門一位師伯,談起此事。這位老人家原受家師之托,說我殺心太盛,請其隨時管教,聞報大怒,等人一走,立著門人把我尋去,見面數說了一頓,按照本門規條封劍三年,在此期中,劍雖隨身佩帶,卻決不能取出應用,同時得信,金光亮已向崆峒餘孽哭訴我誅戮群盜之事,另加枝葉挑撥,這兩人一名火真人高立,一名五毒童子吳烈,俱是能手。本門封劍,照例獨自隱修,連朋友弟兄都不能見,以為仇敵必要四出尋蹤。不料這兩人為我好友所激,知我受罰,自恃大甚,竟命人與我送信,封劍期內決不尋我,以免被人議論,說他們專找便宜並無真實本領。期滿,或他尋我,或我尋他,各憑真實本領再分高下存亡。我知這夥人素無情義,難保不自作大方,暗使別人故作不知尋隙暗算,早留了心,自那日起,各地遊蕩了兩年。第一年還好,第二年底,我正獨居深山練劍,便有能手來尋,此時有劍不能使用,幸有防備,正想來時用罡氣抵擋,不想有一神交之友暗助,事前將來人趕去,由此更無常住之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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