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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承奧訣三關通竅要 調靈鶴千里禦風行(4)


  說時遲,那時快,那火焰已飛到元兒面前,元兒覺著火勢奇熱,才知不是障眼法兒,心裡一驚,忙將雙劍舞動;把連日所學全都施展出來,一青一白兩道光華,舞了個風雨不透,將身子護住,火焰侵不到身上,無奈那少女因疼愛寶劍為元兒鑄雪劍所傷,二次又被擊落,覺得出生人世以來,不曾這樣掃過面子;又受了一陣冷嘲熱諷,越發大動無名,雖並不一定打算把元兒燒死,總算逼得元兒屈膝服輸才罷,見元兒劍法厲害,攻不進去,便口誦真言,將葫蘆中火焰全數放將出來,將元兒團團圍住。

  元兒哪知此火乃是玄門聚煉三百年太陽真火而成之寶。並非尋常妖術邪法,先雖覺著奇熱,還可忍耐,後來火勢大盛,愈覺的膚炙肉,雖未燒到身上,再延下去,烤也被它烤死,這才知道厲害,但仍拼命強忍,舞動劍光,還想沖出火圈逃去。誰知那火竟是活的,元兒逃到哪裡,火也追到哪裡,休想逃開一步,耳聽少女連聲嬌叱:「紅眼小賊,快快跪下,賠還我的寶劍,我便饒你。」

  元兒此時已由愛轉恨,見火勢太已厲害,無法逃走,聞言把心一橫,怒駡道:「無恥賤婢,我又不是你的小老公,只管讓我跪你則甚?小少爺乃青城山金鞭崖矮叟朱真人的門下,並非無名之輩,燒死自會做鬼報仇,要想跪你,簡直做夢!」

  一言未了,忽聽空中一個女子聲音叱道:「綺妹不得無禮。」

  元兒只聽了這一句,下文還未聽清,便覺心裡一陣麻熱噁心,頭暈眼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過了好些時候,元兒猛覺心裡一涼,才漸漸恢復了知覺,耳邊忽聞兩三個少女在身旁喂喂細語,聲如鶯簧,甚是好聽,鼻端時聞異香,煩渴全丟,睜眼一看,身子臥在一個長約丈許的軟褥之上。面前站定三個女子,最年輕的一個正是适才用火燒自己的少女,年長的兩個,看年紀俱十八九歲之間,一個穿紫,一個穿黑,都生得亭亭玉立,容光照人,正含笑向著自己。

  元兒猛憶前事,首先想起身佩雙劍,用手一摸,業已不知何時失去。這一來比要了自己的命還要厲害,不由急了一身冷汗。跳起身來脫口便問道:「我的劍呢?」

  那穿黑衣的女子說道:「你不要著急,劍終是你的,不過你适才為舍妹太陽真火烤傷,幸而我和秦家姊姊來早了一步,沒有致命,但是你人一暈倒,雙劍不能護身,手面皮膚燒焦了好些,不得不將你身上衣服脫去,以便醫治,因此將那雙劍暫時解下來,由我收過一旁,等你走時,自會還你。」

  元兒聞言,一摸手臉,並無傷痕,正疑那女子有些說謊,那紫衣女郎道:「師弟休要多疑,适才你委實被虞家二妹真火所傷。所幸這裡有長春宮千年萬花涼露,靈效非常,才得治癒。彼時你身上衣服已大半化成腐朽,須要脫光調敷,我等俱是女子,不便醫治,又恐怕日後朱師伯怪罪,因為這禍既是虞家二妹所惹,只得從權,由她一入將師弟衣服脫光,周身敷滿仙露,另取新衣與師弟更換,直到此時,火毒全消,才得緩醒過來,如若不信,師弟舊衣尚在林中,請看身上還是舊日裝束麼?」

  元兒聞言,低頭一看,果然換了一身極華美的短衣,也不知它是用什麼東西織成,穿在身上,非常輕軟,這才有了幾分相信,因聽紫衣女子稱他師弟,又有日後怕朱師伯怪罪之言,不禁心中一動,問道:「三位姊姊貴姓芳名、因何以同門之誼相稱?能見告麼?」

  紫衣女子道:「愚姊秦紫玲,與這裡長春仙府虞家姊妹乃是世交,只因為愚姊與舍妹寒萼幼遭孤露,隱居在黃山紫玲穀內,輕易不肯出外,後來蒙東海玄真子師伯與追雲叟白師伯的指引,拜在峨眉山凝碧崖乾坤正氣妙一夫人門下,也只在大無洞內修煉,不奉師命,從不下山,所以一向極少往來,還是前年與眾男女同門奉了峨眉掌教真人之命,下山積修外功,在雲南碧雞坊與虞家大妹相遇,結為異姓之好。恰巧去年因事回山,又奉師命與後山家母傳渝,談起與虞家大妹訂交之事,才知以前還有很深的世誼。日前複返峨眉,得見朱師伯,說起新收弟于名喚裘元,仙根甚厚,今早在山嶺路遇虞家大妹,強邀到此盤桓兩日。剛剛到達,正值師弟被火圍困,因聽師弟之言,想朱師伯門下紀、陶諸位師兄也都見過幾次,新收弟子除師弟外更無別人,這才喚虞家二妹急速住手,她姊妹二人乃散仙之女,只因父母業已兵解飛升,僅姊妹二人,長名舜華,幼名南綺,雖與師弟無同門之雅,也頗有許多淵源,總算是自家人,師弟所受火毒雖消,尚須調養一日半日,我們還有許多話說,且請至仙府以內細談吧。」

  元兒早從陶鈞閒談中聞得秦氏姊妹名聲,立時疑念冰消,起身下拜。紫玲連忙還禮,元兒又朝虞氏姊妹行禮。舜華也忙著還禮,南綺卻躲過一旁,抿嘴笑道:「起初要肯跪我,何致有這場禍事?偏要前據後恭,卻累我……」

  說到這裡,臉上一紅,舜華又看了她一眼,便不往下再說。

  元兒也沒聽清說些什麼,終是小孩心性,仍記前隙,見她躲過,便也不再行禮,這時話已講明,元兒隨眾起身時節,才把四處景物看了看,見存身之處已非适才對敵之所,地方是一個廣約十畝的草坪,一面靠著崇山秀嶺,奇石雲飛,石隙裡掛著一條瀑布,細若珠簾,水煙溟檬,相去臥處不到兩丈,下臨溪流,泉聲淙淙,如奏簽簧;碧紋漣漪,清波粼粼,溪中生著一種極似牡丹,大若盆碗的異花,黑綠黃紫,三色相間,襯著翠莖朱葉,越覺豔麗無倫。又見左側一面,俱是碧悟蒼松,時有玄鶴白鹿往來翔集,蒼松拔地,綠蔭濃匝,清捐眉宇。另一面去路,卻是一望花城,燦若錦雲。再一回顧臥處,也非軟榻繡墩,乃是無量數葉細若秧,花細如豆的奇卉聚生而成,無怪乎躺在上面又香又軟。元兒置身這種麗景仙都,幾疑已在天上,非複人間。

  元兒一面隨著三女往萬花叢裡穿行,一面不住東瞧西望。虞氏姊妹原本在前引導,南綺偶一回顧,見元兒呆看神氣,悄對舜華道:「這孩子在做了朱真人的弟子,卻這般的不開眼。要住在我家,還叫他快活瘋呢。」

  舜華聞言,忙叫:「噤聲。」

  元兒已然聽了個逼真,暗想:「先前自己原因這地方好,想和她交朋友,日後常來常往,如今果然打成了相識。長春仙府中景致必然更好,真能在此住上幾日,倒是快事。」

  元兒正想之間,猛想起自己愛如性命的兩口寶劍:「聽大的一個說,已然代我收好,等到別時交還。看神氣,她們救我時節,並未回家,小的一個,寶劍、葫蘆俱在身旁,怎麼單單不見自己的兩口寶劍?」

  不禁又躊躇起來,見紫玲滿面笑容,只朝前走,又不好意思老間,以免顯出自己小氣,但怎麼想,也想不出二女當時不將寶劍交還的用意。再一想到虞甫綺的劍,曾為鑄雪劍所傷,但她卻並無賠償之言,這一想,立時心裡一驚,愁容滿面,只顧低著頭,滿腹憂疑,連那生平從來未見的奇景,都無心腸再作觀賞。

  走有頓飯光景,忽見前面碧蔭參天,半山以下悉被雲封。方以為路徑已斷,不是飛越雲峰,便須轉過危崖,另尋幽徑,忽聽南綺在前嬌笑道:「到家了,快隨我們走進開眼吧。」

  說罷,徑往雲中鑽去,元兒方知雲中藏有門戶,自恃慧目,定睛往雲中一看,竟是一片白茫茫,看不見別的東西。方詫雲厚,猛覺眼前白光一亮,那麼多而厚的白雲忽然全都不見,當前兩面削壁之間現出一條夾穀,寬僅丈許,南綺站在穀口,左手拖著一個薄如輕絹的袋兒,右手招向眾人,笑吟吟請客人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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