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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駭浪失同舟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飆起匝地金鞭崖畔遇妖禽(9)


  劉義聞言,不再答話,獰笑一聲,捧著一條斷臂,便往外奔去。眾人好生氣憤,也都莫可如何。正在互詢別後之事,忽見窗戶通紅。蔡沖奔出一看,見是豬圈旁草垛失火。

  原來因為那只小虎擒到家時,雷迅知道那虎在崖下困的時候已久,必定腹饑已極,因為忙著審問劉義,便托一個同門名叫徐進的解了虎綁,將頸項系住,牽往廚下,叫管廚的人給它一點吃食。那管廚人名叫王和,做得一手好菜,孤身一人,跟隨雷春已有多年,也會一身好武藝。雷春入山歸隱時節,原定山中飲食耕作,都由自己和眾門人親自料理,不帶傭人。王和不舍舊主,執意定要跟來。雷春見他誠懇,便帶了來,命他掌管大傢伙食,也和眾門人一般待遇。王和性最貪杯,三十晚上辦完了經手的事,喝了個酪酊大醉,回轉廚下,便自醉倒。睡夢中被徐進喚醒,見帶來一隻小虎。徐進人本粗豪,忙著要到前面去看審問劉義,匆匆交代完了便走。王和夙酒未醒,勉強起身,給了那虎大半隻生鹿腿,迷迷糊糊地,牽往豬圈以內。見天色已明,便自回來,管理初一朝宴,也沒想虎豬怎能同在一起。

  那小虎原本餓極,吃完鹿腿,意還未足,一眼看見圈內還有肥豬,一發威,縱起便撲。那些豬原都伏臥在地,小虎一進圈,有那醒的先已嚇跑。那幾個臥倒的,這時也都嚇醒轉得,往外亂竄。恰巧草垛旁昨晚所點的天香不曾熄滅,被豬帶起餘火,拱入草垛之中,一會兒工夫便燃燒起來。幸而相離水源甚近,草垛孤立,不近房屋。眾人身手矯捷,人多手快,沒有多少時候,便即撲滅。

  雷迅聽說火是小虎引起,連忙跳將出去。雷春猛地想起王元度等尚在外面,歸來如見穀中火起,必然疑是劉義所放。雙方所走的路雖然分歧,但是劉義所走之路,穀徑低下,難免不被王元度等在高處望見追去。忙命人喊來蔡沖說:「今早無風,火不難滅。可速帶兩人,順穀口繞過去,將王元度等尋回。我等著火滅之後,團拜吃酒,如遇到劉義,誰也不許攔阻,由他自去。」

  蔡沖領命追出,果然在谷口遇見王元度等正和劉義爭持,便傳了師命,將劉義放走,一同回來,火已全熄。

  雷迅出去,原是安頓那虎,又給它尋了許多食物,打好樁子。那虎見了雷迅,竟和見了親人一般,甚是馴善。雷迅安排妥當,便遇見那癲頭花子和那少年,所以耽誤了些時候。雷春因他事非無故,也未處罰,仍命隨坐,眾人見師父吩咐不要拘束,一個個眉飛色舞,互說昨夜今朝之事。聽到雷迅那些涉險經過,小小年紀,這般膽智,越發讚不絕口。說是將門虎子,不在師父一生行俠仗義,有此佳兒。雷春聽了,也是心喜。

  師徒歡敘,直到過午未申之交,眾人才行同聲請師父安歇,晚問再行作樂。雷春又留那鏢行四人明早再走,自去安歇。各人熬了一夜,又在酒醉之後,都去分別午睡。雷迅逗了一會小虎,也覺有了倦意,回房去睡到傍晚,才隨眾起來。晚間仍是聚飲談笑為樂。不提。

  第二日,雷春才打發鏢行四人回去。由此,雷迅去了一個劉義,卻添了一隻小虎。每日功課完畢,便以馴虎為戲。不消兩年,已訓練得將虎通解人意,隨便指揮。漸後放了索子,那虎也不他去,幾變為家畜了。

  那姓李的少年,乃本書一個主要人物,日後自有交代。

  光陰易過,轉眼便是數年。雷迅本領自是與年俱長。雷春入山時節,年已七十。雖說天賦、本領俱都高出常人,但是八九十歲的衰翁,終久不似少年時代英勇。自知來日苦短,便把平生絕技,一齊傳與雷迅和蔡、王、李等幾個得意門人。這時門下弟子,藝成出山的已然不少,只有蔡、王二人和老伙房王和相隨。

  起初雷春以為劉義為人極狠,自從一去,又不聞音信,算計他必在別處苦心學藝,學成前來報仇。惟恐自己年老趕不上,除將七步劈空掌傳授雷、蔡、王、李四人外,又把劉義仇家始未根由和異日狹路相逢怎生對待,再三囑咐。及至過了七八年,仍未聽人說起,大家漸漸忘卻。

  雷迅每日無事,便騎著那虎出遊。有一天追趕一隻逃鹿,追至金鞭崖附近,遇見方氏兄弟,一談之下,甚為投機。一來二去,便結了異姓兄弟,兩下裡時常常交往,情勝骨肉。雷迅不似方氏弟兄,出門有許多顧忌,一來常住上好幾日,才行別去。雷春見了方氏弟兄的資稟,非常期許。兒子交了這樣的小友,自然很是心喜,於是也時常傳授他弟兄二人武藝。又屢次想和銅冠叟相見,俱值銅冠叟他去。而銅冠叟久聞雷春當年盛名,也是未得其便。二人彼此欽佩,已非一日。

  雷迅和方氏弟兄往還沒有多日,方環便引介了司明,又將昔與甄濟、元兒結拜之事告知。並說元兒天生神力,如何英勇,及怎麼獨誅異獸、巧得寶珠等情。

  從古惺惺惜惺惺,雷迅早把元兒存在心裡。這日又獨自騎虎來訪,與方氏弟兄、司明三人,白日在山中打了許多野獸,晚問暢談到夜半。司明被銅冠叟喚去,雷迅便住在方氏弟兄家內。小弟兄三人安置了方母,抵足同眠,正為元兒失蹤之事憂疑。忽見司明急奔進來,見了三人,喜叫道:「裘哥哥來了,差點沒被我看錯,用暗器將他打死。身上受了好些傷,你們還不快起來看看去?」

  言還未了,方環首先從石榻上跳起,披了衣服,下床就要往外跑。方端道:「你先別忙,母親一人在家,也須商量商量,留一個人看家呀?」

  方環正要答言,方母已經驚醒,聽說元兒尋到,十分心喜,便在隔室出聲,喚方氏弟兄進去,說道:「你元弟本非夭折之象,尋到乃是意中之事。只是你們好久不曾見面,他又受了傷,理應前去看望。我近日服藥,已能下床轉動。相隔不遠,只要把洞門堵上,同去無妨。」

  方氏弟兄應了出來。說與雷迅同去,因那虎業已長大,雖說養馴,放在生人家中到底不便,便一同帶了前去。

  三人見了元兒,方氏弟兄自是悲喜交集。大家引見之後,元兒忽然失聲叫了一聲。方端問是何故,元兒道:「我那兩口寶劍呢?」

  銅冠叟正在隔壁調藥,聞言出來說道:「适才你墜崖時,背肋骨上所受之傷,便是被那劍磕了一下。我雖知是件寶物,因為忙於救你,還未及細看,已然替你收藏好了。」

  元兒答道:「劍還尚在其次,如今甄大哥還在山洞那邊,我原是用這兩口劍攻穿洞中晶壁,鑽了過來。記得走有一整天,曲曲彎彎,高高下下,也不知有多少路程。他一個人困在那裡,吃的已然完了。四面大水,又沒有野獸可打。洞中晶壁業已坍塌,恐原路已過不去,還望恩師想個主意,救他一救。」

  銅冠叟道:「你傷勢尚未痊癒,此時操心,徒自勞神,無濟於事。你說能用劍穿了過來想必能去。否則,造一個木筏,順水源渡了過去,也能將他救出。」

  說時,司明已將寶劍取來,拔出與大家觀看,俱都讚歎不置。

  一會,大家吃完了消夜,元兒又敷了傷藥,仍然互談別後經過,彼此問長問短,誰也不舍離開。元兒除肋骨一處硬傷外,餘處俱是些浮皮鱗傷。只因整日勞累,備受苦難驚擾,氣力用盡,暈了過去。及至服了銅冠叟的藥,加以地頭到達,好友重逢,仙山咫尺,不久便可稱心如願,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由心花頓放,痛苦若失,哪還覺得疲倦。還是銅冠叟說,元兒仍須靜養,逼著眾人去睡,才行依依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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