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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斬蟆獅初結火仙猿 阻山洪再謁銅冠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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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坪上一看,那怪獸螟獅躺在地上,連頭帶尾,少說也有兩丈開外。兩隻怪眼連前額,俱已被人挖去。四隻樹幹粗細的大腿,連那腹側兩排短爪,都比堅鋼還硬。通身金黃。一張血盆大口,獠牙森列。一條長尾上滿生細鱗,其形若蟒。落地處有兩三丈地面的山石,被怪獸銅爪抓裂了兩道尺許深溝。那血跡東一攤,西一攤,甚是狼藉腥穢。再看斬下來那條蟒鞭,還橫在相距十來丈的地上,形若驢腎,但比驢腎長大有好多倍。通體滿生三棱軟刺,平時誘擒蛇蟒,全仗此物。只一挨上,那些軟刺立時豎脹,刺孔中噴出毒涎,蟒蛇便軟癱在蟆獅肚腹上面,任它兩排短爪抓裂吞食,真是厲害。 看完之後,銅冠叟又將怪獸情形說了一遍。雖然事已過去,元兒想起來,也覺心驚不已。便問銅冠叟:「現在天氣漸熱,這般龐大腥穢之物,不曾想個法兒處置?」 銅冠叟道:「怪獸身上寶珠雖被高人取去,還有許多有用之物。今晨因為追尋母螟蹤跡,後來急於看你,無暇及此。等你走後,我自有安排。天已不早,快到我家坐一會就走吧。」 當下一行五人,穿入棗林,往銅冠叟家中走去。快要到達,司明忽然「呀」的一聲,拔步往來路便跑。元兒忙問何事。司明只說:「你到家等我,去去就來。」 步履如飛,轉瞬跑沒了影。 元兒到了銅冠叟門外一看,坐落在棗林深處一塊小方坪上。門前有一道人工掘成的小溪,引來旁崖的山泉,水聲淙淙,繞屋而流。時當初夏,棗樹業已開花,一片金黃,清香透鼻。高幹參天,濃蔭蔽日,枝葉叢中時聞山禽鳴聲,人耳清脆。有時騰撲飛向別枝,樹上棗花受了顫動,便似金粟飄空,紛紛下墜。靜中之動,越顯天趣。那房子雖只幾間茅舍,卻是紙窗竹榻,淨無纖塵。案上琴書,壁懸寶劍,比方氏弟兄家中還要幽靜閒雅得多,令人到此直有出塵離世之想。 元兒一進門,便推銅冠叟居中坐定,重行謁師之禮。銅冠叟含笑受了。元兒又要去拜謁師母靈位。銅冠叟見他心誠禮敬,只得領他同到後面當中堂屋行禮。元兒朝上叩罷起來,往案上一看,神龕內供著幾座大小神主牌位,頭上有紅綾包住,字看不全。只左首有一小牌位,下面寫著「孝女青璜,孝男明奉祀」等字。便問道:「這青璜,想是師姊的大名了?」 銅冠叟道:「我家的事,談起來話也大長,早晚須對你說。青璜正是你的師姊。我因你去世師母對她異常鍾愛,不免嬌慣了些。如今和野馬一般,時常在外間跑。雖說她已有防身本領,品性也還堅定,終是我一樁心事。這次出門最久,還不知何時回來呢。左側便是她的臥室,你也不妨進去看看。」 方端聞言,首先上前,揭起竹簾,大家一同進去。一看,靠壁是一張竹床,又短又窄。梁上懸著許多大小鐵彈,離地數尺,高低不一。窗前口上也橫著一張古琴同幾十卷道書。壁上滿懸兵刃暗器之類。另外還有兩個蒲團,一個香爐,別的一無所有。銅冠叟道:「你師姊性情好高騖遠,資質卻不如你。這便是她日常用功所在。梁上懸的大小鐵彈,乃是煉氣之用。等你從我學過幾月以後,便可傳授與你。今先使你看個大概。」 說時,方端正站在那面琴前發呆,忽然看到琴下露出一些紙角,抽出一看,失驚道:「姑父請看,這不是表姊的書信?」 銅冠叟接過一看,便揣入袖內,歎道:「這孩子也忒任性了。既思念我,怎麼自己不回家一次,卻叫別人帶什麼信?」 方端忍不住問道:「表姊信上可說幾時回來麼?」 銅冠叟道:「她因三毛一句戲言,立誓不學成劍仙不再回家。這信是她托一位姓石的結義同門姊妹路過此地帶了來的。說她離家以後,受了許多艱險。如今因那姓石的同門姊妹接引,拜在武當派教祖半邊老尼門下學習劍術,要等學成之後才回來呢。我因她從小隨我學武,不該中途見異思遷,路略走偏了些。此次出走,別無所慮,只愁她好勝心切,誤入歧途。不料她居然能受盡艱苦,投身武當門下。半邊老尼這人,聞名已久,無緣得見。即以她這位姓石的同門而論,已經有飛行絕跡的本領。她如從此隨師潛修,必有成就。有志竟成,也難為她。此後我只打明兒一人的主意,無須顧慮到她了。」 方端聞言,似驚似喜,兩手只管在琴側摸撫,幾番欲言又止。 銅冠叟也沉吟了俄頃,忽然說道:「她那姓石同門既然來此,怎不見我?雖是個劍仙一流,她固不應如此自傲,我也不致連點影子都不覺察。你看看琴下面有無別的東西?」 方端伸手一摸,果然摸出一張三寸大小的紅柬帖來,上印著「縹緲兒」三字,旁邊又寫著兩行簪花小楷,剛健之中雜以嫵媚。大意說:愚侄女石明珠,受令愛青璜師妹之托,路過投書。適值老伯他出,室無一人,又以師命在身,不便延候,致疏拜謁。半月之後,歸途經此,必當再來拜見。有無手諭衣物,請即備置,以便來取。 正看之間,室外一陣腳步聲,司明赤著上身,用衣兜著幾十個肥桃,跑進房來。未及說話,方環已先搶著說道:「表姊來信了,她不久就成劍仙了。」 司明不信,方要開口,銅冠叟已喚他近前,問他這半日可曾收拾這間屋子。司明答道:「姊姊走後,每日都照常收拾。只昨晚、今早俱未回家,空了一日。」 又問:「可是姊姊真有信來?」 銅冠叟便將前言說了。這才斷定寄書人是昨晚斬獸以後到此,並非登門不見。 略坐了坐,便命方環送元兒回家。元兒當下叩別了銅冠叟,司明將桃另用竹筐裝好,小兄弟四人同往乘舟之所,除方端有心事在懷,無精打采外,餘人都是十幾歲的小孩,一路說笑歡躍,早到了地頭。方端等元兒下舟,便將昨晚打來的十幾隻肥山雞、二十斤黃精,連同昨晚斬獸弄汙了的衣衫俱已洗淨疊好,一併交給元兒。司明執意要送,首先提了那筐桃,縱人舟內。方端因家中無人,只得獨自作別回去。 元兒上了小舟,仍是方環在水裡推行,由水洞那條路,直達長生宮後峭壁之下。彼此殷殷訂了後會之約,才行分手。 元兒眼望方、司二人推舟入洞後,才將長衫穿好,攜了帶來之物,往長生宮內跑去。見了友仁,問起母親,才知甄氏今早進城探病未回,尚不知自己昨晚留宿山中之事,甚為心喜。便將前事一一說了,只隱起遇險一節。由此每隔一二日,必往百丈坪從銅冠叟學習武藝。甄氏因家務事忙,娘家又有病人,須常去探望;元兒多是早去晚歸,很少在百丈坪過夜:因此始終不知就裡,倒也相安無事。 光陰易過,轉眼法事做完。元兒一回家,不似以前住在宮裡,甄氏以為有友仁照看,不疑有他。但元兒要想整日在外,哪裡能夠。雖有友仁護庇,至多借往長生宮為名,由友仁自在宮中下棋閒談,元兒卻偷偷往百丈坪去,終久不是長法。偏甄氏生長富貴人家,所見珍奇甚多,心又極細。見那粒珠子每值陰雨晦冥,越覺光華四射,太已希奇,不像山居之人所有。屢次盤問來歷,元兒終未實說,但畢竟紙裡包不住火。 元兒回家這些日,曾隨父母,帶了兩個兄弟,進城去探望甄濟母親的病。俱值甄濟母親病勢沉重,甄濟衣不解帶,晝夜服侍,始終沒顧得細談,連那粒珠子也無暇交與。這日甄氏又命元兒隨同進城探病,恰巧甄濟母親的病忽有轉機,雖未復原,已能起坐,隨意飲食。大家自是高興。元兒抽空使個眼色,將甄濟喚出,交了那粒珠子,悄悄說知經過。話剛說完,便有丫頭來喚二人到屋去吃點心。匆匆之間,忘了囑咐甄濟,珠的來歷未告父母,當下告辭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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