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第一〇四回 苦志求師囀春鶯嬌啼婉轉 輕舟泛月游碧水夜景空明(5)


  紀異笑道:「既是這樣,你還非要拜師作甚?我們在外遇見妖魔惡人,決不容他活命,有時還被我們飛劍絞成肉泥,將他形神一齊消滅。适才妖人師徒就是死後連屍骨被消滅無存。你如遇上這類事,不更害怕麼?」

  香兒一時答不上來,只是微笑。

  靈姑見她嫣然嬌笑,美麗可人,雖覺動人憐愛,終嫌失之柔和,缺少英氣,不像是本門弟子。心方一動,裘元見南綺、靈姑只顧憐愛香兒,且談且行,笑道:「我們不趁此時四外無人飛往湘江,這等走法,何時才能到呢?」

  紀異接口道:「先前來時那等忙法,現在人未尋到一個,君山妖人詳情也不知道,反倒慢了起來,是什原故?」

  南綺道:「先前也只你兩人性急,我和靈姊何曾急來?這並不是性急的事。這裡已有別位道友在此策劃,我們本是閑中無事,聞風而來,不查明底細以前,不能輕易從事,一涉躁妄,便易債事。先來武當諸道友法力並非尋常,她們與妖人暗中相持,必有深意,否則早已下手,何待今日?我們起初原為訪查雙方虛實,看是何人在此,就便一覽岳陽之勝。剛巧無意之中除去妖人師徒,雖與大局無關,終是破了妖人一處陰謀。

  並還由此得知,君山諸妖人之外,尚有他們的有力同黨暗中埋伏,準備到時發難,坐收漁人之利。我先想過,湘江附近潛伏的一個行蹤詭秘,武當諸友必還不曾發覺,我們正可跟著這條線索前往搜尋,相機行事。如此一來,不特去了一害,將來不問何方成功,都可減去一層阻力。萬一先來的人多心,也易解說,免得我們一到,便同別人走一條路,仿佛爭功似的。固然同是除害消災,修積善功,終應有個先來後到,不要為此生出嫌怨才好。

  「這類竹山教的妖法,昔年曾聽家父偶然談到,說他們行使陰魔妖法多在子夜。那妖道既防教外仇敵,又防他自己人知曉,日裡決不顯露絲毫形跡。我們現既專為尋他,去得早了實是無用,一個不巧,還打草驚蛇,隱形匿跡又所特長。妖婆伏誅,妖道不會無所警覺,本就有了戒心,再去一逼,定必滑脫。我們又是志在生擒,以便拷間詳情,如何可以操之過急呢?妖道見妖婆已死,無人去尋他,必當妖婆死在排教對頭手裡,他那借地行法的陰謀尚未洩漏,再不便是來人不是他的強敵硬對,與君山盜寶之事無關,自然放心,少了戒備。同時因幫手已死,前計難施,必要另生陰謀,祭煉妖法也更加緊。只要準時前往,多半可以成功。好在沿途水碧山青,我們一路走去正好,忙他作什?」

  裘元道:「話雖如此,現在天時尚早,與其這樣,還不如徑往岳陽樓,先了登臨之願,就便帶了香兒在彼飲食,挨到夜裡,徑直飛往,不更好麼?」

  南綺道:「你所說井非不可。一則怕有妖邪餘黨認得香兒,生出枝節;二則我們還沒去過,香兒只記得方向地形,不知地名,不早尋到那附近去,夜來尋找便易失誤。還有香兒也是一個好餌,此時此地妖人自不會來,等走到那附近地方,我也許借此誘他一誘。能使中計更好,如其不遇,夜來再往,直撲他行使妖法的巢穴。岳陽樓無非常人看水看山之地,因是自來相傳勝地,既然來此,順便一遊而已。現在左近諸山臨觀,且比它強得多。我們盡有去處,何必非此不可?倒是少時要尋一集鎮,給紀師弟、香兒買些東西吃是真的。」

  紀異道:「這個倒不必在意,裘老伯母給我做的乾糧肉巴等還很多呢。」

  南綺道:「你現在辟穀功夫還淺,便元弟也比你強不許多,又愛吃好的。我和靈姊雖是有無均可,也並非長此隔絕煙火,偶思異味,便動食指。連日在家吃好的慣了不覺得,出來日久,便不免有時要想起,卻沒地方找那好的食品。好在我們帶著不會變味,現又加上一個香兒,武當諸姊妹不知能否在一起,先不吃它,以備日後萬一之用,暫時還是買來吃的好。」

  眾人俱都稱善,仍是步行往湘江進發。

  因當地是魚米之鄉,人煙不斷,到處田野村落,荒僻之處絕少。一行五人又多長得英姿美秀,絕世豐神,紀異相貌偏又那麼清奇怪象,常人眼裡自然難得見到,遇上由不得多看幾眼,有的還在指點驚奇。靈姑、南綺漸覺不耐。裘元看出二女心意,又左近湖邊泊有不少小船,笑道:「我們反正走得慢,地理又生,香兒前隨妖婆本是坐船,莫如我們也雇條船坐了去,比較也好些。」

  香兒接口道:「弟子原有這意思,諸位仙師沒說,不敢開口。這麼長的路我沒去過,如是坐船,弟子前日所坐的船是王寡婦家的,泊處是在離南津港約五十裡一個近山的斷崖底下,那裡亂草甚多,境極荒涼。那山離江還有不少路,入山到妖道洞中,相去約有二十多裡。洞在亂山危崖後面,無路可通,石多上少,附近也無人家集鎮,弟子認得甚真。南津港是大水碼頭,船上人一定知道,只要坐船到那裡上崖,吃完晚飯,趁著新月尋去,必能尋到無疑。」

  靈姑首先稱善,眾人也都高興。

  這些事自以靈姑最為內行,知道一行未攜行囊,幾個異言異行的少年男女乘夜放舟,易啟人猜疑。先到猢邊尋一老船夫,上來便用江湖上隱語告以一行俱是武家,意欲月夜遊江,順便到南津港看個隱居納福的老武師,後日原船回來,許了厚值,幾句話便把船雇好。等船開來,上去落座,又由裘元取出十兩銀子,命船家代辦食物酒水,就著湖邊漁船上的魚蝦以及河鮮之類買了些來,暗告眾人:「晚來就在船中進食,無須另覓集鎮。」

  開船之後,船夫來說:「今日天色已晚,又是逆風,夜裡決趕不到南津港。」

  靈姑笑道:「我們原為月夜行船看點野意,隨遇而安,你只照前搖去,並不限定趕到那裡。也許遇上好風,能在半夜趕到,豈不更好麼?」

  船家是個老江湖,見眾人年紀雖輕,卻不是尋常客人,手頭大方,人又和氣,十分喜歡。退了出去,一面命隨船婦女準備酒食,一面加緊往前搖去。

  眾人見暮色蒼茫,煙波浩蕩,一輪紅日遠浮天際,回光倒映在湖波上面,幻出萬頃金鱗。涼月已上,清輝未吐,直似碧空中懸著大半個玉盤。青旻杳靄中現出幾點疏星,月白天青,與天際綺霞、浮波紅日遙遙相對。風帆鼓鼓,此去彼來。櫓聲欸乃,間以漁歌。側顧君山,林木蓊翳,煙靄蒼然,暮色已甚濃厚。

  裘元笑道:「你們看是如何?在岸上雖也是一樣看水,但我們坐在船上,便覺天地空曠,波瀾壯闊,別具一種開闢清麗的境界,使人心神十分爽快,比起地上走不強得多麼?」

  南綺笑道:「這還用說?一是在塵土中步行,水只看到一面,此外多是人家田園丘壟,到處都是田家用的破舊物事,雜遝堆積。一是四面都是清波浩瀚,眼界先就空曠乾淨,已顯有清濁之分。況又是同門友好環坐言笑,烹茗清談,煮酒對酌,起居飲食無不自如,當然要比陸地強得多,這能說一樣是看水麼?」

  裘元笑道:「那麼我們人總該是一樣吧?怎麼別人說話你便稱讚,我一說你便要挑剔呢?」

  靈姑聞言,直忍不住好笑。南綺微怒道:「你說話本來稚氣欠通,如何怨我挑剔?剛才你說要坐船,我何嘗說什麼話來?說得通時,不也依你麼?」

  裘元恐南綺又鬧小孩脾氣,便道:「我不過隨口一說,你也認真。倒是這船走得慢,何時才到南津港呢?」

  南綺撲哧一聲笑道:「說你欠通,你還不服,這是難得住我們的事嗎?這時天還未黑,想要早到不是極容易麼?這也值得掛念。」

  靈姑笑道:「裘師弟這是把話說錯,沒話找話,想掩飾過去呢。不過連日月色甚明,湖上夜行船甚多,突然加快,容易啟人疑心。俗眼雖不足慮,恐將君山那夥妖人警覺。還是這時把船加快起來,使人不覺出來最好。此事南姊頗是當行,就請下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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