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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風雨深宵漁人驚怪異 仙靈咫尺水主示玄機(2)


  水神奉命大喜,因使者乃含鄢口水神,性暴,來時帶有風雨。丁財父子見妖道行徑可疑,借著風雨為由,故意不下魚網,使水神沒法上岸。水神本身原非水族成真,神通較小。不似都陽、太湖、江海諸神,不論水陸,多能通靈變化。水神又不肯發水上岸,使生靈廬舍遭殃,又在重創未愈之際,恐過時限,再受毒刑。幸得含都口水神相助,送上岸來,直投丁財魚簍之中。正打算如何向丁財父子傳達意旨,恰值丁三毛心好,見妖道過期未來,將水神所化白鱔魚倒向水盆養起,妖道又恰好外出未來,這才借著淚眼示意,將魚身盤成字跡,令丁財父子到日留意。

  那妖道原是雲南竹山教中妖人,既貪且狠。以為那鐘既是前古奇珍,到手以後,一用妖法祭煉,立可無敵。無心得知底細,喜極欲狂。恐外人生心搶奪,意欲獨佔,多親厚的同黨也未告知。只把所愛妖婦換了道童裝柬同來,在君山十二螺後尋一隱僻岩洞住下,結壇行法,令妖婦鎮壇,自去湖邊作怪。先也費了些手腳,終於將水神擒到。每次均帶回後山岩洞毒刑威逼,然後限期放回。

  這次出外尋人相助,原因水神拼死不屈,情出不已。而所尋妖黨,又是生平惟一患難至交,這才勉強尋去。途中想起,仍不放心,惟恐那同黨恃強分潤;或是因此洩露,在妖法未煉成以前被人搶奪。準備見了那人,先探明了心意,再約相助。稍有可疑,仍回君山,再向水神毒刑誘迫。本來首鼠兩端,心意不穩。及至尋到那妖黨巢穴一看,人已不在。路遇別的妖黨,才知那妖党與妖道分手不久,便在滇邊為正教中人所殺,形神俱滅。

  妖道見諸正教日益昌明,門下弟子個個法力高強,既痛心好友之死,欲為報仇,又恐自己日後與仇敵狹路相逢,也步了好友的後塵,為其所殺。於是求鐘之念更切,誓欲必得。自知一班同黨個個貪狠,無什信義。法力比己淺的,全無用處;神通大的,到手時必被搶奪了去。死去好友尚且難料,別人更靠不住。妖道想了想,還是回到君山,仍按預計,強迫水神行事,比較機密穩妥。雖幸行時把穩,留有退步,對於水神未下絕情,但是水神太已剛強不屈。途中盤算,覺著對於水神,重了不好,輕了也不好,真想不出用什麼方法好使屈服。

  妖道回山一看,水神居然自行投到,當時妖道喜出望外。只是水神答說:雖然被迫順從,但環湖諸郡有千百萬生靈,必須謹慎,儘量減輕災禍。本身法力本極淺薄,又受妖法重傷之餘,如由湖中山腳攻穿到湖眼覆鐘之處,至少也須百日才得成功。妖道自是不允。水神說縱然不顧生靈,神力也是不逮。最後水神勉強應允七十日以內將山攻穿,否則死活惟命。

  妖道惟恐夜長夢多,繼一想:「自己已來了兩三個月,並無所成。好容易才將水神制服,允為出力,如再鬧僵,更無善法。如若橫行,將整座君山揭去,必定山崩水湧,江河齊泛,神鐘還不一定見影,先鬧出驚天動地的聲勢,一干正教中仇敵多在外修積功行,無事尚且找事,見這樣巨災,不問由天由人,必不放過,只一發現,立即相率而至。便是各異派中同黨,見此曠古奇珍,也必不容獨取。洞庭湖又是衝要之地,正邪各派空中時有飛過,絕無不發覺之理。」

  覺著水神所說也是實情,不能再以力屈,只得強忍氣忿,允了七十日的期限。每日去往山麓守伺督促,以防懈怠。

  水神無奈,只得假意出力,向湖底君山腳下進攻。等攻進十來丈以後,暗令含鄱口水神藏在洞內防變。那地方就在舊日泊岸的水底,水勢既不深,所攻之處又在湖水以下,上面還有數十丈的污泥。所攻之洞不大,一到十丈以內,妖道便難觀察,做作極像。妖道料水神不敢違約,一心盼著七十日的限期到來,穿山取鐘。對於三湘七澤,環繞數十郡縣的千百萬生靈,全未放在心上,狠毒已極。

  這日楊永停船時,那一個急漩將船向舊埠頭斜馳過去,便是水神欲使與妖道相見,暗中引去的。妖道知道那舊埠頭久無舟船停泊,那船又斜轉得奇怪,楊永又上前間話,先頗生疑,不懷好意。及看出是游山少年,楊永禮貌言詞又極謙恭,更見所攜酒肴豐美,忽動食指,向楊永要些,回往後山與妖婦同享,離開當地不久,洞庭君便已到來,將山腳水洞裡面封固,以防萬一。可是洞庭君終非妖道之敵,只能釜底抽薪,暗中防護。而那日楊永停船雖出無心,妖道卻動了疑心,與妖婦商量,覺出近來心動不寧,似非佳兆。恐時限未至,便有人來,壞他凶謀。

  妖婦又說:「你神情詭異,易啟世俗猜疑,坐處又在前湖,萬一仇敵路過發現,立敗全域。看水神那等剛強,既然應允,必非搪塞,守伺在彼,有損無益,還是想好到日如何應付施為要緊。」

  妖道本覺坐在岸上往下注視,只看水神出入進攻,水底污泥似沸花一般騰湧,水洞以內情景難於觀察,徒勞守伺。為防到日有人作梗,竟欲向本派長老借上兩件法寶,以備萬一。聞言大以為是,次日便往雲南飛去,所以近日未見。但那喬裝道童的妖婦甚是機警,時常藉故往史涵虛觀中巧語窺探。水神曾說救星由於楊永而起,史涵虛惟恐妖婦警覺,故未同行。來時佔有一卦,占出有雙木人解救,日內便可發現,除害仍須期限將滿,妖道回山之時。令楊永隨時留意,必有應驗。

  史涵虛說罷,楊永答道:「我只會點武功,妖道邪法如此厲害,怎能抵敵?那雙木人,想是姓林的神仙,肉眼凡胎,怎能識得?」

  史涵虛道:「那卦象仙人,屬￿陰性。岳陽洞庭濱湖一帶,景物清麗,水天壯闊,時有仙靈往來其間。貧道昔年便曾遇過,只惜福薄緣鏗,未蒙垂顧,失之交臂。貧道對於術理之學,頗曾下過苦功,卦象當無差錯。公子累世行善,祖澤甚厚,況又為此莫大陰功義舉,必荷仙人垂青無疑。從明日起,公子也無須專赴何處守候,更不可洩露風聲,顯出形跡。每日午後,可去湖樓一帶隨意閒遊,機緣到時,自能遇合。那男女妖人甚是詭計多端,貧道與公子先後腳起身,在此久停,恐被發覺。還須去至城中尋一施主,假裝募化,引往君山上香,掩飾行藏。至多在城中施主家住上一夜,明早必歸。非到所盼仙人到來,不能見面。今日也不能在府上居住了。事關數千萬生靈,公子不可大意。貧道去了。」

  說罷,作別自去。

  楊永平日本就深信史涵虛之言,加以好些異跡,心中憂急萬分。送走史涵虛後,嚴令家人不許對人說史道爺來過。次日飯後,便借詞出遊,去往湖邊一帶,物色留意。初意連日晴和,岳陽樓上盡是俗人,仙人不會混跡其問,如來,必在濱湖清幽之地。連訪候了數日,均無所遇,每日均到了入夜始回。有時也去岳陽樓上品茗飲食。

  這日,楊永出門稍早,在湖邊遊了一會,正覺著口渴思飲,忽遇一好友,強拉往岳陽樓上品茗。楊永先見滿樓茶客多是各路商客,市井俗人,無一具有雅骨。暗想:「昔日呂祖三醉岳陽,仙跡留傳,不知真假。此樓風月無邊,景物固佳,似此塵俗之地,酒肉喧囂,怎得仙人停留?自己不肯在此延仁仙蹤,不為無見。今日為友拉來品茗,未有去湖邊物色,莫要錯過。」

  繼而又想:「史涵虛原說仙人必要相遇,只要時時留心,休被當面錯過,無須專注一處。卦象先凶後吉,多半不致失誤。」

  一面尋思,一面又和同去友人談笑,不覺到了黃昏將近。樓中茶客以土著居多,好些湖湘商客借著品茗商談交易,到了日落黃昏,相繼散去,樓中逐漸清靜。楊永暗道:「此樓風景最佳之處便在風月,所以范希文一記,便成千古佳作。此時正人佳境,遊人反賦歸去,端的俗不可醫。」

  楊永正在尋思間,一眼瞧見一個白衣少女,正在湖樓一角憑欄望湖,只看見半面,仿佛絕美,豐神尤為可愛。岳陽水陸要衝,商旅往來,五方雜處,遊娼本多。楊永一桌四人,其中兩個是志同道合的英俠密友,一個和楊永一樣,也是世家公子,他們雖非浮浪一流,畢竟年輕喜事,又有幾杯酒下肚,引起少年人的興致。以為茶樓酒家,孤身女子怎會在眾人叢裡出現,全無羞澀畏懼之狀?竟誤認作是江湖娼妓一流。雖然一時見獵心喜,依然各自矜持身份,不願當著人引逗,意欲少時隨往女家,再行結識。只問答了幾句隱語,並未公然向女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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