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第九十四回 斜日景蒼茫姑射仙人逢俠士 洞庭波浩渺岳陽樓上對君山(7)


  上官紅的靈符出自師祖妙一真人仙傳,神妙非常,這一離房外出,紅霞神光越發上騰,映得園中花草林木、亭館樓臺俱成紅色。人在精光影裡,看去卻是清明,如在鏡中,纖微畢現。夫妻二人見身後精室仍在神光籠罩之下,越發放心。立即昂首空中,戟指邱槐,大聲辱駡。邱槐本用赤屍神焰將仇人紅霞緊緊罩住,以為漸有成功之望,猛聽神雷天降,人在血光以外,幾乎受了重傷,不由又驚又怒。先還沒想把血光撤回,嗣見空中飛來兩道劍光,相繼現出一男一女,飛劍寶光如電飛來。為首一個少年道士,揚手便是大團連珠雷火,自己迎敵的法寶全吃破去,幾乎受傷。邱槐知道厲害強敵趕到,此仇已是難報。但因恨月嬌勝於甄濟,又見來人是青城門下,並非為首人物,心又略放,暗忖:

  「賤婢乃罪魁禍首,遠勝甄濟十倍,此仇不報,怨毒難消。難得敵人只是兩個無名後輩,看去法力雖似不弱,飛劍尤為厲害,只要矮叟朱梅與峨眉派那些敵人不來相助,憑自己也能勉力應付。看敵人來勢,也許金鞭崖諸仇人均已他往,不在山中。自己本抱死志而來,對方同是仇人,如能仗著赤屍神焰將小狗男女殺死,一樣報仇;即或不能,賤婢和甄濟護身紅霞已漸減退,見有援兵,必然大意,只要相持下去,仍可伺機暗算;真要兩俱無望,也等形勢危急之際,再逃不晚。至多拼將肉身葬送,保得元神逃去,另尋軀殼,並非難事,怕他何來?」

  邱槐念頭一轉,勇氣倍增,那赤屍神焰立由下面招回,正想朝新來敵人飛去。初意冥聖徐完新傳的邪法,決不會是敵人都能抵禦,只一上身,便無幸理。卻沒想到先在鐵硯峰遇敵時情急施為,吃上官紅之師女神嬰易靜用六陽神火鑒將魔火血焰消滅了一半,威力已是大減。而且羅鷺近隨峨眉派幾個同輩至交在終甫山中巧遇妖鬼徐完兩個得有嫡傳的妖徒,雙方鬥法,曾經見識過,深知血焰來歷,身有破它之寶。早防邱槐要下毒手,因而一面囑咐南綺放出法寶,一面又把師傳煉魔之寶九宮大環連同飛劍發將出去。邱槐先施展的邪法異寶,吃二人寶光、劍光一絞,立即破去,才知不是易與。

  百忙中忙即飛入血光之中,先仗赤屍神焰把身體護住。心想另使法寶傷敵,身外血光魔焰已被敵人寶光逼緊,連用鬼箭、飛叉,出手即被消滅。情知凶多吉少,有心遁走,又覺此來仇未報成,反損耗了好些法寶真元,恨上加恨,就此舍去,心甚不甘。後見新來仇敵甚強,自己所煉法寶,前後三次遇敵,已然喪失十之七八,不敢妄想一逞,而退又不舍。猶幸血光魔焰還能護身,便改攻為守,消耗真元,忍痛相持。打定主意,決不空退。至不濟,也拼了原身不要,與仇同盡,殺得一個是本錢,再多便是利息。

  月嬌見他任憑辱駡,一言不答,眉發皆豎,目眥欲裂,瞪著一雙凶睛怪眼註定自己,似要冒出火來。知已上當,犯了天生兇狠剛愎之性,因而越發得意,罵得更毒。又拿話向南綺高聲示意,令速下來。羅鷺也看出妖徒怒極犯性,並無退志,恐鬥時太久,驚動世俗猜疑,為甄氏父子引出謠啄。便發暗號,令空中埋伏的裘元、紀異、呂靈姑按照預計行事。裘、紀、呂三人見南綺因有鐵硯峰妖穴受挫,幾為鬼老師徒所辱之恨,不按羅鷺預計,立隨羅鷺上前動手。又看出妖徒拼死相持,並無退志。正在不耐,躍躍欲試,一見號令,略為商議,突然夾攻上來。

  邱槐連經挫敗之餘,本是強弩之末,雖仗有妖鬼徐完所傳赤屍神焰厲害,不是尋常所能破去,羅鷺、南綺法力又非幻波池易、李諸仙之比,勉強可以支持。但是行使此法,最耗真元,重在速勝。時候久了,行法人元氣固要損傷,血光魔焰也要隨之減退。加以復仇心切,一味注視下面仇人的空隙,意欲猛然下擊,一旦得手,立即遁去,心神分去好些。

  呂、裘、紀三人來勢極為神速,呂靈姑手中五丁神斧更是左道妖邪的剋星,多厲害的邪法也禁不住。靈姑新得不久,雖還不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用以應付邱槐,卻是綽有餘裕。

  這時邱槐與羅鷺對面相持,南綺在左。邱槐正苦思如何可以先將月嬌、甄濟殺死,忽聽破空之聲,忙即側顧,見有三道劍光,兩前一後,由後方晴空白雲層裡朝自己斜射下來。因破鐵硯峰妖穴時,與裘元見過陣,認得聚螢、鑄雪二劍;又看出同來的一道劍光功候尚差。匆促之間沒防到後面還有一個敵人,誤以為是新由別處趕來。邱槐自恃血光護身,似這等青城門下未學新進之士,再多幾個也無妨害,又以來人中有一個是禍根大仇,激起報仇之念。所以不特沒想到勢大孤弱,不宜戀戰,反想新來二人不似先鬥之敵厲害,打算欲取姑與,故作不支,等到劍光迫緊,冷不防施展邪法異寶,猛下毒手,先除去一兩個敵人,然後相機行事,哪知落入敵人算中。

  裘元因見羅、虞二人一北一西與敵相持,特和紀異做一路往東襲來,雙劍齊施,加緊前駛,使飛劍破空之聲分外響亮,以分妖徒心神。同時由呂靈姑暗運五丁神斧去襲妖徒背後,卻把遁光放緩,自己和紀異等靈姑相隔妖徒身後不遠,然後發動。邱槐剛瞥見二人劍光,靈姑恰好同時到達,在最後一瞬間雖也發覺身後來了敵人,總以為赤屍神焰可恃,仍無遁逃之念。百忙中剛待回顧,已是無及。說時遲、那時快,頭才撥轉,靈姑已駕遁光,揮動五丁神斧,化作大半輪紅日一般的寶光,帶著五道丈許長的五色芒尾飛將過來。

  事有恰巧,破鐵硯峰時靈姑是在山陰,後來鬼老伏誅,邱槐臨陣見機,先行逃遁,所以這時二人尚是第一次交手。這前古至寶,邱槐還從未見過,不知厲害,先無畏心。只覺敵人此寶精光萬道,不似尋常,斧光已沖焰而進,血焰魔火立即飛散。邱槐方才膽寒,斧光過處,肉身先被劈碎,元神也連帶受了重創,再想逃遁,如何能夠。斧光連連飛舞之下,再吃羅、虞、裘、紀四人飛劍、法寶四面截住,合圍一絞,連同那大片血焰魔火一齊攪碎。

  羅鷺先以妖徒行蹤飄忽,來去如電,自己這面雖有五人,紀異法力,劍術功候尚淺,不能作數,只因他力請同行,不便阻他勇氣。算計妖徒不會往金鞭崖逃走,便把紀異安置在去金鞭崖的一面。初意令四人隱在空中堵截,及見南綺不照預計行事,到後隨同下手,惟恐空出一面逃路,後將妖徒困住,月嬌、甄濟在下辱駡,妖徒看似怒極心橫,並無逃走之意,心才略放。暗想:「九宮環乃煉魔至寶,只要妖徒不設法突圍遁走,血光一破,立可成功。」

  不料妖徒乍看有些勢弱,實是改攻為守,意圖乘隙下擊,身外血光竟未減退多少,只得發令三人上前。因和靈姑同門初見,不曾想到五丁神斧如此神奇,一到便即奏功,心中大喜。惟恐血焰魔火消滅未盡,殘魂餘氣重又凝聚,命眾停手。將手一指,九宮環寶光立即舒展開了,將空中殘煙剩縷一齊圍住,再往小處收束,意欲化煉。南綺笑道:「何須如此費事?」

  彈指一團烈火往圈中飛去。羅鷺一面放入火團,也把神雷往圈中發去。一片雷火閃過,收寶一看,妖魂邪焰齊化烏有,只是微聞奇腥惡臭之味。再施法力一逼,也就散向高空。眾人見已無患,方始一同下降。

  甄濟夫妻見大功告成,永除後患,早把靈符神光收去,扶了甄父出來,互相述說,慶倖不已。一見眾人降落,忙即分別長幼,禮見稱謝,並邀進室中款待。羅鷺謹慎,因和妖人在空中鬥有半個時辰,雖然離地不高,又在山野,外有密林遮掩,但甄氏父子和月嬌被困是在地上,遠近居民難保沒有發現,尤其妖人來時,全家人等俱知此事。甄父正當憂讒畏譏之際,惟恐世俗驚駭傳說,引起謠啄。

  因此羅鷺一落座,便命甄濟將全家上下人等召至面前,告以妖鬼本要為害一方,現經諸位大仙除去,已然永絕後患。但是天機不可洩漏,如有人問,只說是日晴空,忽有雷電交馳,半晌方住,不在當地。不可說出實話,口稍不慎,立有奇災,甄父待人甚厚,家人都受小主人叮囑,俱在近處覓地潛伏觀變,仰望空中煙光雜遝,電閃星馳,略有人影隱現其中,一會消散。不等呼喚,全試探著趕來後園,見老少主人無恙,來的仙人中還有兩位是主人至戚,俱都欣喜非常,紛紛拜伏在地,同聲應諾不迭。羅鷺料不至於走口,才命退出。重聚別況,談了一陣。

  甄父本欲盛宴相款,因裘元急於返家稟告父母。羅鷺也說:「此來無多耽延,並還有一位同門至交現在裘家守候。」

  堅欲同回。甄父知這五人俱是修道之士,不能以俗禮相待,但又不舍就別。好在妖鬼就戮,問知甄濟、月嬌後患已除,無所畏忌,便和眾人商議,將宴席移向友仁家中,一同會集,作一良晤。羅鷺等五人應諾,作別先行,同駕遁光往友仁家中飛去。

  到了園中精舍一看,因尤璜自五人去後,便飛身空中遙望,看出妖氛盡掃,眾人往下飛落,已告知友仁。料定裘元不會在甄家耽延,事完必陪羅鷺等回轉,早吩咐家人,在園中備下盛宴款待了。裘元見了父母,告知詳細經過,並說:「鐵硯峰妖鬼師徒日前幾乎全數伏誅,只妖徒邱槐一人漏網,現既除去,永無他虞了。」

  友仁夫妻聞言,益發欣慰。因和羅鷺至交至戚,情分深厚,久別重逢,見他已似飛仙一流,不禁想起妹子芷仙自被妖風刮走,便無音信。後雖聽羅鷺說芷仙被峨眉仙人救去,收為門徒,現在凝碧仙府修煉,只是從未見她回家。後命裘元訪問,答話也不似真確。心疑羅鷺恐自己思念妹子,設詞安慰。否則同是有法力的仙人,連愛子小小年紀,修道不久,俱能時常抽暇還家省親,妹子天性甚厚,骨肉深情,豈有忽置之理?況又聽說峨眉、青城誼如一家,妹夫是多情人,出家便為了妹子,同道相見,自必容易,怎也不說見過?忍不住問道:「大弟這些年來,想與舍妹時常相見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