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第九十一回 孽盡可憐宵生死纏綿終一痛 功成生滅火去來惆悵又分飛(2)


  裘元師兄原說且退穀北面,是紅菱噔外大崖壁,兩處相隔只百十裡,望得清楚,崖就在對面。适才看那兩處幽谷,飛行太速,也許混過。依愚妹之見,方、司、雷三家均非尋常無識山民,我們何不將遁光放低,順次從來路起分頭環飛,再查看一回?另外姊姊再施法力,發出一些靈異之跡。他們看到寶光,又聽破空之聲,必要出頭探望,只一見人,就好查訪了。」

  南綺點頭稱善。

  二人重又各駕遁光,依言行事,一東一西,環空飛翔,往下查看。靈姑飛的恰是以前看過的所在,因為方才錯過,格外留神。正飛之間,發現下面有一片大森林,由東南平野蜿蜒而來,直達西南崇山之下。先前因那一帶不是峽谷,方向又與裘無所說正對北面崖壁之話不對,不曾留意。這一回低飛留神,才看出那森林對面竟有一條極窄的空隙,兩面都是肢陀,因林木茂密,都是數十丈高的參天老樹,高低無什差別,地形山路全被掩沒,所以看不出來。

  再往盡頭處落下去一查看,竟是一條山夾縫,也為山崖草樹所掩,外觀不見,內裡甚深。試再循著所見夾縫由那高山上飛越過去,遙望前面道路修潔,人家水田,羅列可見。宛然入了桃園樂土,迥非山外草樹縱橫,荒涼之境。照那人家地形一看,果在危崖之南。才知裘元所說,必由方、司兩家舊居算起。自己由環山堰飛來,路往右斜,抄出且退穀口之前,已是不對。又認定紅菱嶝外崖作準,只在崖南一帶查看,見那山太高,裘元不曾提到,沒有越山查看,故此迷了方向。不由恍然大悟,斷定已尋到地頭。

  靈姑正要回頭去喊南綺,南綺在空中飛翔了一陣,越看越覺不似,欲往回路查看,遙見靈姑越山而過,跟蹤趕來,也發現下面森林中隱伏的山徑,正好趕到。又見前面村落中已有人趕出向空揮手,似已發現自己。裘元卻不見迎出,分明十九人不在此,心疑出了差錯,好生憂急。匆匆無暇多說,一同往前飛去,轉眼飛到。下面的村民也越聚越多,連田園果林裡農作的人也紛紛擁了上來,竟有百餘人之多,只無裘元在內。二女遁光按落,為首一個猿臂蜂腰的英俊少年便迎了上來。南綺不見裘元,心中發急,未及問訊,少年似已早知來意,開口先問道:「二位仙姑到來,頗似青城派朱真人門下,可是來找裘元弟的麼?」

  二女問知少年便是裘無結義弟兄中年紀最長的一個,且退谷主人雷春之子雷迅,忙把姓名來意說了。雷迅便請二女去往家中。二女聽他初見面所問的話,只當裘元來過剛走,已回家去,來時路未走對,以致相左,心還稍放。南綺一面交了帶去的禮物,笑答:「雷大哥不必客氣,愚姊妹尚要找元弟有事。如已起身,請即見示,改日再與他專誠拜謁老伯和方、司兩家尊長便了。」

  雷迅聞言,略一尋思,答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也不知其詳,須待方、司二弟少時回報,始知就裡。這裡人多,仍請去至舍間小坐,以便奉告如何?」

  說時,雷春同了司明之父銅冠叟也自內走出。

  雷迅給雙方引見之後,二女見老少三人面上均有優色。再看雷迅一雙俊目滿布紅絲,面容灰白,更似連夜未睡神氣。重又憂疑起來。隨同走往雷家。到了裡面靜室之內,剛一坐下,雷春便道:「二位仙姑不要著急,裘賢侄並未受什麼傷害,不過現在正失陷妖鬼窟穴以內,暫時不能脫身罷了。」

  二女聞言大驚。南綺自然更急,忙問事情經過。

  雷迅在旁答道:「前日元弟到此,言說本定與二位仙姊,還有巨人狄家姊弟同來舍間,作一良晤。因為思親念切,先走一處。行時留話,算計仙姊們必要跟蹤找來。到家數日,未見人到,疑心巨人阿莽話沒說對,仙姊們到此地,被我們留住,特意趕來探看。到後見仙姊們仍未到來,又疑途中遊山,延誤了兩日。心料仙姊仍回環山堰家中,匆匆留了幾句話,連方、司二弟俱未見面,只等候仙姊到家,再同來訪,便自飛回。我們再三挽留不聽,知道兩位仙姊不會在他家裡久住,三五日之內必要同來。次早正商量命司家弟妹去往紅菱噔告知方、司二弟,稟告師長,來此謀一快聚。

  方、司二弟忽然急匆匆而來,說是元弟昨晚歸途又碰見兩個鬼老門下。元弟飛劍神奇,如將他們一齊殺死,當時飛走,也不至於出事。只因元弟天性太厚,忽想起失陷妖鬼門下的表兄甄濟,便只殺了一個妖徒,將另一個妖徒困住,強迫他供出妖師鬼老洞中虛實和甄濟近況。卻沒防到妖徒本身介於人鬼之間,即使為飛劍所誅,也不易消滅,仍可遁回妖窟,告急求救。妖徒知道同伴雖被飛劍所斬,只是靈元受傷,將來仍可用乃師妖法重新凝煉。

  元神已遁走回洞,少時妖鬼便到。又知敵人尚不知就裡,心性又慈,便編了一些鬼話,向元弟訴說,拖延時間。元弟不知那是緩兵之計,正嫌妖徒說話絮叨,妖師鬼老忽在面前出現。妖徒也是該遭惡報,劍光未撤,先就得意大罵。元弟知道上當,因忿妖徒刁惡,一面和鬼老對罵迎敵;一面默運玄功,雙劍一絞,便將妖徒形神一同絞散。偏巧鬼老凶頑忌刻,到時聽見妖徒正在泄機,向敵人哀求,並不念在妖徒是為延時待救,迫不得已,反以為是背師怕死,如不趕來,豈不泄了自己的機密?因而不特沒有阻止裘元殺他,反倒在旁暗用言語譏諷。

  元弟又因前殺妖徒只要有一縷黑煙飛起,元神便會逃走為祟,鑒於前失,刻意加工,劍光裹緊妖徒,全無一絲縫隙。殘魂餘氣本極不易再凝聚,鬼老又噴了一口妖氣,當時吹散消滅。按理仇恨加深,誰知元弟這一來,反倒因禍得福。原來妖道門人均有定額,又各有職司,祭煉妖法時缺一不可。自從上次金鞭崖盜草之後,覺出門下妖徒本質太差,早就打算物色有根器的美材收為門徒,以便發揚光大。元弟資質自是上乘,一到便被看中,有意以元弟補缺,因此才得保住性命。否則妖鬼窮凶極惡,心腸狠毒,再加幾個也早沒命了。

  「元弟殺死鬼徒之後,和鬼老又鬥了不多一會兒,便被捉去,帶往洞窟,用邪法囚禁山穴以內,百計誘迫,逼他歸順。元弟自是不肯降服,已將妖鬼觸怒,待下毒手,眼看危急。總算五行有救,他那表兄甄濟,不知怎的會天良發現,上前求情寬免,討下限期,願代妖鬼說服。本來鬼老法嚴,禦下又是刻薄殘酷。休說甄濟是新人門不久的徒弟,便是隨他多年的妖徒,不問話時,輕易也不敢開一句口。平日同門妖徒犯過,任受毒刑處治,儘管物傷其類,觸目心驚,都戰戰兢兢,面面相覷,無一敢代求情,何況又是一個對妖鬼倔強辱駡,還殺了兩個徒弟的仇敵。妖徒們都覺甄濟過於膽大冒失,所求必不准,妖鬼還被觸怒,甄濟身受惡刑定所不免,正在幸災樂禍。哪知事出意外,妖鬼許因美材難得,聞言並未發怒,只獰笑了一聲,便命帶去,急速勸說好了回話。表面兇惡,實則連日期也未限定。元弟本已被縛上法台,放在妖幡底下,只等妖鬼行法刺心,受那煉魂之慘。不料死裡逃生,又被放了下來。

  「甄濟後對元弟說,當時形勢奇險,自己雖以至戚之誼,自恃法師近日寵愛,拼受毒刑,上前求說,但是這類事絕無僅有,只是盡心,十九無效。想不到一求立允,可見對元弟十分看重。他自投到妖鬼門下,因是質地不惡,人更機智,頗得妖師寵信。一干妖徒恐他後來居上,人人忌恨,屢欲中傷。幸仗妖人身側寵姬月嬌暗中保護,眾妖徒總是弄巧成拙,害人反害己。近雖生了畏心,不敢再行陷害,暗中圖謀愈急,不知何時發難。身在虎穴,妖人喜怒無常,素來不講情義,稍有不合,輕則使受楚毒,重則身受煉魂之慘,永無超生之日。甄濟起初本性已迷,惑於美色,每日沉酣淫欲,還不知道厲害。

  嗣因月嬌時常背人警誡,又受眾妖徒數次設計傾陷,方知危機四伏,微有疏失,便遭慘禍。又想起前次盜草這事和所見元弟情景,漸漸省悟,憂急起來。他身陷妖窟,無計可施,想了想,只有力求精進,博得乃師歡心,以期壓倒眾妖徒,使其不敢生心,始可無事。又以單人勢孤,雖有月嬌一人可共心腹,但是只是背人暗助,不能明顯。便這次為元弟求說,一半因是天良發動,一半也為自己勢力太孤,看出妖師心意,想拉元弟下水,結為一氣,以便增厚勢力之故。

  「甄濟略說完了經歷,力勸元弟以父母為重,徒死無益,不如順從妖鬼,一同享受。元弟堅持不允,說自己必是命中該有此難,朱真人和師姊法力高強,決不坐視,不久必來掃蕩妖穴,誅戮妖鬼師徒,救他出險。二人正在辯駁,妖姬月嬌忽然現形,說是奉了妖鬼之命,暗中考察二人言行,並以色為餌,誘令元弟降順。說完,一面數斥甄濟粗心,先前說的話雖非叛逆,已含怨望,如被另一人聽去,便是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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