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第八十四回 靈桂飄香珠宮談異跡 佛光度厄黑海拯仙姝(6)


  幸得元元師叔因雙方與本門至交,再三勸阻,才行痛責了一頓放卻。半邊老尼因愛徒被真火所傷,雖可養好,氣仍不出,事後還要尋到磨球島去理論。元元師叔知道少陽神君也是性烈如火,此去必要大動干戈,重又力勸,方始作罷。隨以百零八日苦功,煉成七件防禦真火之寶,分賜七女弟子。並囑再遇少陽門下,稍有無禮,惟力是視,無須容忍。那兩人自知理屈,吃虧回去,並未敢告師父。不知怎的,日前仍被少陽神君得知,大怒之下,重責了二人一頓。事已過去,不便再向半邊老尼理論,心中卻不免存了芥蒂。

  「石、陳諸位所去之處既是西海,又將天一真水要去了些,此行就許於磨球島有關。聽說少陽神君現時在外,須有數月耽擱,不在島上。那些門人怎容外人去犯,又有武當門下在內。我雖一時不察,將真水與人,但陳道友有助我救火功德,又是端人,求時並說藉此可以成道,我便知她底細,只不明說出來,也應贈與,況是事前實在不知。陳道友不肯明言,分明恐我知道來意為難,並非有心欺友。虞姊姊早與他們同在一起,可知此中詳情麼?」

  舜華自然不便再隱,據實說出。韋青青聞言驚道:「他們來時路過玄龜殿,與我相遇,曾欲進謁家翁,囑為先容。我以為石、呂諸位師長俱與家翁深交,他們以後輩之禮來謁,家翁人最和易,對於後輩無不盡力提攜指點,尤其對峨眉、青城兩派門下另眼相看,斷無不見之理。哪知我同來客還未走到後殿,家翁便著人來婉謝。及至我向家姑求借一物以供水行,順便請問為何不見來客,家姑只說:『他們游罷紫雲宮,想還要往別處去。你素喜事,不可同行,也不可盤問此行用意。』並命同乘碧沉舟由海底走。

  此舟經家翁姑仙法制煉,專為遊海之用,極為神妙。尤其行程可由寶主人隨意限制,此次便是限定去紫雲宮一個往返。我雖能駕駛往來,如往別處,便不聽命。分明家姑防我喜事,恐帶了此舟與眾同行,生出別的事來,故此先為限制。嗣聽諸位道友露出西行之意,早猜是往磨球島,更無別處,果然料得不差。家翁和少陽神君至交,如與諸位道友相見,便很為難,陳道友既非那靈藥不能成道,但對方又必不肯一求便與,雙方這樣交情,自不便幫助來人與他為難,只好不見了。

  「那靈藥產處乃少陽神君入定之所,名為靈焰潭,上有千尋烈火毒焰阻隔。少陽神君昔年煉此靈藥時,曾經聲言並非決不與外人,只要能入潭自取,便可拿去,否則任何情面也是無用。照著往常舊例,來人如去求藥,須先以後輩之禮拜謁主人,得了神君允許,命門人領至潭邊,然後估量法力,入潭自取。三百年來,去求的人著實不少,十九都是見了神火烈焰過於厲害,自顧不行,知難而退。真肯拼命冒險下去的,前後只十餘人,而如願相償的只有兩人,並且還有原因,不全因來人之力,一個是持有峨眉教祖妙一真人親筆書信,一個是神君至交天乾山小男的弟子。雖然照例要經過烈火焚身之險,但是入潭之先,神君已授意門下弟子火行者發動烈火時減去十之七八的火力,來人又各持有師長所賜的靈符和護身法寶,方才到手。

  可是潭中靈焰被人下去引發,又被火行者止住,鬱怒未得宣洩,人快飛出潭上時,立即爆發,千丈烈火、毒煙如驚泉出地,蓬勃上升,迫襲了來。如非事前早得師長暗示,得手立即飛遁,逃得靈妙神速,換一不知底細的人微一疏忽,一被包圍,心中惶急,必妄借火遁逃走,那火已有靈性,與別火大不相同,怎能借它遁走?仍是葬身火窟,休想活命。

  「這麼厲害的地方,少陽神君與武當派又暗結有夙怨,見了石道友必要勾起前仇。少陽神君不在,門人自然更可以逞快私意,不是一見面便惡聲相向,攔頭作梗,便是譏嘲幾句,引向靈焰潭,使來人照例下去,並以全力發動潭中烈火。陳道友雖有天一真水可克那陰陽二極互相為用的真火,但是潭心伏有丙火之精煉成的兩條靈蛇,所噴靈焰遠勝雷霆,中人立被炸裂粉碎。除卻峨眉門下鄭八姑、金蟬、李英瓊、余英男四人各有一二法寶可以克制傷它外,尋常飛劍、法寶均難防禦。單憑真水,火勢一為所制,主持烈火的靈蛇立被激怒飛出,到了勢急之時,雖可將真水化成的水雲招回防身,要想成功如願,非只徒勞,弄巧還許受傷。

  石道友在武當門下年久,七姊妹中獨她交遊最廣,見聞最博。因常得各派諸尊長、師執、良友教益,近年功力大為精進,決不會如此輕率,不知利害。看諸位道友去時欣然,陳、石二人均無愁慮之容,所恃以為無恐者,決不止此三滴真水。莫非還有什別的大援在後麼?」

  舜華答說:「呂靈姑上次元江取寶,得有一柄前古至寶五丁神斧,可與真水同時施為,不致受害。」

  秦紫玲道:「我知少陽神君門下都不好惹,就是此寶可禦靈蛇,敵人氣憤難消,也決不肯輕易放脫,定有爭執。所幸諸道友去時面上均無晦容,雖有煞氣,也不甚重,便不能如願相償,也不致有甚凶憂。我們愛莫能助,由他去吧。」

  三人便在宮中談論。不提。

  且說石玉珠等一行九人離了紫雲宮海面,便同駕遁光往西海進發。兩處都在天地極邊,一南一四,相隔遼遠。如由上空循海飛去,是個弧形,下面天水相連,漫無際涯,不知其幾千萬裡,除不時發現大小島嶼,宛如點點翠螺飄浮水面外,只是一片汪洋,直到夭邊,什麼也看不見;如走弓弦直路,雖然較近,但須飛越無數高山峻嶺,經過數十百處國家和土著野人的部落,到了西海將近,還要橫斷那最有名難越的西極山。此山上接天閻,高險無匹,全山回環四萬三千九百餘裡,峰嶺雜遝,洞壑幽異。尤其是全山氣候異常,罡風激烈。有的地方景物靈秀,四時如春,奇形怪狀的飛潛動植之屬生長游息于山谷原野之間,宛如仙景。但這類地方只五六處,多為西極教下窟宅,餘者多半不是嚴寒,便是酷暑,再不便是一日之間寒熱數變,各趨其極。外方人到此,萬難生活。

  最難惹的是那些西極教下徒黨。這類修士非僧非道,另立宗派,法力甚強,最精咒敕禁劾之術,厲害非常。所居謂之神域,固步自封,向來不許外人涉足。偶有各地散仙雲遊經過,一被發現,立即群起為難。若不與結嫌,見即知難而退,不過落個掃興而返,還不妨事;如恃法力,傷了內中一個徒黨,教中長老跟著出敵,由此尋仇報復,當時即能逃走,事後也如影附形,追隨不舍,不將對方殘殺,決不甘休。西極教雖是魔道野狐禪,但其教徒無事只在山中修煉,不觸他禁忌,無故也不傷人。全教共有六位長老,已成不死之身,終日端坐岩窟,虔心靜修,輕易不出來走動。底下徒黨十九不禁飯食男女之欲,但等道成,便自屏絕,學諸長老人穴靜修。可是此教雖有五千年歷史,能如願相償,超劫獲得長生的,仍只那六個長老。此外都是修到年限,不是屍解轉世,便為自奉魔神所殺。

  各派群仙因其遠在西極,那環山大小十余國俱奉此教,早已相安,既不十分害人,也就不去理睬。連少陽神君師徒偶來中土,也都避道而行,不去招惹。所以眾人行前便已議定,寧繞海路弧形走,不走弓弦直路,免得遇上,多生枝節。這時正當上弦之未。眾人功候不齊,遁光有快有慢,一離海面,便把各人遁光聯合一起,以便彼此言笑,免卻長途寂寞;並免和來時一樣分成兩起,互不接頭,以致呂靈姑冒昧傷人樹敵,生出別的事端。眾人飛行不多一會,一彎蟾魄漸漸升起,海上月明風靜,並無狂波白浪,月光底下只是一層接一層的尋常細浪,浩浩蕩蕩,直向天邊湧起,一眼望不到邊。

  這次眾人因由南繞西,走的不是原來的路向,相隔紫雲宮數千里內,海域空曠,波光雲影,天水相涵,更看不見一個島嶼,分外顯得海波壯闊,月色清美。等飛行到了半夜,漸見下面島嶼群列,俱不知名。許多都是林木蓊翳,形勢奇秀,空中下視,宛如大小千百個碧筒翠螺,星羅棋佈,浮沉于無限波濤之上,景物越發清麗。先見半彎明月也漸往圓處長複,清光流照,朗耀中天,好似望前的月亮,再有兩夜便可重圓。

  裘元答問:「這半日夜工夫,月亮怎會長圓了?」

  南綺笑道:「虧你還是青城門下高弟,修道的人,連這日月運行之理都不曉得。這還要問?雖只半日夜的工夫,可知飛行多遠了麼?東盈西虧,本是相對,我們正朝它圓滿的地方走,怎得不圓?再往前飛,還要和十五六的月亮一樣,更圓了呢。可是再往前走,又要由盈而虧

  裘元這才省悟,笑道:「難怪你挖苦,我只貪看月色,見它長圓奇怪,意忘了計算走了多遠。怪不得今夜也格外夜長呢,原來我們是和媳娥姊姊同路走的,下面這些島嶼一片青綠,景致想必極好,不知也有修道人在上面隱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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