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第八十四回 靈桂飄香珠宮談異跡 佛光度厄黑海拯仙姝(4)


  魔頭本以害人為志,凡與中魔的人稍微親近,雖不似受害人那樣如影附形,萬無倖免,卻也不舍放鬆,尤其對方道心越堅,越欲殺之為快。如非想藉初鳳連類而及,使金須奴也受制慘死墜劫,助長魔焰,初鳳早受害了。金須奴先欲苦口諫勸,使其警醒,嗣見這等情形,又是困苦,又是疾首痛心。只有終日通誠位訴,上籲穹蒼,忍苦耐守,甘與同歸於盡,別無善策。

  「匡乾感他精誠忠義,處境可憐,還想強為其難,伺機下手,乘隙驅魔。後來金須奴見他有兩次俱幾乎反為魔乘,遭了初鳳毒手,再三勸阻。說:『此事雖是前孽,也許上天有意磨練,玉成於我。萬一我的孽重,不能自拔,連累良友,我固萬劫難安;你修道數百年,能有今日,頗非容易,一旦為了萬難倖免,而自己力量又決達不到的事毀敗功行,也太不值。此事當初恩主救我不久已有先兆,我曾在靜中虔心推算,並照水母所留天書遺偈參詳,後禍雖是難免,只要道心堅定,能耐磨折苦難,也並非不能轉禍為福。不過恩主遇難為期已久,始終看不出絲毫佳兆,所恃以為一線生路者,只有當初對她有恩的嵩山二老白、朱二位真人。

  我因這裡瞬息不能離開,也曾屢次通誠,虔求救助,迄未降臨。二老法力高深,破宮時朱真人又曾目睹我將恩主救出時,在峨眉諸道友飛劍、法寶圍攻之下,厲害非常,危機迫於一瞬,我不得已,用連山大師留賜的清寧扇抵擋。朱真人本可將我和恩主擒住,不但不曾阻擋,反而相助,方得倖免峨眉諸道友的誅戮,此事萬無不知之理。我這樣日夕哀求,不賜援手,不是我和恩主魔孽太重,便是難期未滿。這類魔頭陰毒險惡,稍與接近,便受其害。

  以前我不令道友人我禁制限界以內,便是為此。嗣因道友詞意懇切,盛情難卻,堅辭不允,方請道友進來勉力一試,果然幾乎鑄錯,且幹事無補。而道友明知其不可為,厚愛反倒較前更切,以致二次試了一回,又幾乎出了亂子。我這才警覺,也許道友因和恩主兩次鬥法接談,就許在暗中受了魔頭勾引,如不早日罷手,將來便要誤己誤人。為此剖陳利害,請道友即日罷手了吧。』

  「匡乾聞言,猛想起近來日為此事懸心,時刻都在念中,明知不行,屢欲強試,直似十分依戀,非此不可情景,好些不解。想到這裡,不禁大驚,立時警醒。回去澄心靜慮,一連靜修了多日,心神才得安寧。由此生了戒心,儘管憐念,僅在島上遙望,再也不敢涉足了。

  「這日正值海上起了颶風,雖不似來時所遇風火海嘯為災,風勢卻也猛烈。風後繼以暴雨,一時陰雲壓頂,惡浪滔天。匡乾和金須奴已成良友,知道每值風日晴美,波平浪靜,天氣特佳,或是天陰日晦,雨暴風狂,天氣極惡之際,初鳳附身惡魔必要生出伎倆興妖作怪,和金須奴為仇。不是施展極惡毒的法術、法寶想致對方死命,便是玉體橫陳,流波送媚,或迫或誘,軟硬兼施,狐媚蠱惑,隱伏凶機,無所不用其極。再不便是明偷暗盜,想將對方數年來全仗以防身免害的一柄清寧扇竊去,欲致他死。雖知金須奴驚弓之鳥,時刻留意,防禦甚嚴,終以天色陰惡,易長魔焰,良友關心,不免懸念,隨時出洞憑眺,看了兩次,不見動靜。

  「到了傍晚,匡乾忽見島上似有祥光一閃。因這類鬥法已經司空見慣,往往一連好幾晝夜不稍間斷,雙方法寶均見過,唯獨祥光還是初次見到,心中奇怪。因是一現即隱,便不再見,不像似在對敵,島上禁制未起,反應也不似有人進犯,自己又不能擅人禁地。心想:『金須奴法力頗高,護身之寶清甯扇尤為妙用無窮,魔頭奈何他不得。如若侵犯對敵,決不這樣輕鬆。並且近來金須奴有了經驗,情知無效,已不再對初鳳勸解,一連安靜了三四月。遇到這等天氣,自必加緊提防。』念頭一轉,也就沒有近前觀察。

  「到了子夜將近,該當匡乾自己人定修煉以前,又出洞外遙望,對島忽現一輪佛光,剛一看到,便即隱去,也未看真島上景物。這時風雨之勢更惡,附近大小島嶼全在浪花水霧暗影籠罩掩蔽之下。雖疑島上來了仙佛解救,因為連日修煉正緊,又與金須奴約定,只要有脫難之望,必同初風來島相謝,或放寶光相告。心想:『島上禁制未見撤退發動,料有高人過往,和自己前見二人情景一樣,仗義相助。無如魔頭厲害,力無所施,經對方說明原委,也就罷休。

  黃昏所見那人必是初遇,為金須奴所阻。此時初次上島,再施法力,才得知悉前情。所以佛光略現即隱,未舉全力。只奇怪初鳳見了外人,魔頭怎未還攻?』略為尋思,便歸洞入定。準備明早再往島側,向金須奴遙問:昨夜佛光是何緣故?有無外人經此欲加解救?佛光如此神異,如有人來,定必不凡,是何人物?能否由此現出生機,因而脫難?哪知做完夜課,天明出洞一看,業已風平浪靜,碧空澄弄,一輪紅日剛由東方天際升起,照得海水俱閃金光。對面島上也是靜悄悄的,連用慧目注視,也不見金、初二人蹤影。環島四周所設防人窺探闖入的幻景掩蔽,均已不見,好似禁制已撤。

  「那島曾經金須奴用法嚴禁,外觀島形已變為一座草木不生的黑礁石。起初匡乾見島形突變,前往細心觀察,也是看不出來。嗣後二人訂交,金須奴因匡乾法力雖然不濟,為防變生倉猝,萬一有什須助之處,有此良友可以略備緩急;便是遭劫身死,也不至於無人掩藏法體,致受風日雨露侵蝕:便把禁制機密以及如何觀察動靜出入方法全數告知。如是外人,便是法力高強之士,空中路過,也只見亂石一叢,大僅方丈,孤立怒濤之中,必被忽略過去,匡乾既見島形突然重現,料定昨晚發生變故,吉凶莫蔔。如若二人為魔頭所害,不特負了良友之托,便天地問不平之事也莫過於此。

  連忙飛身趕去,看出上面禁制是行法人自己撤去,並非為敵人所破,心才稍放。只是找不見二人影子。心想:『金須奴與己交厚,又曾相約,他如遇救,或是自行脫難,近在咫尺,萬無不告而去之理。即或行時萬分匆迫,知道自己正在入定,也必留有信物字跡之類。,於是遍尋全島。尋到島陰初鳳所居石洞外面,見洞門已被人行法封閉,心生驚疑,自覺先前所想尚有錯誤。此島方圓共只三裡,雖然孤懸海上,樹石清奇,在金、初二人眼裡絕不至於留戀,如真脫難,應即飛去,連與好友握別尚且無暇,怎還會將一個大僅方丈、陰晦低濕的石窟費上許多事來封閉得這麼緊,漸疑初鳳又乘天變,猛下毒手,金須奴應變失措,將她誤傷致死,自覺為負恩主,先將初鳳屍身藏向洞內,撤去四外禁制,然後將洞封禁嚴密,閉洞自殺。於是決計破洞人觀,看個水落石出。

  「匡乾剛一行法,洞門上金光一閃,突然現出字跡,大意是說:

  金須奴前在紫雲宮遭劫逃出時,本還同有紫雲三女的轉生義母慧珠。行至宮外上空,忽遇金光阻路,以為又遇強敵,妄欲再用法寶抵禦,不料金光電駛卷來。當時情急萬分,不及兼顧,只得捨下慧珠,棄了護身法寶,狂揮清寧扇,駕遁逃走。回顧慧珠,已被金光卷去不見。他覺得慧珠為人極好,全宮只她一人深知邪正之分,見機最早,自身修為向無過惡,怎也遭此劫數?天道未免難論,平常想起,還在憤慨。昨日島上大風雷雨,金須奴既恐陰魔暗制恩主,又乘天變迫其發難;又見她近來元氣大耗,骨立形銷。心裡正戒懼悲痛,忽然祥光飛墜,有一仙童降落。魔頭見有外人,猛迫恩主發難,剛一出手,便被仙童施展佛法制住,將恩主封閉洞內,以佛家大法煉那陰魔。

  不久,慧珠飛來,說起前被金光卷去,乃為一前輩仙真所救。因知她忠義不亞金須奴,而法力功行不高,初鳳孽重,難還未滿,三人如若同行,必為陰魔所害,為此將她救去。但是陰魔厲害,非佛法不能驅遣,慧珠屢次向師求救,均未獲允。這日乃師忽帶她同往金鐘島,看望一音大師葉繽,恰值小神童在座。剛談完前事,神童便起身辭別,跟著又一神僧來訪,師徒二人連同一音大師便代金、初二人求救。神僧賜與慧珠兩道靈符、兩九靈藥,來島相救。誰知那神童先聽一音大師推辭,業已先到。陰魔雖暫被驅走,但是賊去城空,初風明白過來,人已危殆。金須奴為救恩主,竟舍內丹給她服了,初鳳命雖保住,金須奴的元氣也已大傷。

  同時那陰魔並未消滅,只為佛法所逼,暫時退避,不敢近身。神童只要離開,仍然如影隨形,附在初風身上,不令滅亡不止。而金須奴內丹已失,法力大遜,陰魔如捲土重來,他也連帶受害,難於倖免。氣得那神童正拼犯險,欲施展佛家最厲害的金剛降魔大法,用波羅神焰拘煉陰魔,慧珠恰好趕到。慧珠照著禪師指示,假裝絕情,一任金須奴哭求哀告,置之不理。暗中卻如法施為,設下埋伏,約了神童走去。尚幸那陰魔乃初鳳以前自煉,雖然機智狡詐,終不如那諸天神魔飄忽若電,隨人心念來去,毫無跡象可尋。以致果然上當,自投陷阱,被靈符所化煉魔神光化盡,永絕後患。

  功成以後,慧珠、神童重又趕回,方傳師諭說金須奴災難已滿,只是前孽未盡,又為救主失去內丹,以後更難躋身仙業。必須就此化去,再轉一世,方可求得上乘正果。金須奴向道心堅,不畏苦難,立即感謝拜命。當下由二人相助,給他服下靈丹,並在托生以前將他元靈閉住,以免前生法力尚在,既易炫弄取禍,修為又有混雜,難於大成。又把他屍體藏入初鳳所居洞內,行法封閉,隨身法寶由慧珠代為收藏。一切停當,再由神童帶他前往雲貴邊省,尋一積善人家投生。初鳳便由慧珠帶往西海青門島上,一同清修。居然地仙有望,免去一番塵劫,總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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