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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靈桂飄香珠宮談異跡 佛光度厄黑海拯仙姝(2)


  石玉珠知道紫玲人最溫良和善,只要勉強收下,便不愁她退還。見陳嫣還要往下分說,便道:「二位已是神仙中人,怎也學了世俗送禮客套?豈不知物各有主,莫非定數?如不應為己有,便是強詞巧取了來,也不過暫時保藏,早晚失去;否則任怎固執不取,展轉循環,仍要落到手中。送禮的已然出手,怎好收回?受禮的已然收下,更無退回之理。陳道友由主人說去,如果齊、週二位回宮固卻不收,雙方俱都不取,我來厚臉承受如何?」

  眾人都說還是石道友爽快。紫玲笑道:「既是這樣,石姊姊現在便取了去,作為陳道友和愚姊妹公贈如何?」

  石玉珠道:「那又不對了。陳道友一番美意,齊、週二位連東西都未見,我便中途篡取,於理不合,你也有慷他人之慨之嫌。再說,我哪裡去找天一真水答謝人家?等你們雙方不要時,這類前古治水奇珍即我無緣,也決不會無人承受。倒是那天一真水我聞名已久,近日才連見到它兩次妙用,只是都有法術運用,發時不是幾縷銀線,便是濛濛祥氛,一片水雲靈雨,不曾見到它的本來樣子。姊姊反正要送陳姊姊幾滴,何不就此取出,使我們開個眼界,就便傳授用法,豈不是好?」

  韋青青笑道:「石道友靈心妙口,真不在玉清大師以下。」

  南綺笑道:「石二姊姊不但巧思惠舌,迥異濤倫,她那熱腸古誼,肝膽照人,以及設想周密,心細如發,更令人敬佩莫及呢。」

  紫玲對友至誠,向無機心,被石玉珠一引,便即點頭笑諾。命身後女弟子金萍,將回宮時交她收藏的法寶囊取來,送往綠珊水樹候命。

  金萍乃宮中大弟子,資稟特厚,早隨紫雲三女修煉多年,後入峨眉,益發奮勉勤修,已得本門心法,功行甚深。早覺出今日來客只有三五人是為慕宮中仙景而來,餘者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遊覽只是未節。又見來人市重言甘,石玉珠又這等說法,頗似想將真水先取到手,惟恐遲則生變之意,心中奇怪。心想:「陳嫣這人從未聽說,又非左道一流。如說求取此水專為助她成道,誰都樂予玉成,便無好友同來情面,冒昧來此干求,已然答應,也無變卦之理。況所送禮物已然收受,陳、石二人如何這等情急?其中必有緣故。前日玉清大師匆匆趕來,進宮和眾相見,坐不片刻,便將齊、週二師同約了走,行時所說的話俱似有甚深意。

  不久,海上風起火發,成了巨災,秦師立往救災,跟著便將來客帶回,前後參詳,諸多可疑,但是來人除陳、冷、桑三人是外人,余者多與本門師長各有頗深淵源交誼,便這三人也是地仙、散仙一流人物,無一邪魔外道,照理不應有甚叵測之行,好生不解。事變之來,往往出人意表。秦師長人最溫厚,對己尤為鍾愛,恩意至深。莫非玉清大師早知來人用意於本門有甚礙難,或仗此水與人為仇,或是化煉什麼不應得的法寶,恐日後三位師長任過,故意將齊、週二師約走,使秦師獨任其難,為日後卸責之地?

  齊、週二師此時也必不知就裡,日後即使事情發作,秦師也是照著師門意旨,好心教人,既未誤交惡人,此舉又是修道人應為之事,這麼多來客更無一個說不過去,求水人並有相助滅火救災功德,因而決不能怪她妄以宮中重寶輕授非人。不過畢竟有點疏忽。石玉珠和師父交情甚久,決不會打誑語。我有心密啟師父,盤間明瞭到底此水拿走何用,再行贈與。可是師父正在陪客,無法請問,重禮又已收下。萬一此事須裝糊塗,不能事先明說,一間反倒兩難。師父又是向來不輕然諾,從無反悔,說也無用。石玉珠與陳嫣初交,真有後患,決無幫助外人來欺好友之理。」

  金萍正在尋思,忽聽師父命取寶囊,即送綠珊水榭待命。金萍一面躬身應諾,返身回走;一面心中暗忖:「師父不知猜透來人心意也未?石玉珠雖是師父至交,到底不是同門同派。師父如若未知底細,貿然相贈,豈不讓她輕視?我即使不便向師稟告作梗,好歹也給來人稍微點破。」

  主意想好,暫作不知,且等送客之時再作道理。

  金萍去後,這裡眾人仍舊且談且行,隨處遊覽流連。前行便是妙香簃,全宮只這一處是齊、周、秦三人到後所增建。這地方乃是一座小山上面的一片平地,地僅二三十畝,種著十余株桂花樹,行列雖是疏秀,因是地脈甘腴,靈泉滋潤,每株高約十丈,大都十抱左右,蔭被盈畝,枝幹叢生,翠葉肥茂,繁花如雲,此落彼開,四時不謝,宛如十餘柄天花寶蓋,金碧流輝。枝頭都孕桂實,大如巨杯,奇芳四溢,清芬襲人。花林中卻用深海底所產水沉竹建了一所敞廳,軒窗空明,妙香暗送,沁人心脾。眾人徘徊其中,齊贊妙絕,不忍舍去。

  紫玲道:「同門師姊妹中,只申若蘭師妹有許多閒情逸致,喜歡佈置興建,往往常景經她微運巧思便成奇景。當初紫雲三女屠戮生靈,祭煉神砂,所有劫灰俱棄於此,積為小山,因是宮中較僻之處,向無人留意。上次申師妹來,忽說廢物可以利用,要為宮中添設一景。先用法力改易山形,使其姿態生動,峻秀靈奇。再在山頂辟出一片平地,建這一所敞廳,將凝碧仙府靈桂仙館所結桂實種植了十二株。她雖學道多年,童心猶在。

  為欲一新諸同門耳目,並想藉此作一良晤,行法之時,預先叮囑不到時候不令人看,同時向遠近同門傳音告急。這時一班同門除卻二三十位後進在凝碧仙府修煉外,全都在外行道,或另辟有洞府居住,忽接傳音告急之訊,俱當這裡變出非常,有甚急事,全數趕了前來。她事前又沒和我們商量,偷偷發個警報,引得眾人受了一場虛驚,到後才知是請看她所建的妙香簃,就便作一聚會。都是久共患難的同門至交,這裡又有好些可供流連之地,終日歡聚,快樂非常,俱都不舍離開。連聚了十來天,最後還是接到師尊法旨申斥,才行別去。至今想起還令人戀戀呢。」

  紫玲說罷,又陪眾人在桂花樹下流連了片刻,才去別處。下山由一滿植奇花的花徑穿出,沿湖走不多遠,便到綠珊水謝。金萍已然先到,拿著寶囊相候。那地方便是初進門時所見長湖支流匯成的湖蕩,方圓不過裡許,湖中全是白沙,水吝牽絲,蘋花散鈿,綠水溶溶,清淺見底。一道十來丈的白玉長堤由西邊湖岸起始,突向湖中。盡頭處用海底萬年碧珊瑚建了一座兩宙方圓的水謝,上用二尺方圓的錦貝為瓦,文彩陸離,與波光翠色掩映流輝,發為奇彩。地面是上等水晶,經過仙法化煉,融成一片整的,通體晶明,貼波平浮,碧珊瑚的寶光下映,越發清澈,水中魚介往來,纖毫畢睹。加上軒窗四啟,裡外空明,到處玉砌晶鋪,纖塵不染,格外鮮明清麗。比起前見長湖飛虹亙水,浩渺汪洋,浪詭波譎,魚龍曼衍,壯闊雄偉之景,又是不同。

  韋青青邊贊邊笑道:「當初紫雲三女不知浪費了多少物力心力,才得構成這等奇景。照她們前生,不過水母宮中三個侍兒,轉世重來,竊據此間,已然福緣不稱。又無端自昧夙因,誤習左道,自甘暴棄。宮中原有之景已然無殊天上,還要驅神役鬼,大事興修,窮奢極欲一至於此,哪得不身敗名裂,遭那大劫呢?」

  石玉珠道:「如論紫雲三女福緣、根骨,真不算淺。只因誤救一個生具惡根的女子,以致二風、三鳳在她降生的安樂島上留戀過久,無形中受了塵世上情欲牽引,致虧本質。二風心地純良,只不過孽緣遇合,嫁與金須奴,失卻真元,雖不免于兵解,一經轉劫,便有仙緣遇合,反因此轉禍為福,便罪過也少受許多。三風卻因受了冬秀、許飛娘等好人蠱惑,成了罪魁禍首,造孽甚多,結果害人害己,受報尤為慘烈。總算她最前生在水母座下修煉勤苦,積過不少善功,雖然再生迷途不返,身遭慘劫,轉世之初居然幸遇真仙點化,靈根不曾全昧,誓發宏願,欲以三生善業修積無量善功,挽蓋前愆,才得投入玄門,重修正果。

  無如許願太宏,今生決難圓滿,將來劫運當頭,終不免于兵解。他生仍要看她修為如何,稍一不慎,再蹈前轍,便會全功盡棄,連今生的修積也悉付流水,直到三世修積,方可有功行圓滿之望。雖然轉劫他生時有今生師長和諸友好同門憐她修為不易,此生遭劫又太慘,等她轉世以後必往接引救助,有許多的關照,卻到底重在自己修積,助力越多,遭遇也更艱難,只不過迷途墮落之憂,因為隨時有人指點防護,比較少些罷了。」

  眾中王嫻曾因昔年小南極閒遊,與初鳳有過交往。當時正值初鳳女弟子胡娉奉命小南極采覓靈藥,路過黑砂島,為島主剛辰所困,妄欲納為姬妾,胡娉不屈,自將天靈震破身死,元神逃回宮中哭訴。當時神砂甬道還未興建,三鳳、冬秀二人正值訪友出遊,不在宮中。初鳳得知前情,勃然大怒。胡娉又是初鳳最期愛的徒弟,必欲手戮妖人,為她報仇。因聞剛辰是小南極四十七島之中最厲害的一個,尤精潛形變化之術,行蹤飄忽,來去如電,稍不留意,便被遁走。以前連遇大敵,到了鬥法不勝,便即逃去,對方法力雖高,竟沒傷到他分毫。怕到時人少疏忽,又被兔脫,只留下慧珠一人守宮,自和二鳳、金須奴夫妻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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