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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狂颶起遙天飛斧玄雲傷怪士 祥氛消劫火沉舟碧海訪珠宮(5)


  石、陳二人依言放出飛劍,為了慎重,又各取了一件法寶保身,彼此劍光聯合一起。轉瞬停當,由韋青青行法戒備,舟門一開,立有一片冷森森的寒光擋在前面,令石、陳二人沖光而出,以防舟外熱氣侵入,二人便隨著光影分合之間飛將出去。才到外面,二人首先感到的便是那猛惡的海嘯加上火山爆裂,波濤怒湧,水火皆哄之聲,宛如天翻地覆,震耳欲聾,比起舟中所聞何止百倍。氣候更是酷熱如焚,如非身劍合一,防備周密,烤也烤死。

  二人不敢怠慢,趕緊先往高空飛去。到了火山上空往下一看,數百里方圓一片大火穴。儘管隨著彩雲飛駛之下,火勢逐漸減弱,因地方太大,急切間仍難消滅。火穴附近山石和地底蘊藏的礦物,全被燒化成了熔汁沸漿,順穴口四下漫流,火光照處,一條條龍蛇也似飛舞蜿蜒,順著窪處流向海內。海水如開了鍋的沸湯一般,泡沫怒湧,互激互撞,發為厲聲,與風聲、火聲交織,萬雷迸發,匯為怒吼,入耳心悸。熔汁注處,熱氣蒸騰,凝結成千百丈高下的白霧,將島圍住。

  火穴當中主焰獨高,宛如一根沖天火柱。當頂黑雲早被燒散,現出一片青天,被火光一映,幻成奇霞,附近數千里的天空血也似紅。遙望四外天邊,卻冥冥濛濛,依然漆黑。加上風狂浪惡,海中波濤怒立,萬嶽繼崩,水往上湧,天往下壓,相與引接,幾成一體。如非烈焰上刺重霄,當中一團獨顯天高,幾疑天宇將傾,地宙上合,勢將混沌,重返鴻漾。這等猛惡壯絕的奇景,便石、陳二人道行,法力造就高深,也覺心悸目眩,由不得生了幾分畏懼。

  二人正停空驚看間,那幢彩雲已繞完一大圈,朝二人飛來。近前現身相見,竟只秦紫玲一人。石玉珠匆匆引見陳嫣,紫玲喜道:「我正愁火勢太大,無人相助,稍遲片時,便有無數生靈遭殃,二位道友來得正好。」

  紫玲說罷,由身畔取出兩個小玉瓶,分遞二人,揭去瓶塞,又將手上所持貯天一真水的瓶口一指,便有一縷銀光飛向二人瓶內。然後說道:「此火乃地極五火穴之一,有了天一真水,滅它不難。無如附近還有兩三處小火穴,難免同時爆發,我一人兼顧不來。此兩火穴一南一北,俱在火山附近,乃兩個亙古無人棲息的小島,看似孤立不大,實與火山一體,海中山脈仍是相連。這裡主穴之火一滅,餘火無從宣洩,恐要由那兩處小火穴中排湧噴出,又傷生靈。

  二位道友請即分頭前往,如見島上有一片凹下去的空地,下面便是火穴。此次災區大廣,火勢奇烈,天一真水用後雖能收回,仍須有些損耗,能夠不用最好,二位道友守在穴旁先不施為,如聽地底震動,隱隱有了風雷之聲,便是火山將要爆發。那時可用玄門禁制之法,乘它不曾發作以前,先將那一帶地層封閉。然後將瓶口朝下,直對火口,行法催動,使其穿透地層,直入地底。先天水母精英具有生克之妙,地火未發出時,與它相遇,立即化合為氣,日久仍要穿透地層噴出,但已變為清泉瀑布,順流入海,只為島上添一奇景,不足為害了。」

  石、陳二人俱習玄門禁制之法,無庸多事所囑。

  秦紫玲原在紫雲宮中入定,忽聽女弟子金萍入報,遠方海上火山爆發,災害甚烈。紫玲仁慈,惟恐多害生靈,欲以法力挽救浩劫,立帶天一真水趕來。因和石玉珠交厚,見陳嫣與她同來,又是道家元嬰之體,料無差池。救災心切,未暇深思,匆匆一晤,便將天一真水分與,使其相助。

  石、陳二人自然正合心意,立即依言行事,別了秦紫玲,便往兩小島飛去。到後一看,那島相隔大火山各二百多裡海面。二人開始同路飛行,先到山北小島。陳嫣甚是識貨,見全島只五六裡方圓,形如圓笠,浮在海面,島雖不大,卻是水碧山青,花木繁茂,景物奇麗,受災也極輕微,樹木多未拔倒。又見當頂有一小湖,湖水清淺,本與岸齊,到時正在乾涸,湖邊水痕猶新。料知火穴在下,行將爆發,瓶中天一真水必要用上,恐收不回,便請石玉珠留下。自己繞著火山,加急向南飛駛,俄頃到達。

  此島面積較大,約有四五十裡方圓。外面一圈宛如城牆,奇石羅列,寸草不生。下面狂濤衝擊,浪花飛舞,甚是雄秀。越過山崖,內裡地勢忽漸凹下,現出大片平原,草木繁茂,禽獸眾多。因附近大火山爆發,山崩海嘯,風狂浪惡,紅光如血,照映中天,所有禽獸、生物似知浩劫將臨,紛紛悲嗚跳躍,沖風疾竄,惶駭失次,不知如何是好。又因位列山南,正當颶風來路,不似山北小島有大火山屏障,風災較輕,所有森林、花草全被狂風摧毀,滿空飛舞,縱橫載途,表面看去一派荒涼殘破,風景淒槍,恍如大禍降臨。及至飛抵島的中部一看,當頂果有一片草木不生的盆地,但是並無異兆。

  陳嫣守候了一陣,不見動靜。遙望大火山上空,已被一片極薄極淡的祥氛佈滿,直似一片冰絹霧毅將那火山包沒,大火閃映,幻為五彩奇光,閃耀不已。鄰近火山這一帶本來奇熱如炙,祥光一罩,奇熱已減去了好些。暗忖:「此島火穴好似不會爆發,即或火要噴出,憑自己的法力,噴出真氣滅火也非難事,乘機取那天一真水,易如反掌,只是這等行為無異偷竊。石玉珠儘管和對方有深交,但是人家看重自己,才以這等珍貴之物相授,新交之友,不告而取,太不應該,便石玉珠面子也不好看。自遭大劫以來,痛悟前非,立志清修,以求正果,如何做此虧心的事?」

  越想越覺不對。最後決計不要取巧,還是防害要緊,等到了紫雲宮再打主意,和主人明白求取。

  陳嫣心方尋思,忽聽風聲海嘯中,北方石玉珠防守的小島上起了一聲巨震。跟著一股濃煙往上冒了兩冒,火山上空那片祥氛立即展布開來,將那小島連火山一齊罩住。同時石玉珠的劍光在空中閃了兩閃,濃煙便被壓了下去。當地雖和當中火山差不多高下,因有一山阻隔,北方小島地勢甚低,看不清楚,估量火方出穴,便被熄滅。陳嫣心想:「石玉珠法力不弱,又持有天一真水,如非秦紫玲相助,尚且幾乎被它噴出,釀成災厄,厲害可想。這三處火穴地底都相通連,那邊往下一壓,地火受迫,無從宣洩,保不定由這裡奪口噴出。秦、石二人行法之地俱偏在島北,萬一禁壓不住,被它噴出,成了災劫,誤人重托,生靈還要受害,豈非造孽?」

  念頭一轉,便留了神。果然北方小島所噴濃煙往下一壓,不多一會,面前那片盆地之下便漸漸有了聲息。先只轟隆連響,有似火藥爆炸,聲如貫珠。後來風火交織,聲越猛烈。陳嫣原精五遁之術,甚是當行,知道當中火山主穴之火已為天一真水消滅,雖只剩南北兩島這點餘火,但其為勢也極猛烈。如想將天一真水攘為己有,火無宣洩之地,只用法術禁制,或用戊土威力將它壓閉地下,不使噴出,當時固可免災,那火蘊藏地底,年時一久,勢必仍要攻穿一條道路沖出。那火終年鼓蕩排擠,蓄怒已久,一旦噴出,其勢特強,為害更烈。只有乘其將發未發之際,將天一真水注入地底,使其與火化合,變火為水,較為萬全。想到此,陳嫣決計熄了竊水之念,一面行法佈置,一面手握玉瓶,俟機而動,守在旁邊。

  不到盞茶光景,面前沙地忽然往上一拱,墳堆也似凸起一個包,四外地皮也似在撼動。陳嫣知火山將爆發,立即如法施為,一口真氣噴出,那快發火的火口被陳嫣用戊土遁法一禁,出口一帶土便凝結。那火未見風時只是濃煙黑氣,連受擠壓,無從宣洩,在地底自行鼓蕩,見縫就鑽,勢愈兇猛,仿佛一個氣泡,越吹越大。此時陳嫣只一存私心,當地雖然凝結,不致噴火,再隔一會,別處山石禁不住火氣排擠,只要有一兩處崩裂,大災立成。三穴之火會集一處,比起當中火山不在以下。即便秦紫玲事後可以挽救,但是億萬生靈齊化劫灰,那天一真水也要多耗好些了。

  總算陳嫣知機,見火被壓住,方盤算還用真水不用,忽聽地底下另起了極繁碎的炸音,濤水一般向四外湧去。知道那是地底深處山石被火氣熔化崩裂之聲,想不到此火竟有如此強烈,不敢怠慢,忙將手一指,地下黃光閃閃,土花飛旋中陷了一個寸許小洞。跟著又將玉瓶往洞口一倒,立有一絲銀線直射下去。上面沙地經過戊土禁制,本已堅如鋼鐵,洞穴一穿,下面火氣鬱脹,立即奪穴上沖。仗著陳嫣早已防到,等洞眼快要穿通火層時,把真水隨即注入。說也奇怪,玉瓶中放出的那股銀線剛剛注入,便聽嘩嘩之聲繁密如霰。不多一會,又聽水聲激蕩,那熔石沸沙之聲越往後越減低,水聲越盛。知是水火交融,漸化溫泉,數滴真水竟有如此靈異,好生驚歎。

  陳嫣全神貫注那火盆地,目不旁視,也未留神身後。正在留心地底變化,忽聽身後有人笑道:「此次道友功德不小。」

  回頭一看,止是秦紫玲。陳嫣自信煉就嬰兒,已成地仙,法力頗深,不料人來身後,竟會毫無覺察。且喜适才未存私念攘竊真水,否則被主人撞破,何以自容?不禁面上一紅,笑答道:「天一真水真個神妙,不可思議。全仗此水,方得消滅地中烈火,妹子因人成事,何功之有?」

  秦紫玲笑道:「此言並不儘然。今日也是該有這場大災,假使齊,週二位師姊不曾離宮他出,此火一起,趕來便可熄滅,豈不要少葬送億萬生靈?只因事前警兆毫無,齊、週二師姊走後颶風才起,未及防備。這裡地處極邊,每隔三年必有一次大風,只不似今日風這麼廣,為時這麼長。因是深居海底,妹子未在黃精殿內,門人由寶鏡中望見海上風起,見慣的事,未以為異,後見火起來報,災象已成。妹子聞訊趕來,本就獨力難支,匆迫之中見二位道友,還心喜得人相助。竟未想到此是千萬年前地底鬱結的猛火,那將發而未噴出的火氣能崩石裂山,力大異常,不比當中火山火已噴出,氣已宣洩大半,只用天一真水便可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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