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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鑄錯信奸讒忍教雹散春霆霜凋夏綠 銳身赴急難誓結三生鶼鰈同命鴛鴦(2)


  妖道痛恨秋雲,答說:「自你屍解以後,秋雲欺我不能行動,又覬覦洞中諸寶,只是表面恭謹,叛跡未現。又值仇敵桑仙姥初生,我恐將來成了心腹大患,欲乘其氣候未成之際,永絕後患,那日命秋雲帶了許多法寶,前往桑妖投生那家行刺。當時仇敵降生不過數月,本是手到成功之事,哪知她竟借此與敵勾結,將戊土真精本命之寶獻了一枚與仇敵,回來假說途中遺失,事關他年我夫妻安危,我自然忿急,對秋雲略為加了一點責罰。因這時仍不知道秋雲有心內叛,便一面追令尋回,一面我加功祭煉陣法,以防萬一。哪知她本仇人轉世,自從受責,越發懷恨,不知用甚方法將仇敵的黨羽引來。先將墓穴中所有重寶一齊盜去,又乘我入定之時引賊深入,破了榻前禁制埋伏。正下毒手,我忽然驚醒,忙即行法抵禦。不料小賊竟持有乙木至寶,下手又辣又快,又有內賊獻底,深悉洞中機密。我發覺太遲,未及施為,使為所傷。這時秋雲才吐實言,向我辱駡,說她前生為我夫妻所害,轉劫投生,靈根未昧,前生之事全都記得,法力也還尚在。只因戊土法寶厲害,不敢妄動,一直處心積慮,裝呆多年,好容易才與桑妖勾結,得有今日,只惜你已屍解,不及手刃,只算報仇一半;雖將墓穴中法體毀去,仍是難消全恨。此後仗著桑妖師徒相助,必要遍尋字內,將你尋到殺死,才能罷休。」

  妖道又說:「秋雲這賊丫頭心忒狠毒,將我制住以後,本想盡情辱駡以後,再下毒手,欲使我形神皆滅。幸虧我機警,見機不佳,知難活命,故作傷重不支,束手等死。暗中卻運用玄功,突然發動,自行兵解,才將元神遁出,轉劫再世。日前忽在河南境內無心與秋雲相遇,看出是她,仍和前生長得一樣,意欲上前報仇。誰知她此生不知拜在何人門下,法力甚強,竟為所傷。總算天佑,沒被認出是我,才得脫身,否則命又不保。仇深恨重,自顧非敵,思來想去,只有尋到你,或能如願。以前我連去仙都兩次,所居洞府已非昔年形狀,用盡方法,都被五行禁制阻隔,不能入內,恐損後洞你的法體,未敢強進。

  及至上半年備了酒果前往祭奠,就便探查你歸未,到後發現後洞又改了樣:五行禁制已撤,卻把全洞泥土變成整片山石。我知外人無此法力,斷定是你來過,已然複了原身,舍此他去。我悲喜交集之余,益發相思不已,每日流轉四方,遍尋字內山川勝域,終未尋到。我正愁人海茫茫,不知何年始得與你相見,這次因記叛徒之仇,來此尋一道友相助,反倒不期而遇,真是萬幸。」

  妖道跟著又把秋雲雖是俗裝,看那行徑法術,頗似投身佛門,現在化身女丐,雲遊各地,為人治病之事說了。

  陳嫣聞言,心想:「昔年初收秋雲時,愛她美質慧根,相待極為優厚,任人百般進讒,終不為動。臨屍解前還恐丈夫疑心她是夙孽相循,心有叛意,再四叮囑他務須善視。這等加恩,即便真是冤孽,也當化解,不料狼子野心,如此刁狡狠毒。就說與己有仇,醜女何辜,也遭慘殺?自來人死不結冤,殺死丈夫已可消恨,怎麼也應想起昔年引度她入門的師恩深重,留一點香火之情才是,不該做得這等惡毒,竟連自己的法體也想一齊毀去。如非自己改習玄門正宗,無須恢復原身,儘管墓穴中防備周密,五行禁制神妙無窮,法體未被毀去,但是丈夫、愛徒俱早受害,無人代為主持行法參拜,戊土元命之寶又複失去好些,原體回生自是絕望,至多只能以現在之身重去修煉,法力、根稟便差得多。一不小心,被她遇上,二仇合謀尋來,必用極厲害的乙木之寶相克,萬敵不住,稍有疏忽,便前功盡棄,萬劫不復,」

  陳嫣越想越寒心,立將怒火勾動,同了妖道,前往追尋仇人下落。

  秋雲雖然喬裝女丐行道,終不免露出一些靈異之跡在人眼裡,每到一處,不消多日,不免傳出。妖道、陳嫣有心探尋,自易尋到。妖道時常進讒,陳嫣心存先人之見,一見面,便不由分說,驟下毒手。秋雲猛見前師歸來,還在心喜,剛叫了聲師父,第二句話還沒出口,便被擒住。總算應變神速,一覺不妙,立即行法護身,只受了點傷,不曾送命。陳嫣一則見她有佛法護身,一時殺她不死;二則連日丈夫苦求破鏡重圓,仍為夫婦,明知他身入旁門,難於歸正。又緊記師言:此人不可再近,以免自誤仙業。心想:「丈夫生來好色如命,現時苦口糾纏,難於擺脫。難得此女美麗如仙,正好用她代替。」

  便把秋雲帶到越城嶺鐵鱗峽後洞中,禁閉起來。時常禁制拷打,逼令降服,嫁與妖道為妻。秋雲劫後重生,一意擺脫情緣,向道之心更切。連前生曾共患難的愛侶,尚恐情孽牽擾,不願相見,如何肯從那生平最厭惡的兩世仇敵,一任拷打,百折不回。

  妖道本覺秋雲比陳嫣美麗,表面假惺惺,心中實是喜極,巴不得秋雲能夠嫁她。見秋雲誓死不從,好生情急。便和陳嫣商量,藉口報復前仇,欲將秋雲帶往王屋山中用邪法處治。哪知初見時,陳嫣對他猶有餘情未斷,後來看出他只是一味貪淫好色,並非真個情有獨鍾,不禁生了鄙薄之念,又為秋雲貞烈剛毅之氣所動,便和妖道直說:「照此女前生行徑,僅有無心之失。只恨她不該大意,失去我的至寶,引鬼入室,致誤大事,又想使她嫁你,故此給她罪受。如論心跡,她為報師仇,不惜性命,以身犯險,也頗難得。你說她所言不實,但我所失諸寶,她身上並無一件;而且既然降順桑妖,為仇人出此大力,怎還會遭劫轉世,所習道法全是佛家傳授,不沾一毫仇人氣息?不過她前生實死我手,師父曾有仇冤相循之言,既然磨折,保不定懷恨,我又答應逼她嫁你,除了順服,不便縱虎貽害罷了,你今生所習更是左道邪法,除非她自願相從,我如將她交你,此女志行高潔,終不屈從。你如以惡毒邪法害了她,師父知道,也不答應。我近忙於修煉,師父海外之行也快歸來,你在此諸多不便,最好先回山去。我也決不放她,年時久了,此女一旦回心允諾,再與你送去好了。」

  妖道一聽陳嫣竟下逐客之令,空歡喜一場,鬧了個兩無著落,好生不快。但是乃妻心情已非昔比,法力又高強得多,語氣決絕,無法挽回。如死賴下去,弄巧還許變臉,白白吃虧,異日反難相見。只得忍氣吞聲,支吾了幾句,作別而去。

  由此,秋雲便被困在鐵鱗峽岩洞之中,陳嫣雖不再加折磨,終恐記仇報復,不肯釋放。那散仙也一直未回來。

  樓滄洲遍尋秋雲下落不得,日前才由一個與陳嫣常共往還的同道口中,訪問出了底細。桓超群一聽便著了急,當時便要尋去。滄洲道:「那散仙得道已近千年,陳嫣雖未盡得師傳,但她持有兩件極厲害的法寶,憑你一人,決非敵手。我日內要隨師父在銅椰島上第一次用神木鼎煉丹,我和諸同門責任重大,不能離開,須有百日耽擱。在此期內,我將本門隱形之法傳你。等到煉成,我也事完,來此與你同去。因那散仙與家師相識,我只能暗中相助,不便公然出面。敵人道法頗高,一被警覺,人救不出,自身還要失陷在內。這隱形法關係你的安危,務要精習純熟,絲毫大意不得。功候不到,萬不可冒失躁進,自投羅網。」

  超群對於秋雲刻骨相思,縈於魂夢,已有多年,忽聞音耗,又知落在仇敵手中,越發情急心慌,恨不能插翅飛去。等樓滄洲詳說利害,傳了法術走後,立即加緊練習,日夜不輟。眼巴巴盼著滄洲煉丹事畢,相助同行。哪知百日期滿,人卻未到。又以桑仙姥前叛天癡上人,仇隙未消,不便往銅椰島探看。越等滄洲,越無音信。心想:「反正滄洲不能露面,去了也是自己下手,不過多一後援而已。隱形法已然精習,只要臨事謹慎,多加小心,便可無害。以前身是凡人,只憑三支木箭尚敢深入虎穴,犯那奇險;現時精通道法,飛行絕跡,又煉了幾件法寶和乙木真氣,怎倒膽小起來?」

  遂打算和師父商量,獨自前往。

  事有湊巧。這日,忽有一道裝少女來青虹島遊玩,正遇桑仙姥師徒二人在洞外閑眺。桑仙姥褊急多疑,不願外人入島。少女見桑仙姥生相醜怪,不似生人,雙方言語失和,動起手來,桑仙姥運用玄功將少女擒住。問起姓名、來歷,巧與仇敵相識,新近還與陳嫣見過面。因來小南極采冰蓮雪芝,路過青虹島,下來遊覽,無端被擒,意頗忿忿。超群力勸桑仙姥將她釋放,化仇為友。並告以小南極諸島只產冰蓮,那千年雪芝只本島才有,願以相贈,只要留她在島上暫住些日。

  少女名叫殷瑚,年輕好勝,自思身落怪人之手,萬無幸理,就能逃生,也是奇恥大辱,不料如此優禮。因己長得美貌,誤以為超群對她有甚邪念,心生疑慮,再三要超群說出留她在島上的原因。超群知她已為師父木遁所制,就與明言也逃不脫,便把她延進洞去,將兩生情事一一說出,請她詳說仇敵洞中禁忌和秋雲近況,以便前往。殷瑚才知留她在島是恐洩露,並無他意,聞言大為感動。於是笑告超群說,自己與陳嫣雖有師門淵源,但她性情孤僻,又多私心,每次前往,俱為拜望她師父,彼此並無甚情分。這次因往王屋山中采藥,不知她師父出遊海外,便道往訪,只在洞中留了一日,便即辭出。

  殷瑚並說:「你說的那少女我也見到過,果然生得美秀靈慧非常。我曾背人問她,說是初去時最受苦毒,幾非人所能堪。如非佛法護身,真恨不能即死。後來再四詳說前生經過,陳嫣先為妖道所愚,還不肯信。一直苦挨了月余,陳嫣連用詐計試探,見她並無異志;又發覺前夫心術不端,語多不實:這才停了刑逼。只是疑忌未消,依然要她答應妖道婚事才允釋放。她自然不肯,可是陳嫣也未再淩虐。我去的前幾天,陳嫣因洞中無人,將她由地窖中放出,命為服役,相待好似比前稍好。元神卻被禁住,仍是脫身不得。她雖不曾明說,看那神氣,以前所受必甚殘酷,心已寒透。否則,陳嫣對她已生憐愛,身邊又未收有門人,如若回心求說,重新拜師,必蒙應允。我拿話引她,卻說她已入了佛門,一切苦厄磨難俱是冤孽運數,持以毅力恒心,終能消免。明知假意曲從和苦求拜師均可免難,但她師門信條切戒誑語,甯甘受罪,也不能犯戒欺人。我對她甚是敬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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